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少的美妻 VIP1 公然悔婚一 (精彩!)

作者 ︰ 盛朵

「要去哪兒?」

他皺了皺眉,步伐那麼穩,那麼沉,落地有聲,就好像一步一步踩在她的心房上,讓她一點一滴的顫抖著。

待到走近,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將她帶入自己懷中。

細細的看著眼前的人,她的眼角就那樣濕潤了起來,在夜上海上班的女人,哪一個不知道自己以後不紅不火了的下場,所以都趁著自己還在紅還在火的時候狠狠的撈,或是出賣了尊嚴,又或是出賣了自己的,可是她不想那樣做,畢竟她曾經深深的愛過,也畢竟現在還有一絲念想,盡管明知道兩個人不能在一起,也想要自己萬分的珍重。

她的肩膀還在細細的顫抖著,沒有苦,可是也沒有笑,像是一只受驚了的兔子,在清冷的月光下,讓人心生可憐。

「你是怎麼了?」看出了她的顫抖,他有些疑惑,她一直一直是那麼的善于偽裝,不管是什麼情況,也不管是什麼感受,她在別人的面前也一定是笑著的,她的臉,她的笑容,永遠都不會出賣她的真實感受,可是現在她的偽裝好像被拆卸掉了一般,她就那樣真真實實的暴露在他的目光中。

此時此刻他才看見了她赤果的腳,腳的邊緣還是粉紅粉紅的,也不知道是因為磨的還是冷的,伸手抱起她,他才開口呵斥。

「听說你一早就下班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還有你這樣腳當真是不冷嗎?都不知道愛惜自己。」

他俯子,扣住她的腳。

也不知道他是在夜幕里站了多久,身上也是冰涼的,她本來就冷著的身子接觸到他身上的冰冷,更是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罷。」她縮了縮腳,縴足卻依然被他扣在掌心之中。

羞赧下輕咬紅唇,像這樣被人握著腳,感覺……很奇怪。

她這麼晚回家是因為她沒有叫黃包車,還有就是她這麼一路走回來,就算是穿了鞋也只會更難受,還不如就這樣赤著腳,冰涼的地面最起碼會熨燙的她的心舒坦一些。

「斐煙,你要逃避我到什麼時候?罷了,即便是躲避我,也要憐惜自己。」

他以往等在她家的巷子口一般都是會開著他自己的車的,今天就他自己一個人站在巷子口的陰影里面,反倒讓她有些不習慣了起來。

裴煙抬起頭,望望四周,低下眸眼,望著他的短發,「傅亦辰,我累了,受不起這般的情意。」

她的眸眼中盡是疼痛,抬起眸子,目光陷入黑夜之中。

他們之間的沉默,彌漫在空氣之中,晃蕩了夜涼如水。

「你的車呢?」見他沉默不語,她終究破了沉寂。

沒想到她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他微微一愣,轉而淺淺的笑了起來,原來這個女人或多或少還是有些好奇心的,她也不是什麼都漠不關心的。

「你很好奇?」他突然心情大好,最起碼她的心中留有他的半天余地,「斐煙,日後莫要故意的疏遠我了,斐煙,我對你當真是真心實意。」

「我不過是很好奇你該怎麼回家。」她的回答是冷冷清清的,一下子就打破了他的好心情,她這是很明顯的下達著自己的逐客令,他就這麼不招她的待見,還是因為她今天下午她听見了他的談話,現在著急和他劃清界限?

他承認自己以往風流,也承認自己玩世不恭,但是這些到底是有多壞,讓她一直都不肯接受他,他的心此時就這樣赤果果的擺在他的面前,她還是選擇拒絕自己。

「為什麼?」

她被他的問題弄的一愣,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他這一問問的著實沒來由了一些,讓她半天沒模清線路,只能吃吃傻傻的問了一句。「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一直都在拒絕我,我到底是哪里這麼讓你這麼看不順眼,讓你從來都不考慮的就是要拒絕我。」他的耐心都被她磨的精光,如果她不曾听見他們的談話,他還可以陪她耗下去,可是此時此刻,她的心里是那麼的清明,卻還在像以前一樣,狠狠的拒絕。

她自嘲一笑,道︰「你是大上海神一樣的人物,無數的大家閨秀都夢想著能嫁給你,你就是她們眼中的的白馬王子,也是夜上海的歌女們經常談起的神話一般的人物,這樣的你,我又憑什麼看不上?」

是啊,她又憑什麼看不上,她再也不是那個斐家大小姐,甚至是一個被人退過婚的女人,現在還是一個卑賤的歌女,她有什麼立場什麼身份去看不上他,她何德何能,又有什麼權利。

「我不需要你說這些,你就告訴我你拒絕我的理由。」傅亦辰幽暗的眼眸比夜色更沉,他抬起頭,卻看不清她的神色。

「沒有理由,就因為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根本就不合適,我進不去你的世界,你也無法理解我的生活,我們就是兩個獨立的生命體,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根本就沒有辦法向一起靠攏。」斐煙閉上眼眸,陰冷的月光灑落在她的身上,她整個人散出幽幽的光芒。

她真的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即便是俯著身子,卻依舊高高在上,她有該拿什麼去和他比肩,她能做的,就是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

她曾任他是一抹瑰麗的顏色。是一個傳奇,可是不代表,顏色瑰麗就要佔為己有,她已經夠五彩斑斕了,不需要再多加一道顏色了。

「是不是我和你一樣變成一無所有的人,你才能接受我?」

他灼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眼神瘋狂而炙熱,帶著她不能接受的色彩,這種色彩實在是太過絢麗,絢麗的讓她移不開自己的視線。但是她知道這個男人自己必須望而卻步,她不能愛,更愛不起,自己從來沒有對他有過其余的想法,一直都是以旁觀者的姿態看著他,去哪里談愛或不愛。

可是這一刻,她以為他瘋了,為了自己,他變成了一個瘋子。

「你這是要做什麼?」她低聲嗔斥。

越是這樣,她越是不能夠和他在一起,誰知道沖冠一怒為紅顏之後等著自己的是不是無盡的後悔,到時候他的後悔他的不甘心全數落在自己的身上,那該是有多麼的不堪,她根本就受不了。

她要的不是這些,所以不管什麼樣,她都不能選擇和他在一起,這個世道太混亂,必須步步為營。

「為了你,裴煙,為了你我心肝情願放棄一切。」

「你瘋了。」她輕啟唇,在有些微微涼的夜里換換的吐出這句話,此時此刻在她的眼里就是一個瘋子,她真的是理解不了他這麼做到底是圖什麼。

「是的,我瘋了,就是被你逼瘋的,你個蠱惑人心的妖精。」

他突然將她攔腰抱起,穩穩的走在木制的階梯上,木制的樓梯因為一直承受著兩個人的重量而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裴煙的心就這樣的懸在半空中,好像在害怕這隨時會坍塌的樓梯,可是真真正正在害怕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想起上次的擦槍走火,那纏瘋狂的一夜,她深怕這次他一個沖動會做出一些什麼。

她現在最怕的,就是越發和他牽扯不清。

他卻根本就沒有打算過放過她,將她扔在沙發上,他伸手隨意的拉了拉自己的領帶,就好像這是自己的家一般,他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懶散的坐了下來。

「我是這麼不能給你安全感的人麼,裴煙,你為什麼這麼不相信我。」

只一瞬,他又傾身上來,灼灼的目光逼視著她,下頜緊繃,含著幾分怒氣。

她對他的態度,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不相信,好像她從來就沒有相信過他,沒有相信過他會給她撐起一片天空,也不相信他能守護她一輩子,還是歡場當真是太過薄涼,讓她連最基本的相信的能力都失去了。

