">侍女貼心的呈了果盤上來,普雅對著法度讓了一讓。法度不能拂逆女王的美意,取了女敕紅的櫻桃送入口中品嘗,果然汁水飽滿、甜膩非常︰「不過我在不曾到過沙漠之前,最為向往的是那斷戟殘旗的古城、還有經緯轉動的朝聖。」佛法浩瀚,其教義波及甚廣,即便臨昌等大漠諸國推崇的是自身本土各類宗教,佛教的信徒也總分散各處、不乏奉者。且越是荒蕪的蠻地,似乎對佛法的虔誠要越是高于安樂的城邦。
「嗯。」普雅品著深紫的葡萄點頭附和,「人們總是對未知的事物感到新奇,眼見之後又馬上產生了那份新奇、迫切的尋找新的使之心潮澎湃的人或物!」
法度搖頭,對普雅這樣的想法並不認同︰「那只是俗家的子弟,而修行者心中遠不是如此。」
「修行者心中又是怎樣的真章?」
「滾動的石頭上不長青苔,不下這座山便上不了那座山。山山相望、燈燈相輝,遠方永遠都有無數的風景與大小的苦劫需要你去歷經、去修行;即便徹悟了虛妄本心之後那所有的風景也都成為了一個樣子,卻依舊沒有一個地方值得你永遠停留下來。止步不前、貪戀亦或執念,便是化現了‘著相’二字了!」
陽光一映一映的在法度側頰交輝,熠熠的光波生就出如栩的靈韻。口述大智慧的游僧,倏然又變得那樣恍惚而不真切,儼如臨凡住世、以大愛大悲之心度化苦行蒼生的金身佛陀。
普雅在一旁雙手托腮、靜听默忖。法度這番話藏著大玄機,雖然她並不能夠完全解意,但內心不知怎的,忽然生就了一脈涓涓的悲意,很哀傷、很難過……莫名其妙,興許是為了法度話里那種「一切都留不住、一切都做不得長久、一切都終要離開」的隱隱旨義吧!無論這個道理是真還是假,總之是讓普雅心覺殘忍、難以直面。
風起時,滿園曼陀羅花交織成的紅白海洋便做了繽紛落英亂舞之相,幽芳旖旎、漱漱有聲,好似回應。
法度目光閑適的掃過這一層層花海,忽而定格在一旁翠綠的一片小枝間。
普雅循著法度的目光看過去,抿唇莞爾︰「那是格桑花。眼下還不至花期,故不曾開放。」
「原來是格桑……」法度聞聲展顏,且思且回應,「我倒說呢,這樣瞧著眼熟!」他目波一動,心之所至便靈光忽閃,「在漢地那里,臣民都流行為自己取一小字,貧僧今日便為女王取一小字如何?」眉眼含了少見的趣意,看向普雅卻是真摯的。
「小字?」普雅蹙眉,這個提議對她來說很是新奇,「那是什麼?」她眉眼盈盈,「快說說,給我取了什麼小字?」轉而又有些急不可待的樣子了。
這麼副情態儼如乖憨可愛的幼妹,法度心中一動,不覺涌起幾分憐愛的哈哈笑起來︰「女王名為普雅梅朵……那這小字,正是‘格桑’。」啟口時神情與口吻重又變的正色。
「格桑?」普雅轉目,收了面上的趣味之態,細細品詳起這兩個熟悉的字眼,因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而又顯得有些陌生,「格桑……」
「嗯。」法度頷首,「普雅梅朵,小字格桑。」落言沉澱。
普雅是一種花,生長于人跡罕至的高原、雪域、還有大漠深處。一百年開一次花,花期只有兩個月。以百年的時光積蓄、沉澱,換取一生只有一次的短短驚鴻兩個月的花期,無論是生長、拼搏、還是綻放,都始終無人察覺、孤芳自賞……
但這是一種堅韌且妖嬈的花,她高貴,她美麗,她不俯就、不媚俗,同時又是那麼狂野與頑強不摧的拼著粉骨碎身的執念、去追求自己所要的爛漫盛放!
她的花語是,「堅定一生的守候,悲傷、等待的美麗。」
「梅朵」二字,藏語意思是「花開」;「格桑」,藏語是「幸福」。如此,女王「普雅梅朵」的名,配上「格桑」的字,連在一起就是「普雅花開,執手赴幸福」。法度用在這里的心意為︰迎春華光澤、大愛召喚,赴彼岸大幸福……
同時,格桑亦是一種花,花語是︰憐取眼前人。
不知怎的,細細品味時多少嗅出了些冥冥中注定的味道,像是已對往後某些緣份賦予了一種結局,卻又不能十分明白。
有些事情,是不是從一開始、從冥冥之中那洪荒宇宙與宿命洪流的深處,就已然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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