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說的那麼自信,也等于給她打了一劑強心針,畢竟他對自己還是有足夠的耐心的,畢竟他還是比較相信自己的,畢竟,他在她的生命中出現的有些晚,他錯過的那麼多年,總要有人陪她走。
裴煙的生活漸漸的恢復了正常,叢那天之後,夜上海就再也沒有了那個叫做蘇娜的歌女,當年奼紫嫣紅的傳奇,此時此刻也湮滅的沒有了一絲一毫的痕跡。
歡場便就是如此,新人笑時,舊人也許連哭的地方也沒有。
經歷了那件事情之後,夜上海的所有歌女在面對裴煙的時候也都顯得唯唯諾諾起來,不敢再去招惹裴煙,因為畢竟裴煙不是簡簡單單的歌女,她身後有傅亦辰。
裴煙每天照常跑場演出,傅亦辰也不攔著,他也會每天都來看她的表演,與她說話還時常的不正經,著實叫人哭笑不得。
現在與他在一起,似乎格外輕松,每每想起他,也總會情不自禁地彎起唇角。斐煙喜歡與他在一起,被他寵著,被他愛著,不必刻意掩飾任何情緒,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說不過他還能動手打他,雖然他總說笑她是花拳繡腿。
有時候斐煙真的很懷疑,這個男人真的是掌管六省的大軍閥嗎?
她與這樣一個睥睨天下的男人在一起,居然相處得那般融洽,沒有絲毫壓力。
傅亦辰這兩天突然變得神神秘秘的,沒去夜上海看她表演,也沒有去她的住處,如果不是周繼闌按時接送她下班,裴煙甚至都要懷疑她和傅亦辰所有美好的日子是不是都是她在做夢。
她想知道他這些日子是去做什麼去了,可是到了周紀闌的面前,卻又說不出來話,不知道該怎麼問,自己只是一個女人,卻去打探男人的公事,是不是顯得自己實在是不懂事了一些?畢竟,除了談情說愛,他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處理,霖軍的軍務也向來很繁忙。
想到這里,她也就索性閉嘴不問了,她對傅亦辰的人品還是很相信的,她當然也相信他離開自己有要事要辦。
然而夜上海的歌女看在眼里就不是這麼回事了,都以為裴煙失了寵了,雖然表面上她們什麼都不敢說,但是背地里,卻恨不能咬碎舌根的編排裴煙。
裴煙自然也是知道自己是她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只是沒人敢去拔罷了,就算是知道她們在身後恨不能嚼碎了她,她也就視若無睹。
陳甜甜最近感覺裴煙和自己疏遠了,有什麼事情也不和自己說了,有些委屈的拉住換了衣服要下班的裴煙。「裴煙我不願意相信你是那種人,可是為什麼在你和傅少在一起之後,就不喜歡搭理我了?」
陳甜甜失戀了,沒有許長寧在身邊,斐煙這個朋友就顯得尤其重要,更何況,失戀的人都比平時更脆弱,更敏感,現在的陳甜甜就尤其敏感。
見陳甜甜眼里含著淚水,裴煙瞬間怔了怔,這才發現自己這些天竟然冷落了陳甜甜。
陳甜甜雖然不如自己這般清高,可是在這物欲橫流的夜上海也算的上是一個驕傲的姑娘,她從來不屑于同那些女孩子一般嚼舌根,也不會看見一個男人就撲上去。
這就是裴煙一直和陳甜甜在一起的原因,她們都是被逼無奈才走進夜上海,彼時難免有惺惺相惜之情,再加上兩個人的行事作風也沒有太大的差距,也就成了好朋友。
「我不是故意的,你怎麼倒要哭了,最近實在是忙了一些,三少為了我和家里鬧翻了,我又一直忙著醫院夜上海兩邊跑,所以也就忽略了你的事情了,我錯了還不行?這樣吧,今天我先不走了,你表演完之後,我去請你吃飯。」
裴煙將自己的手包放在一邊,緊身束腰撒花的百褶裙托在地上,將她映襯的好像隨時隨地都能被風吹跑了一樣,听到裴煙這麼說,她才好一些,破涕為笑。
「你可不許攀上高枝了,就看不上我這個朋友了。咱倆早就說過以後誰也不嫌棄誰的,你怎麼能為了自己的男朋友就將我這個好朋友扔在一邊了呢?」陳甜甜的嘴里碎碎念著,伸手去整理身上的演出服,恨不能自己早一些上場,好能夠早點演出完畢和裴煙去吃飯去。
裴煙在夜上海就只有陳甜甜這麼一個朋友,陳甜甜又何嘗不是只有裴煙一個朋友,他們都是彼此珍惜的。
「你就這樣將三少拿下了,心情怎麼樣,是不是特別的自豪?最開始我就告訴你和三少在一起,你偏不听,你看,到最後你們還不是在一塊了?要我說啊,你最開始就不應該對著自己撒謊,什麼他不是真心喜歡你?但凡長了眼楮的,都看出來他對你有多在乎,裴煙你就知足吧。」