甚至為自己豪賭一把的勇氣都沒有了?他怎麼會知道,她不是子然一身,她根本就賭不起,如果她變的一無所有,那麼她的母親該怎麼辦,她不是在為了她自己活。

「相信?我早就失去了相信的能力了?」

相信?這是多久以前的字眼了,她相信過一個畫一樣的男子,他有水墨畫一樣的氣質,那麼安靜的站在她的記憶里,她相信過他會娶自己,她相信過三年的等待換回來的會是美好的結局,可是這一切的一切最後還是無力抵擋現實的殘酷。

到現在,兩個人還是終歸陌路,相信兒子也早已丟失在經年的歲月里,被歲月磨碎,並且消失不見。

「我一定會對你好的,也一定會保護你一輩子的。」

這是他最最鄭重的保證,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承諾是言出必行的,可是她不了解他,也從來沒想過要相信任何有關承諾的字眼。

他伸手一把將她撈進自己的懷抱里,細細的看著她的容顏。

她容顏精致,只是她刻意的用濃妝將自己勾勒出風塵的味道,那種刻意的風塵,和刻意的多情,讓人們根本就模不清她的虛假背後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看著她精致的五官,鬼使神差的伸手勾勒著她的五官,觸手滑膩,她的輪廓是那麼的分明,每一處都是那麼的恰到好處,她臉龐的溫度就那樣透過她的指尖熨燙進他的心里,讓他的心,無處不是癢癢的,血液都跟著一起燃燒了起來。

「相信我,可好,裴煙。」

全身的血氣好像都向著同一處匯聚一般,讓他恨不能將眼前的女人拆吞入月復,終于忍不住,唇印上了她的唇,不是第一次吻她了,可是每一次吻他都是忍不住的雀躍,像是少年的心事薄,淺淺,淺淺的。卻又那麼深厚。

控制不住的輾轉,撬開她的齒關,長舌瘋狂地允著她的,他想將這個女人據為己有,不管如何都想將她據為己有,那時候,她就是他的人,再也不能拒絕他的深情,他一直是狂野霸道的人,只是一直對著她隱忍,因為足夠的珍惜,可是這一次,他是真的控制不住的想要霸佔著她!

她只是不敢正視自己的心罷了,她總是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她只是夜上海的一個歌女,束縛著自己的行動,束縛著自己的心,束縛自己的一言一行。

「你……你這是要做什麼?」

這一次她是真的慌了,最開始她就知道他沒有回去的心思,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手足無措的,她想掙扎,可是手腕被他緊緊的攥在手心里,旗袍的下擺本身就是束縛著腿部的活動的,這一次更使動彈不得。

盡管心里是怕的,是驚慌的,她還是閉上了眼,就這樣吧,就算自己不停的掙扎,該逃不月兌的還是逃不月兌的,從她進入夜上海的那一刻她就沒想過全身而退,那里就是一個大染缸,跳進去,就別再妄想清者自清。

他吻著她頸間的靜脈,大手更是挑開了她襟前的盤扣,而後探進去,霸道地蹂躪她的柔軟……

就在這時候,她的門板被拍響了,拍門的聲音急促的好似催命,一听就知道來人有極其重要的事情。她終于開始了劇烈的掙扎,她不想自己這麼不堪的一幕暴露在別人的目光中,他原本還想繼續將她繼續禁錮在自己的懷里,可是奈何拍門的聲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劇烈,被攪的心煩意亂的他還是松了手。

「放手……你當真是想全天下都看到我不堪的模樣嗎?」她推來他,尚有些微喘。

柳兒站在門外,一臉疑惑。這個時間,小姐是應該會在家吧?夫人的病嚴重了,雖然之前小姐留了錢,但那些錢早就被夫人拿去買煙土了,這時候去哪里拿錢,給夫人看病?

「小姐小姐!」越想越焦急,忍不住哭喊了起來。

裴煙立時打了個寒顫,這麼晚了,柳兒找到這里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將衣服整理好,打開門,就看見一臉淚痕的柳兒站在門口抽泣著。

「發生什麼事情了?」

「夫人,夫人不知道怎麼了,就是不停的咳,藥了吃了,煙土……煙土也抽了,還是……還是不好使!她咳的越來越厲害了,可是我們真的真的沒有錢送夫人去醫院了!」

听到煙土兩個字,裴煙只感覺一股子憤怒往上涌,母親永遠都是這樣,抽著害人的煙土,拖垮自己原本就孱弱的身子,一次一次的病重住院,這中間難為的都是自己。

她每一次住院,自己都要和陳甜甜借錢,她的生活,從來就沒有寬裕起來過,有些無奈,卻還是回到屋子里拿了手袋,取出了不算很厚的錢。

「你先拿著去給母親治病吧,後期的錢,我會給你們送去的。」

她現在有的也只是這些了,多了她也拿不出,後期的錢,她還需要去找陳甜甜借,但凡是在夜上海上班的歌女,哪一個或多或少的沒有一些自己的難言之隱,陳甜甜還好一些,畢竟她現在還有一個有錢的男朋友,可是表面風光的背後呢,多少眼淚在寂夜里偷偷的流淌。

「小姐,你不去麼?」柳兒的聲音有些弱弱的,她才剛剛看見屋子還有別人,頓時感覺自己給小姐丟人了。

其實裴煙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他怎麼看自己,怎麼想自己都好,她就是這樣的情況,就是這樣的處境,沒什麼好藏著掖著。

「我今天就不去了,我怕我控制不住脾氣。」

想起母親不顧及自己身體的吸食煙土她就壓抑不住自己的怒氣,她每一次把自己搞進醫院不都是因為煙土,這麼一次一次,就像是故意將她拖垮一樣。

柳兒也不是不明白夫人是有多麼的過分,可是看著夫人難受她也跟著難受,每次小姐看見夫人的煙槍和煙土都會忍不住的發火。

她轉身便打算離開,卻被傅亦辰叫住,傅亦辰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隨手從兜里掏出了一沓鈔票,看起來就不少,隨手塞給愣愣的站在那里的柳兒。

「先拿去給你家夫人看病吧,醫院那種地方,那麼少的錢又怎麼夠?」

柳兒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看著自家小姐。裴煙咬住下唇看著傅亦辰,她承認,自己是缺錢,但是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救濟,她眼底的堅持和堅強撼動了他的心窩,淺淺的笑了。

「就當是我借你的,以後還我就好了。」

裴煙這才臉色暗沉的向著自家的丫鬟點了點頭,她怎麼會不清楚,大上海的醫院就像是要吃人一樣。

傅亦辰的眼眸里也醞釀著一些東西,剛剛的那個柳兒叫她小姐,嘴里還一口一個夫人,他從來沒想過去探究她的過往,也沒有想過她以前到底是什麼身份,這一次他可能有些理解她一直以來為什麼那麼懼怕,那麼恐懼了,原來,她一直都活的那麼難。

她沒有豪賭的勇氣,是因為她不是沒有牽掛的賭徒,她不能輸。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她為什麼一直活的那麼小心翼翼,在繁華的夜上海如履薄冰的活著,給自己構建了一層厚厚的面具,面具之上,是嫵媚多情,是魅惑萬千的的從容不迫也是一直一直都不曾敗北的淡然,好像無論什麼人做什麼事,都無法撕碎她的偽裝她的面具。

她一直都不是在為自己活,一直那樣漠然,不敢愛,甚至于不敢恨,她唯一有的那一點點稜角,也只是為了自保,他曾經極其的不理解,但是今天,在那個丫鬟來過之後,他理解了,她一樣也是一個被生活壓迫的女人,表面上她光鮮亮麗是夜上海的台柱子夜玫瑰,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在出賣自己的色相來換自己優渥的生活,都以為她也是那種愛慕表面上的虛榮的女人,可是錯了,她並不是那樣的女人。

她不過也是一個有著身染重病還在吸食大煙的母親,有著自己本來擔不起但是還在拼命擔著的責任。她就是她母親的命,只有她活著她的母親才能活著。

一般牽掛太多的人,都不能再為自己活。

「這就是你一直以來拒絕我的原因。」他靜靜的為自己點燃了一顆煙,緩緩的抽了一口,知道了這些的他反倒不忍心再咄咄逼人的去逼迫她,他想要更了解她一點,更加的了解她在夜上海之外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模樣的。她到底是用自己縴細的肩膀承擔了多少的東西。

「斐煙,你從來沒有想過要依賴我?」

母親的病情現在是她最擔心的東西,她總是這樣,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她一直不想眼前的這個男人看清自己,因為越是看清,只怕他會一直都探究下去的。她忍著心中的疼痛,笑道,「你不是全然都看到了嗎?你把我的破敗,我的不堪,全部窺了去,還當如何?」

「我為何要依賴你?三少,你當真以為自己是救世主了不成?從最開始到現在從來也沒有想過,我只不過是安于宿命的沉浮在夜上海當了一個歌女,也從來沒有想過招惹你,你倒好,就像是一塊狗屁膏藥一樣,撕不開,扔不掉。」她心中一狠,一字一句將自己也傷害了個干淨。

她轉身,任由他坐在那里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她早已練就一身銅皮鐵骨,不再去在乎外界人的目光,可是,心怎麼還是那般的疼痛?

傅亦辰的眸眼中印出她的背影,她玲瓏的身姿中,勾出千絲萬縷的憂傷,他想要將她攬入懷中,卻僵住了一般。

「是,是我纏著你的,是……都是我的錯。」

傅亦辰眼神逐漸暗淡,他漆黑的眸子沉寂暗淡,除了憤怒,還有說不出的落寞。

她孑然一身,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包括他。驕傲如他,卑微至此甚至茫然了目的。

屋頂簡潔的吊燈散發著昏黃的光,這一抹昏暗映襯著整個大上海的燈火輝煌,綠酒紅燈。就像是此刻境遇的斐煙,慘淡淒然,卻並不影響上海灘的紙醉金迷,極盡奢華。

片刻的寧靜後是一陣踉蹌的腳步聲,似有人逃離戰場。良久,房門重重關闔。大顆的淚珠順著斐煙素白的臉頰滑落,她突然卸下了所有的偽裝和堅強,只剩下倉惶無助的淚水。

夜上海。

燈火掩映,曖昧奢靡,在這浮光掠影紙醉金迷的銷金庫。斐煙一臉淡然的蘸黛墨細致的描眉,鏡中的她清減消瘦,卻又驕傲淡漠。

「喲!明個兒就是三少的訂婚宴了,听說整個上海灘的名流都會到席。有些人,估計連曲兒都沒得唱了?」蘇娜的挑釁的眼神有意無意的朝斐煙射來,她的嘴角滿是不屑和鄙夷,可眼底卻是深深地嫉妒。

自那日傅亦辰憤然離去,已經有些時日了。日子浩如煙海,單薄的重復著,斐煙照舊在夜上海上班,波瀾不驚。偶爾雲少會找找麻煩,卻也總是一遍遍的重復著他與傅亦辰之間的區別,讓斐煙擇其善者而從之。

「彼此彼此。」斐煙懶得和不知悔改的蘇娜計較,連話都少了許多。

「看到沒有,我們台柱子都不想理你,你若是沒有自知之明,就對著鏡子照照自己那張滿是褶子的老臉吧?」陳甜甜說到台柱子和老臉的時候,語氣加重了幾分。她也看得出來,斐煙這幾天神色頹然,總是莫名發呆。而且,二樓那位也好些日子沒來了……。

蘇娜被噎得老半天沒再說話,憤恨的盯著斐煙近一盞茶的功夫,才晃晃悠悠的涂抹著大紅色的口紅。

「斐煙啊,若是喜歡三少呢,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別怪我沒提醒你,若是訂婚一過,你可就真的機會渺茫了!」陳甜甜扭著水蛇腰走到斐煙身旁,一只縴細的皓腕搭在她的肩頭,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她淡青色的旗袍上面繡著一朵絳紫色的合歡花,襟口的絲線若隱若現的泛著點點螢光,明艷動人。

斐煙好似沒听到,默不作聲的上妝擦胭脂。

「斐煙,該你上台了。」台監小心的過來提醒,臨走前還加了一句︰「三少也來了,可小心著的!」

听到這話,整個化妝間里瞬間安靜下來。或嫉妒、或嘲笑、或無奈、更多的是可憐,這些眼神毫不留情地紛紛砸向斐煙,大婚在即,出沒于夜上海與歌女私會,在多數人看來,不過是更增加了戲子無情,逢場作戲這句話的權威性罷了。

斐煙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小丑,可連抱頭鼠竄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硬著頭皮上場,終是唱罷一曲《何日君再來》。她倉惶離場,幾近奔跑,可剛回到化妝間,看到的不是別人,正是上海財政部部長張賀成。

斐煙雖沒見過張賀成本尊,但上海日報上的照片還是見過的。這兩日尤甚,上海灘財政部部長張賀成與大軍閥傅雲翔喜聯姻、上海灘財政部部長千金與天之驕子傅亦辰婚期佳近,諸如此類的消息可謂是日日頭條,怎能不見?

「斐小姐,我是……」張賀成看到斐煙的時候臉上充斥著驚艷,混跡情場多年,初次遇到如此嫵媚多情卻又孤傲清冷的面孔。

「上海灘財政部部長張賀成先生。」斐煙舉止談笑大方,內心卻唏噓不已,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早知即使傅亦辰再不稀罕張瑾汐,她也不是自己說打就能打的。果然,暴風雨來臨之前往往是最寧靜的。

看斐煙波瀾不驚,一臉淡然的樣子,張賀成倒是有些欣賞這個女人的膽識。半晌,他沉穩的拿出一張支票︰「說吧,多少錢你會離開上海灘?」

斐煙怔了怔,倒是沒想到張賀成會逼她離開。想想也真是好笑,她賭得了自己,卻賭不了世態炎涼,浮生坎坷。

緩緩地接過那張支票,丹蔻色的指甲在燈下泛出冷艷的光澤,斐煙居然粲然一笑︰「想讓夜上海的台柱子離開上海灘,可不是個小數目啊?」

她笑得嫵媚妖嬈,浮光掠影之間,張賀成看得痴傻,她的睫毛上下閃動,卻掩飾不了眼眸中淺淺的悲傷。

「不管你要多少,都可以!」張賀成身為財政部部長,別的沒有,錢還能沒有?

「你也知道我們家瑾汐與亦辰的關系,以前亦辰怎麼胡鬧我不管,但是眼看他就要成為我的女婿,我不想他再有什麼不好的傳聞!斐小姐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現在離開對你而言,是最好的選擇!」張賀成抽著雪茄,冷冷地說道。

「張伯伯,你這是什麼意思?」突然,一個冷冽而又有磁性的聲音響起。

傅亦辰的眼神陰郁,他冷著一張臉,似乎正努力遏制住內心深處熊熊燃燒的怒火。

即便坐在里面的,是父親的世交好友,是他的長輩,但是,這不代表他有權利趕走他的女人!

冷沉的黑眸轉了轉,他睨向笑得慵媚的斐煙,這個女人,即使如此被趕出上海灘,也不願與他攜手同行麼?怎就如此倔強?

斐煙驀然抬頭,微微一怔,似被他眼底的怒火駭住。

她想開口說話,復又愣住,因為目光所及之處,除了傅亦辰,更遠處,是段雲峰頎長挺拔的身影徐徐走來。

她皺眉,今晚上是怎麼回事,這幾個男人好似是約好的,一塊出現在這里。

段雲峰勾著薄唇,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笑出聲來,一語道破斐煙心中所想,「呵,今晚上倒是熱鬧!」

段雲峰像是來為她解圍的,斐煙垂眸,臉上顯現出了些許的尷尬與不自然。她向來不喜接受他人的恩惠,此間更是無措了起來。

「張部長不好好做上海灘的財神爺,怎的有興趣管起夜上海來了?但凡在夜上海工作的歌女,都是簽了契約的,如今合約未滿,即便你願意幫她出違約金,也要問問我願不願放人吧!」

段雲峰冷峭的雙眸似鋒利的冰劍,一番話雖听不出什麼情緒,卻無端叫人畏懼膽寒。

「我想雲少誤會了,這離不離開最終還是要看斐煙自己決定。」對上兩個男人滿是敵意的眸子,張賀成突然有一種無所遁形的緊迫感。臉上雖然掛不住,但這兩個小祖宗哪一個是好惹的主兒?權衡利弊,他決定退讓一步。

「這你就錯了,夜玫瑰能不能離開,不在她自己,而在我。」段雲峰笑意盎然,他緩步而來,語氣之間縈繞著霸道,似已掌控斐煙的生殺大權。

听到這話,傅亦辰不滿意了︰「我的女人的自由,何時由著你來做主了?」

他語氣之中滿是鄙夷,上一次段雲峰對斐煙動手動腳,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此刻,原本三個男人之間戰爭,突然轉變為傅亦辰和段雲峰的,電光火花,似要炸開。

張賀成雖然氣惱,但女兒大婚在即,也不想此刻和傅亦辰撕裂了臉。過了明天,他就是傅亦辰的老丈人了,到時候再教訓也不遲,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吧。」張賀成對斐煙說完,將手中的黑色禮帽扣在頭上,轉身離去。

「我們談談!」張賀成一走,傅亦辰轉過身去,一把拽住斐煙的皓腕,準備離開。

看到傅亦辰踫觸到斐煙的手,段雲峰的臉陰沉下來。這個男人三番兩次的出現,並且不留情面的拖走斐煙。他才是夜上海的唯一的主人,夜上海豈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呦,三少這是要拉著她去哪里啊?」段雲峰雙手環胸,目光似鷹一般犀利。

听到話語,最先停下腳步的是斐煙。她現在腦子一團亂麻,似乎就要炸裂開來。只見她深呼吸,努力地平復起伏不定的心情︰「雲少,這已經是下班時間了。還有,麻煩三少清楚自己有婦之夫的身份。」

說完,轉身走進換衣間。斐煙的聲音不大,卻是擲地有聲。

她巧笑倩兮,美眸之中更是流光溢彩,卻給人一種可望而不可及,望而卻步的感覺。

傅亦辰不再說話,而是昂首闊步走到段雲峰的面前。他壓低嗓音,張合著性感而單薄的唇道︰「誰動我的女人,必死無疑!」

「我想得到的,就不可能得不到!」段雲峰鷹一般的眸子直勾勾的對上傅亦辰的眉眼,他的嘴角是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似在宣告自己主宰者的身份。

「啪」一聲,斐煙怒氣沖沖的從換衣間出來,清麗的她素面朝天,一身素白色的旗袍上繡著兩朵艷麗火紅的玫瑰,開得如火如荼。她僅僅是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這兩個自以為主宰別人生死自由的男人,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傅亦辰看斐煙急著要走,趕忙追過去,臨走前還不忘甩給段雲峰一句︰「別怪我沒提醒你。」

「彼此。」段雲峰看著傅亦辰匆忙的背影,清淺而又無所謂的吐出兩個字。

傅亦辰追出去,一把拉住斐煙,將她拉到懷中。他知道她心里委屈,知道她偽裝堅強,用僅余的倔強和自尊。他感到心疼,浮浮沉沉在心底的疼……

「斐煙,你听我說!」看懷里的斐煙拼命的掙扎,她那不顧一切想要逃離自己的模樣讓傅亦辰的心狠狠地揪在一起。

這個女人,為何總是這樣挑戰他的底線,為何總讓他無可奈何?他突然提高分貝說道︰「你冷靜一點,不要管他們,別離開……」

傅亦辰張開雙臂,自身後緊緊地抱住斐煙,下顎抵在她肩頭,黑眸里凝滿深深眷戀。

他雙手交叉,呈禁錮式環在她胸前,好似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一般。終究他還是決定放下自尊放份,用卑微的乞求,來尋得她的一絲憐憫,能眷顧他的想念,留在這里。

夜上海的霓虹照亮整條街,來來往往的都是衣著光鮮的達官顯貴。他們一臉疲倦的走進夜上海,只為揮霍金錢來尋找一份激情和歡樂。

不知是傅亦辰的話語,還是他過大的聲音,斐煙瞬間清醒過來。她怎就如此亂了陣腳,早就料到這結局,只是不曾想,此刻他還能站在自己身邊。

這些男人,這些上流社會的中流砥柱,不是應該為了自己的前途,為了自己的未來,尋找能幫著自己睥睨天下的人麼?

娶張瑾汐,無疑是他最好的選擇!

「我很好,三少想多了。」斐煙突然恢復了以往的冷漠淡然,她嫣然一笑,素淨的臉上浮現妖嬈之色。

又是這隨意自然的疏遠,她總是能很好的與他保持距離,並且保護好帶刺的自己。

「我送你回去。」看斐煙已經平靜下來,傅亦辰有片刻的安心。他仔細的看著斐煙,眼底閃爍著痛苦和糾結。

愛情來的太容易,他卻愛的好辛苦,刻骨銘心。

周紀闌等待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為斐煙和傅亦辰打開車門。此刻斐煙也想快些離開此地,便也不推辭。

福特汽車流暢的曲線在夜中的霓虹下緩緩行駛,不消一刻的功夫就到了胭脂胡同。

斐煙倉皇失措的下車,想快些離開。想到傅亦辰明日大婚在即,心中居然莫名泛起一種酸澀感,那痛楚壓抑的氣息讓她想快些躲開。

「我送你上去。」傅亦辰也緊跟其後,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快速的躥到斐煙的面前,攔住她的去路。

「謝謝,不用了。」斐煙的話語生硬,甚至帶著一絲不耐煩,她低著眼眸,脊背卻挺的筆直,浮光打在她的背上,勾出一條唯美的弧度。

傅亦辰稍稍沉默,突然將斐煙打橫抱起,大步朝樓上走去。斐煙微微一愣,又開始拼命的掙扎了起來。

懷中的女人瘦弱,弱柳扶風,如此掙扎竟挑撥起了傅亦辰的。感受到懷里惹火的身材,憶起那一晚她在自己身下嫵媚綻放的模樣,他黑眸倏地沉下,不禁加快了腳步︰「開門!」

他用命令的口吻努力的遏制內心的躁動,看斐煙不僅沒有動作,還一臉挑釁的看著自己。他怒火中燒,對視良久才用略帶沙啞的聲音低吼道︰「若不想讓我在這里將你就地正法,就乖乖听話!」

斐煙本還想再做反抗,可感覺到傅亦辰鼻尖粗重的鼻息,怕他真的在外面亂來,被別人看見,立馬慌不擇路的取出鑰匙,將房門打開。

門一開,他便迫不及待地俯身吻上她,腳一勾,門在身後關上。

他將她放下,一轉身便將她整個人壓在門上,那般如饑似渴地吸允,仿佛一輩子沒見過女人!他蹂躪著她的紅唇,甚至用牙輕咬,嫌這樣的吻不夠深,他撬開她的齒關,長舌探入她的檀口,肆意席卷!

男人沉重的呼吸近在咫尺,嫌她的旗袍礙事,索性用力一扯,「撕拉!」~一聲,本來開衩並不高的旗袍,瞬間露出她一整條白皙修長的腿,她詫異的瞪大眼!

他霸道火熱的吻,他掌上炙熱的溫度,叫她渾身戰栗!

她想制止他,偏偏他的唇依然霸悍地堵著她的,不能說話,舌頭被他吸允得發麻,想推他,又推不開!

他狂熱的吻,以及身上滾燙的溫度,無不宣告著此刻他有多想要她!就在他的手探入她雙腿間的時候,她眸光微凝,咬上他的唇!

傅亦辰猝不及防,吃痛下不得不放開她。

黑眸釋放著危險的光芒,她居然敢咬他!

斐煙壓下狂亂的心跳,淡漠疏離卻又嫵媚妖嬈的說道︰「三少若需要女人,什麼樣的沒有,何必偏偏選我?」

听得出來斐煙語氣之中的諷刺和鄙夷,傅亦辰不僅不怒,反倒邪肆一笑,故意在她敏感的耳垂處呵氣,「喜歡我的女人雖多,無奈你最讓我有感覺,我還記得那一晚,你讓我有多銷魂!」

「你……混蛋!」斐煙氣得漲紅了臉,半晌才憤怒的罵道。

這個男人似乎總有這樣的本事,她努力的想要抑制住寡淡的性子,卻總在不經意之間就被他惹毛!

「明天陪我去一個地方,我就保證不動你。」傅亦辰勾唇邪笑,眉眼中卻是不帶掩飾的寵溺。

斐煙聞言,臉上暈染一層薄怒︰「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威脅你,你能乖乖就範?為了避免你今夜畏罪潛逃,本少爺決定看著你!」傅亦辰說完,笑得異常燦爛。

听到傅亦辰說要住在這里,斐煙一時無措起來。本想距他于千里之外,沒想到如今的局勢一發不可收拾︰「不行,你留在這,我不方便!」

傅亦辰不理她,再次攔腰將她抱起,轉身往房間走去,斐煙瞪大眼,「喂,傅亦辰,你沒听到我說的話嗎?」

難得她連名帶姓地叫他,說明她此刻的慌亂。

「別動。」傅亦辰聲音小而沙啞,將她放在床上,而後躺在她身側,自背後抱住她,安靜地閉上眼楮。

斐煙後背挨著傅亦辰寬闊而又結實的胸膛,她能夠清晰的聞到一股屬于男人的成熟的氣息,夾雜著煙草香和淡淡的薄荷味。

她略有些貪婪的深呼吸,這味道能讓她浮躁而不安的心平靜下來,甚至讓她感到安全。

臥室的牆壁上那盞掛壁鐘「鐺鐺」的晃動,一開始她還緊繃著神經,怕他會亂來,原以為這一晚她不可能睡著,怎想躺在他懷里,她很快就安心地睡去。夜闌無聲,硝煙滾滾的上海灘此刻安靜祥和的好似沉睡的嬰兒。

錦雲官邸。

傅倚蓉從樓上下來,看見坐立不安的傅夫人笑道︰「母親,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還沒睡下?」

「我在等老三,明兒個就是訂婚的日子了,他可千萬不要做出什麼糊涂事才好啊!」不知為何,傅夫人一顆心忐忑難安,總感覺要出什麼事。

「母親,你多慮了。明個就是訂婚之日,三弟再能鬧騰還能翻了天不成?」傅倚蓉笑得一臉輕松,眼底卻沉澱著擔憂。

听了女兒的話,傅夫人安心了不少,又看了看窗外,才躊躇不已的朝樓上走去。臨走前還不忘對傅倚蓉吩咐道︰「你也早點歇著吧!但願真的是我多想吧!」

樓上轉角傅馨雅看到傅夫人回房後,也躡手躡腳的下來,拉住大姐傅倚蓉的手晃道︰「大姐大姐,你說三哥會不會真的和那個斐煙姐姐私奔啊?」

她一臉憧憬,好像私奔是一件跟嫦娥奔月一樣傳奇的事情一般。傅倚蓉淺笑著,用手輕輕的拍了拍傅馨雅的頭,呵責道︰「就會胡思亂想,你三哥不會那樣沖動!」

傅亦辰和張家千金張瑾汐的婚事是一早就定下來的,這誰也改變不了。如今訂婚也只是讓兩家的關系更近一點而已,這件事關乎父親的地位與名譽。傅倚蓉也略感擔心,雖說只有一日之遙,若是換了別人,也許做不出什麼,但是傅亦辰就不一樣。

這一夜,安靜而又綿長,星辰閃爍在上海灘的頂空。當汽笛的喧囂聲再次響起來的時候,預兆著新的一天的來臨。傅亦辰被窗外喧喧嚷嚷的汽笛聲吵醒,這里雖不是上海灘最繁華的地段,卻也不乏上流人士開車途徑胭脂巷。

斐煙還在沉睡,她似乎有些累,睡得那樣沉。而傅亦辰卻不知曉,許多個這樣的晚上,斐煙不曾如此安眠。

傅亦辰本不想喚醒斐煙,但是他起身的瞬間還是不經意的弄醒了她。斐煙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傅亦辰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恍惚。但很快她就露出慵媚的微笑,「叱 風雲的傅三少,在新婚前夜竟還與夜上海的歌女廝混在一起,不知道傳出去後,會造成怎樣的轟動?」

「這都不重要,只要有你在我身邊,就什麼都不重要。」傅亦辰環住她的腰身,語氣中帶著一種滿足,能這樣睜開眼楮就看到斐煙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

「三少,別再不正經了。」斐煙距離性的說完,拉開他的手,起身走到一旁簡單的梳妝鏡前整理凌亂的披散在肩頭的長發。

傅亦辰走到她身邊,沉聲道︰「走吧,今天你要听我的安排。」

「為什麼?」斐煙有些詫異,昨晚他賴在這里也就算了,今天怎麼還來勁了,這男人也太霸道了吧?

听到她問為什麼,傅亦辰的眸子黯了下去,他系好白襯衫上面的扣子,傾身靠近她,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就不能做一回乖女人,嗯?」

感受到不尋常的危機,斐煙也不再多話,她笑得嫵媚多嬌而又討好︰「既然三少如此決定,斐煙自當奉陪。」

斐煙只是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素顏朝天,卻好似一朵盛開的茉莉,清新典雅,美的不可方物。傅亦辰看著此刻清麗月兌俗的斐煙,心中更添了幾分喜歡。

下了樓,坐上曲線流暢的黑色福特轎車,傅亦辰用命令的口吻對周紀闌說道︰「去法國洋行!」

一路上,人影稀疏,略顯蕭條。斐煙看著窗外陷入冥想,她神色淡漠無瀾,可心里並不似表面那般平靜。

今天是他與別的女人訂婚之日,雖不知他想要做些什麼,不過猜也明了幾分。

應該是想要她也參加吧!

像他如此聰明的人,難道不知道,那樣的場合她不適合出現嗎?

「不舒服麼?」傅亦辰看了看斐煙,有些擔心的問道。

「三少,你的訂婚宴,我想,我還是不要出現的好,對三少的名聲有損。」斐煙還是說出了心中所想,面上盈盈淺笑,不失風華嫵媚,眼底卻有哀傷若隱若現。

愛情遠沒有說出來那麼簡單,亦不是愛就一定可以在一起。

「我說過,今天你什麼都要听我的!」傅亦辰的臉上再次刮過不滿的暴風,他眼神略顯陰霾。既然有那麼多事你不敢面對,就讓我幫你面對好了。

傅亦辰知曉他們之間的感情,如若不被世人所了解,如若自己都不能勇敢面對,就不可能有希望和未來。既然她怕,那就只有他來了。

法國洋行就有一件他早就預定好的禮服,華麗而又高貴,瓖滿閃耀碎鑽。當斐煙看到這禮服的時候,不知為何涌上幾絲不安,有些不知所措道︰「三少,我不能穿。」

「穿上!」傅亦辰的口吻嚴肅而又低沉,他走近斐煙,陽光透過窗子斜倚在他強壯的身軀上,在斐煙的面前形成了一道剪影。他略顯壓迫的氣場,讓斐煙更加的無措起來。

眼看著傅亦辰的神色越來越差,馬上就要爆發,斐煙終于選擇妥協︰「好吧。」

死就死一回吧!她知道,就算反抗也沒用,依照傅亦辰的性子,最後用槍逼她也是干的出來的!

斐煙拿起禮服朝試衣間走去,法國洋行寬敞的試衣間讓她感到輕松愉悅,約莫著半個小時,她終于走出來了。穿上禮服的她,說不出的優雅美艷。

傅亦辰看得有些痴了,今天的她更加的美麗奪目,風華絕代。

「三少若是還這樣看著的話,我就去換掉。」斐煙對上傅亦辰略帶驚艷而又曖昧的眼神,不自覺的臉紅起來。她將頭微微扭轉,語氣決絕道。

听到這話,傅亦辰笑著模了模下頜,站起身來走向斐煙,他身著筆挺的西服立在斐煙的身旁,儼然一副靚男靜女的形象,何其般配。

「你敢月兌掉試試?」看斐煙不知何時長了膽子,傅亦辰心中好笑。他伸手右臂做彎曲狀,示意斐煙挽住自己的臂膊。

斐煙不再說話,她突然笑得妖嬈嫵媚,腦海里面浮現出昨兒個上海灘財政部部長囂張跋扈的樣子。還有那個她異常反感的張瑾汐,既然都已經得罪了,不如得罪的徹底一點。那樣,最起碼不會得罪傅亦辰,兩邊都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斐煙是做不來的!

看斐煙乖乖沉默不再言語,傅亦辰有些失落。她總是以冷漠和疏離回避他,到底是為什麼?是心底真的討厭?還是另有原因?他不明所以,心底莫名產生絲許痛苦。

「走吧。」他們就這樣好似已婚夫婦一般走出法國洋行,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下坐上周紀闌打開的車門。有反應過來的人驚叫︰「那不是三少嗎?」

听到這話,法國洋行立即炸開了鍋!今兒個是三少與上海灘財政部部長千金張瑾汐大婚之日,為何三少卻與夜上海台柱子夜玫瑰成雙入對?消息如火山爆發一般,迅速蔓延整個上海灘。全上海灘有名的無名的記者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僅是震驚,更多的還有狂喜。如此勁爆的新聞不上頭條毀了,早先只是听說上海灘叱 風雲的傅亦辰與歌女廝混在一起,不曾想今日終于可以曝光了!

黑色線條的福特轎車飛馳在筆直的柏油馬路上,窗外的風吹動著斐煙的發絲。她墨染的秀發燙卷曲後微微盤起,渾身上下散發著高貴優雅的氣息。孤傲而又堅強的眸子隨意的看著窗外,眼底閃爍著哀傷。

「想什麼?」傅亦辰有些擔心,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斐煙已經猜到了幾許,卻不知道此刻的斐煙是不是在生氣。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三少為何總喜歡做一些賭徒喜歡做的事情!」斐煙的神色淡漠,驕傲如她,決不允許他人隨意踐踏她小心翼翼守護的自尊。

「人生本就是一場賭博,不是麼?」而我想要賭得不過你一人而已。後面的話傅亦辰沒有說出口,但他含情脈脈的雙眸已經詮釋了一切。

斐煙不再說話,他們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的思想她不懂,也不想明白。

不消片刻功夫,車子安安穩穩的停在凱盛門大酒店外,凱盛門不僅是上海灘最大的酒店,同時也是最奢華的酒店,上流社會的大婚更是與它息息相關。

凱盛門大酒店對面就是凱盛門大教堂,這個教堂雖是洋人開辦的,卻備受上流社會,尤其是新派家庭的追捧。張家選擇在凱盛門大酒店舉辦訂婚宴,也是想要向世人宣布,張家千金張瑾汐與上海灘才俊傅亦辰正式訂婚了,與此同時,離大婚也僅有一步之遙!

凱盛門大酒店寬敞明亮,金碧輝煌,規模宏大的宴會廳里,各色進口鮮花擺滿各個角落。寬敞的跳舞場所,數量繁多的高腳杯。這里充滿著濃郁的高雅氣息,是上流社會享受生活,展現自我交際能力的舞台。

張瑾汐身著款式新穎純潔高雅的婚紗與哥哥張瑾風坐在一起,她的身後還站著作為伴娘出現的陳妙菱。

「哥,我怎麼這麼緊張啊?」張瑾汐垂著頭,捏緊了禮服的裙擺,她知道傅亦辰一直不怎麼喜歡自己,可她卻舍不得擁有他的任何機會。

「別緊張,今天你很漂亮!」張瑾風淺笑著安慰一旁坐立不安的妹妹,他相信傅亦辰,他曾經答應過的。可他心里也在打鼓,傅亦辰對斐煙的感情不一般,他真的會循規蹈矩的來跟自己這個嬌生慣養的妹妹訂婚麼?

「哥,你就別笑我了!」張瑾汐心底是難以遮掩的喜悅和緊張,她撒著嬌扭過臉去,臉頰早已緋紅一片。

張瑾風還準備說些什麼,就听見傅倚蓉略顯焦急的話語︰「亦辰來了麼?這都什麼時候了?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他怎麼還沒到啊?」

「大姐,你別著急,相信傅亦辰很快就會來的!」張瑾風走上前去,他一身黑色的西裝干淨簡潔,因為是妹妹的婚禮,他今兒可是神采奕奕,還專門去理了發。

「這可怎麼辦啊?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全場的賓客都在等他,他倒好,到現在還沒來!」傅倚蓉就好像是自己訂婚一般,一臉焦急。她是維護這個三弟的,父親就在外面等著,若是宴會不能按時舉行,丟了他老人家的面子,可不是一兩句就可以解決的!

听到這話,張瑾汐更加著急了。甚至,她的眼淚已經迫不及待的流淌下來,看得出來她的心也懸得老高。

「宴會照常舉行吧!」說這話的是張瑾汐的父親張賀成,只見他面容嚴肅,神色慘淡。好歹他也是上海灘的財政部部長,這個傅亦辰竟如此不給他面子,這事他算是記住了!

「可是,父親……」張瑾風的神色慌張,看到父親為難而又無奈的表情和妹妹梨花帶雨的模樣,他突然有些怨恨傅亦辰這個兄弟。他自己也開始祈禱,傅亦辰不要做出什麼使他們兄弟畫地絕交的事情才好。

張賀成沒有繼續听張瑾風的話,而是徑直的朝宴會廳的正中央走去,只見他從容不迫的從一旁的服務生那里端起一杯紅酒,高高舉起,對在場的來賓說道︰「各位女士們,先生們,我女兒張瑾汐的訂婚宴現在就要開始啦!由于三少途中有事,要晚些到來,還望大家隨意,隨意!」

張賀成硬著頭皮說完,甚至有一種被人打了臉後,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感覺。他的女兒是多嫁不出去,還是他有多想要巴結傅司令?訂婚當日,新婚姑爺遲遲未到,不知那些日報記者又要胡說些什麼了!

來賓們雖覺不妥,但一面是上海灘第一軍閥,有可能成為天下之主的人;一面是上海灘赫赫有名的張家,上海灘財政部部長,這兩個人無論得罪了誰,都夠吃一盅了。

就在賓客們三五成群的竊竊私語,張瑾汐一張臉皺的跟個丸子一樣站在角落的時候,宴會廳的大門被推開了。

頃刻間,整個宴會廳好似被炮轟過一般,瞬間鴉雀無聲。只見跳舞的停止了跳舞,聊天的停止了說話,飲酒的頓住了舉杯,所有的人臉上都充斥著驚訝,錯愕和彷徨。

但見傅亦辰拉著夜上海台柱子夜玫瑰的手,神色淡然從容。夜玫瑰一身華麗的晚禮服,腳步盈盈而來,迤邐的裙擺似花朵在空中飛舞。她原本精致嫵媚的五官略施粉黛,卻美的不可方物。

此刻,她水汪汪的大眼楮無辜的看著在場的所有來賓,殷紅的唇瓣好似火紅色罌粟,帶著誘惑和致命的蠱。窈窕的身姿配上這潔白的婚紗,步步生蓮,搖曳生姿,她高雅妖嬈的氣質瞬間淹沒了整個宴會廳,充斥著所有人的目光。

「老三!……」傅夫人看到這一幕,驚訝的站起身來,她不曾想一向聰明的兒子竟然自掘墳墓,自毀前程!

傅亦辰沒有說話,他軍人的氣魄渾然天成,天生的王者風範瞬間壓住了所有人。

只見他不緊不慢的拉住斐煙的手,一路走來,來賓紛紛讓道。

終于他到了台中央,笑得一臉淡然︰「今天我是想要告訴大家一件事,今天是我訂婚的日子,不過不是與張瑾汐小姐,我愛身邊的女人,今生今生,非她不娶!」

這句簡短而有力的話語,在寂靜無聲的宴會廳炸開。只見傅夫人听到這句話之後,氣得渾身顫抖,一口氣接不上來,竟然昏了過去。

「母親!」傅倚蓉看到昏過去的母親,慌不擇路的奔過去,一臉焦急。

傅雲翔做夢也不曾想到,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兒子,竟然讓他一瞬間成了整個上海灘的笑話!他伸出顫抖的手指著傅亦辰,厲聲呵斥道︰「你說什麼?你有本事再給我說一遍!」

「爸,你沒听清楚嗎?」傅亦辰頓了頓,緊緊了攥住斐煙的手,不讓她有絲毫退縮,沉聲說道︰「我愛斐煙,我要娶她為妻!」

傅亦辰的話擲地有聲,他坦然自若的看著傅雲翔。早就想過事情的結局,臨到跟前他卻突然有些怯場,腳好似不經意的退了兩步。

「混賬!我看你是昏了頭了,你要是敢跟這個歌女在一起,我就和你斷絕父子關系!」傅雲翔勃然大怒,瞪著傅亦辰,額上青筋突突直冒,筆直的脊背有些僵硬。

看得出來父親的難堪,傅亦辰卻依然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他昂首挺胸的轉身對斐煙說道︰「別拒絕我,好嗎?」

他漆黑似暗夜的眸子盛滿深情,說話間,自兜里掏出精致的錦盒,里面放著一枚碩大的鑽石戒指。

斐煙眼底浸滿驚訝,她知道傅亦辰的叛逆和霸道,卻不曾想他竟敢如此大膽,這簡直就是在對整個上海灘宣戰!與此同時,她也努力壓制著心中的感動,眼底有晃動的淚花︰「為什麼?」

場面瞬間失控,張瑾汐怎麼也沒想到她的婚禮上,她深愛的未婚夫竟為一個叫做夜玫瑰的歌女遞上戒指。而她就好似一個局外人一般。她張瑾汐,上海灘數得上的大家閨秀,如今,卻成了一個聲名狼藉的笑話。

「傅亦辰,為什麼?」

愛,刻骨銘心,得到的卻是遍體鱗傷。張瑾汐的眼角是晶瑩剔透的淚珠,他們之間走到今天,她不知哭過難過多少回,最終竟然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單相思,一個滑稽的小丑。

「因為,我愛你!」傅亦辰深情款款的看著斐煙,他這句話不僅回答了斐煙,也徹底澆滅了張瑾汐的希望!

張瑾風看著妹妹不住抖動的雙肩和痛苦壓抑的表情,沖上去就給傅亦辰一拳,重重地打在傅亦辰的臉上。

傅亦辰險些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拳打倒在地,嘴角瞬間有鮮血清淺的流出,只見他邪肆的笑著,隨意的伸手拭去。待到站穩,再次握了斐煙的手,神情無比堅定。

他曾也為她迷茫過,可他清楚的明白,錯過她,他將只剩下不遺余力的後悔。

斐煙從不曾想過他所說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的,可這一切來得那樣突然,她根本沒辦法接受。

努力的深呼吸,還是無法平息內心的波瀾壯闊,她竟然毫不猶豫的沖了出去。她想離開這里,她能夠感受得到在傅亦辰說出「我愛你」三個字的時候,周圍投來的鄙夷的目光,將她僅余的自尊踐踏的干干淨淨。

她不想傅亦辰因為她變為笑話,她也不能忍受那些鄙夷唾棄的眼神,于是,只能選擇逃走……

「諸位來賓,不好意思,請先回去吧!」張賀成努力的擺出一張笑臉,走到宴會廳的中央說道。

這上海灘的頭等大事,日日上頭條的聯姻以笑話的姿態結束,震驚整個上海灘。各大報社的記者已經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速度回去寫翌日頭條了,听到上海灘財政部長的逐客令,來賓們一個個膽戰心驚的離去。

「逆子!」傅雲翔漫步到傅亦辰的面前,居高臨下的冷喝道︰「來人啊!把這個逆子給老子帶回去!」

他究竟做錯了什麼,才生出這樣的逆子!傅雲翔險些氣得肺炸,感覺今天自己真是丟盡了臉面!

賓客散盡,傅家人也已離開,整個宴會廳就只剩下張賀成一家人了。

「瑾汐啊,你听話,咱們回去好不好?」母親張氏看著神情呆滯,面如死灰的張瑾汐,嚇得眼淚花花直淌。

「爸,都是那個賤女人!你幫我弄死她,好不好?」張瑾汐良久不說話,卻突然拉住張賀成,眼底盡是陰冷可怕之色。她心中的恨意似乎就要將她吞噬,讓她壓抑難受的好似就要爆炸一般。

「瑾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乖,我們先回家。」母親看女兒這副樣子,心中劇痛。而張賀成站立一旁,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好久,他一家才帶著哭成淚人的張瑾汐回到家中。

錦雲官邸里,傅雲翔氣得暴跳如雷,只見他手里拿著最新式英國手槍,對著傅亦辰的頭大聲吼道︰「老子他媽的斃了你!」

傅亦辰不說話,只是昂起高傲的頭顱,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看著傅雲翔。不管怎樣,他都不為今天的舉動後悔。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你到底是願意娶那個歌女,還是張家千金?」門當戶對在此時的上海灘是多麼嚴峻的事情,傅雲翔氣得臉都要抽筋了,他一雙憤怒的眼楮幾乎要冒出火來。

「抱歉,我愛的是斐煙!」這聲抱歉,傅亦辰說的理直氣壯,想起宴會上斐煙奪門而出的場景,他的眼神驀然暗淡下去。這個女人,每次都是選擇這樣落荒而逃的方式,逃離他的世界範圍,這讓他感覺很苦惱。

「嘩啦」一聲,傅雲翔手中的小手槍已經上膛了,他怒目圓睜的看著傅亦辰,頭發都要豎起來了︰「逆子,你以為老子真不敢斃了你麼?」

「爸,三弟他是一時糊涂,想必讓他冷靜一陣子,他自然就清楚今天這樣自毀前塵的舉動是多麼的幼稚了!」傅倚蓉眼看著弟弟就要命喪黃泉,連哭帶喊的跪在傅雲翔的跟前,抱住他的腿焦急的解釋道。

而傅亦辰卻一副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的樣子,由于軍人出生,他有著不怕死的硬氣,只見他眼楮都不帶眨的說︰「我一定要娶斐煙為妻,除非我死了。」

這樣的話在此刻說,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傅雲翔執著手槍,幾欲扣下扳機,無奈都下不了手!

他的心里不是不震驚,甚至有些懷疑這是不是他的兒子︰「你……你……你給我滾!馬上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說完,傅雲翔憤怒的上了樓。傅倚蓉看著失魂落魄的弟弟有些心疼,卻又無可奈何。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她就不明白了,把張瑾汐娶回家供著,大不了就再把斐煙娶回來做個姨太太好了,怎麼傅亦辰就如此的固執?

「三弟,你先出去躲兩天吧!等父親消了氣再說!」傅倚蓉也十分不滿弟弟今日的做法,她皺著眉頭對傅亦辰說。

知道這個家目前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為了避免母親醒來也鬧著與他斷絕母子關系,他決定先離開。于是,他帶著周紀闌,昂首闊步的走出錦雲官邸。

斐煙回到胭脂胡同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啟明初升了。她悻悻的走上樓,換了簡單的淺粉色旗袍,就朝著夜上海而去。

今日的夜上海異常熱鬧,卻獨獨夜玫瑰的場子清減了不少。看來,有些閑來無事的人已經听說了她和三少的事,並且表示出了鄙夷之態。一曲終了,她重新回到化妝間,正對上打扮的花枝亂顫,笑容滿面的蘇娜。

「喲,這不是我們的夜玫瑰麼?怎麼今日的恩客還沒我多呢?如此下去,還怎麼做台柱子啊?」蘇娜雖已人老珠黃,卻也風韻猶存,畢竟是曾經的台柱子,對她無法釋懷的男人也為數不少。

「就算我不是台柱子了,取而代之的也不會是你!」陳甜甜本想過來幫斐煙一把,就听到斐煙已經不遺余力的反駁回去。

「呵,那也比某些人跑去大鬧三少與張千金的訂婚宴好。怎麼,被三少玩膩了,看三少要娶別的女人了,心中嫉妒了是麼?干我們這一行的,就要多點自知之明,免得最後落得個過街老鼠的下場。」蘇娜眼底雖有嫉妒,但這一刻卻流露出了些許的同情。在斐煙的身上,她似乎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蘇娜,我只想跟你說一句話,好狗不擋道。」斐煙說得寡淡孤傲,她神色的淡然的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

「哼,我倒是要看看明個日報頭條出來的時候,你還怎麼在上海灘混!」蘇娜的語氣中滿是幸災樂禍。日報的那些記者會講出怎樣難听的話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是令人期待。

听到這話,陳甜甜也有些擔心,她邁著小碎步跑到斐煙的跟前,現對著她豎起大拇指,然後才說︰「你也別想太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不過,我倒是佩服你的膽識,原本以為你是毫不在乎三少的,沒想到你……」

說到這里,陳甜甜心中百感交集。她突然後悔自己當初怎麼不在許長寧的訂婚宴上大腦一通,那會不會結局就有所不同了呢?

「不是我自己要去的。」斐煙只是簡單明了的回了陳甜甜一句,今晚她依然感受到了二樓雅間里傳來的炙熱非凡的目光。

「什麼?是三少帶你去的?天哪,這簡直……看來,三少真的很在乎你!」陳甜甜滿心羨慕,神色黯淡下去,要是換了許長寧,就不會做如此瘋狂的事。

想要不顧世俗,不管世人眼光,其實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也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夜玫瑰,」陳賢安今日的臉色十分不好,一進來就繃著一張臉。

听到聲音,斐煙淡然轉頭,笑道︰「陳經理有何要事?」

看斐煙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又想想二樓雅間那位照常落座,他有些詫異這兩人的葫蘆里到底是賣的什麼藥。上流社會的世界你終究是猜不透的,陳賢安思索著最起碼目前三少還是很寵她的,而且對于三少來說,就算是被傅家掃地出門了,也絲毫不會影響他在上海灘的地位。

如此一來,還是先不要做出一副將人掃地出門的姿態才好︰「呵呵,是這樣的,斐煙啊,三樓那位說是要見一見你!」

「好,我知道了。」斐煙說著,繼續輕描淡寫的卸妝。聰明如她,自然是猜出了陳經理心中的小盤算。

陳賢安也不再多話,徑直的走了出去,路過蘇娜的時候,鮮有的對她露出了微笑。

「不許去。」斐煙收拾完畢,緩緩朝三樓貴賓室而去。途經二樓的時候,她卻意外的再次遇到傅亦辰。

看著傅亦辰眼底的心疼,斐煙微微一怔。卻又刻意的別過頭道︰「為什麼?你說不許去,我就一定不能去?三少是不是喝多了,這里是夜上海,三樓那位才是我的老板。」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朝三樓走去。一路上,她都能感受到傅亦辰灼熱的目光,可她不想叫自己心軟。他帶著她去他的訂婚宴,義無反顧,霸悍決然,她不是不感動。

一個男人能為了她,不惜與家人反目,不惜得罪張賀龍,更不惜將整個上海灘掀起驚濤駭浪,做這些,到底需要的多大勇氣?

他們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個錯誤一直下去,只會毀了他,同時也毀了她自己。

夜上海舞樂生姿,歌聲悠揚,一派人間太平。傅亦辰看阻止不了她,心中不悅,竟毫不猶豫的趕上她的腳步,「既然如此,那一起去好了。」

不知何時,他竟然狠不下心來對她發怒。這悄然縈繞他的情愫讓他有片刻的恍惚,很快,就到了貴賓室。

畢竟是浦江商會的,貴賓室門口的保鏢一臉冷酷,站得筆直對傅亦辰道︰「不好意思,雲少只是請斐煙小姐一個人進去,並沒有邀請三少!」

見保鏢不苟言笑,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傅亦辰頓時怒火中燒。氣溫一下子就上升了,空氣似乎都凝結在一起,這氣氛壓抑的快讓人窒息,不知何時,傅亦辰已經掏出腰間的手槍,「嘩啦!」上膛對準保鏢的頭顱。

看到這一幕,斐煙震驚的有些說不出話來。她不自覺的後退兩步,可面上毫無懼意,那模樣似怕鮮血染紅了衣裳。

「段雲峰,我已經警告過你很多次,我的女人不是你能染指的!」天生的軍人氣質,他似乎掌控著所有人的生殺予奪。此刻他神色肅穆,聲音不冷不熱,似在警告段雲峰。

貴賓室里,段雲峰本是左擁右抱,煙霧繚繞。突如其來的話語讓他突然停止了動作,只見他邪肆淺笑,轉頭看了一眼房門︰「讓他們進來。」

然後,繼續無所謂的玩弄著手中的女子。他風流不羈的樣子,壞兮兮的笑臉,無一不昭示著他風流成性。

傅亦辰沒有絲毫猶豫,利落地收起手槍,昂首闊步朝里走去。可剛進門,就被幾個黑衣保鏢攔住,只見他們各個拿槍對準傅亦辰,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雲少,這是?」既然已經叫他進來了,那這是什麼狀況?他小心翼翼的將斐煙攔在身後,渾身戒備。

「沒什麼,我只是想要告訴三少一聲,不是只有你有槍的。所以,請你不要隨意用槍指著我的下屬,這會讓我以為你是在挑釁我,懂麼?」段雲峰淺笑著站起身,悠然地朝傅亦辰走來。

他上下打量傅亦辰良久,突然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道︰「沒想到啊,我們的威震上海灘的三少也有舍命為紅顏的時候啊!」

說完,他不緊不慢的轉頭,突然對站在傅亦辰身後低頭不語的斐煙正色道︰「你若願意,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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