裴煙的手撐在額頭上,脾氣出奇的好的听著眼前的人的訓話,隔一會,不忘點點頭,好像是把眼前人說的話都听進去了一般,其實呢,是一句都沒听進去有些昏昏欲睡了。
裴煙本就是個清冷的人,自己平時沒什麼太多的話,有些情緒也都埋藏在自己的心里不肯說,寧肯憋著疼著,也要讓它在心里爛掉,但是陳甜甜就不是這樣的人,不管是怎麼樣的事情,她都喜歡碎碎念出來,裴煙也是好脾氣,每次都是靜靜的听著,偶爾還會回那麼一兩句,然而今天,她卻是坐在那里困頓到了不行,其實也不是她不想听下去,而這兩天傅亦辰總是神神秘秘的,好像總有些什麼事情瞞著她一般,也沒有人告訴她他到底也沒有人告訴她他到底瞞了她一些什麼,所以她就每天晚上都輾轉反側的在那里琢磨。
接連幾天下來,饒是她平日里白天從來不睡覺的人,也都有些受不了了。
陳甜甜原本看裴煙頭點的甚好,心中還很是開心,到最後卻發現了不對,平日里她說些什麼,就算裴煙不是很喜歡說話,也總是會接上幾句了,然而今天卻有些不同,她只會點頭,除了開始的時候有過那麼幾聲嗯嗯的答應聲,只後就幾乎沒怎麼出過聲音。
站起來,目光穿過裴煙支起的手臂中央,就看見了裴煙已經閉在了一起的眼楮,心中更是委屈,她已經好幾天沒怎麼搭理過自己了,此時此刻自己和她說兩句話,她竟然還睡著了!心中不忿,更是伸手去推裴煙。
「裴煙,你起來,告訴我,咱們姐妹還有沒有的做!?」
裴煙隱約中記得自己去周公那里走了一圈就被人拽了回來,依稀迷糊之中,就听見陳甜甜和自己說了這麼一句話,難道剛才自己點頭點錯了?有些迷茫的將陳甜甜看著,雖然裴煙的心里還是很心虛,但是畢竟在她的心里,她還是佔理的。因為她確實記得自己沒干什麼特別對不起陳甜甜的事情。
「我什麼也沒干啊,你怎麼能這樣呢?」裴煙也拿出了一幅委屈的樣子,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干什麼了,就讓她這般威脅。索性她可憐,她也可憐,只消看,誰能拗的過誰。
「你連听我說話都能睡著了,裴煙,你怎麼這樣啊?」
裴煙此時才意識到原來是自己睡的不夠隱秘,竟然被發現了,猛的收起了自己可憐兮兮的表情,換上了滿臉堆笑的面部表情。
「甜甜,你听我說,我也不是故意這麼樣子的,只是這兩天傅亦辰總是背著我搞一些神神秘秘的東西,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在弄什麼,可是我還想知道他在弄些什麼,所以這些天夜里都在想這件事情,一直都沒能睡好,剛剛,抱歉。」
陳甜甜听到裴煙這麼說,才抿了唇坐下,伸手攪動著面前的意大利面,這家西餐廳是上海市最貴的西餐廳,以前她和裴煙出來吃飯的時候是從來都不會來的,但是她只是對著裴煙說了一句,你都與三少成為戀人了,為了慶祝,怎麼著也得請我吃點好的!裴煙就將她帶到了這里,其實以她對裴煙的了解,這頓飯,八成是裴煙掏自己的腰包請的,她是不會去動傅亦辰的錢的。
意識到她這麼多天竟然這麼累,而自己剛剛還在難為她,她的心里也是酸溜溜,自己剛剛怎麼能將她叫醒呢,讓她睡一覺多好。
低頭猛的扒了兩口面,對著裴煙笑了笑。「我吃飽了,今天去你那睡怎麼樣?」
「當然好。」傅亦辰這兩天也不去她那里,她自己住總是會想他,有人人陪自己住自然是好的。
裴煙也知道陳甜甜是怕自己的心里不舒坦才開口說是要陪著自己住的。陳甜甜和裴煙躺在裴煙的床上,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卻了無睡意。
「你不是說你這兩天都沒有睡好覺嗎?閉眼楮睡覺。」陳甜甜沒好氣地命令。
裴煙也不說什麼。只是淺淺的笑了笑,輕輕的閉上了眼楮,她側著身子面對著陳甜甜躺著,陳甜甜看著她小巧玲瓏的耳廓,伸手去撫模,順便將她的碎發掖到耳後。
「我看你那麼傻那麼傻的一個人撐著,就想要讓你找一個能讓你依靠的起的肩膀,作為朋友的我,如何能不希望你幸福呢?你是個好姑娘,誰說夜上海那種地方就沒有好姑娘了,誰說夜上海的姑娘就沒有權利去愛了?裴煙,你一定要好好的,永遠的幸福下去,只有你給我證明了夜上海的姑娘是有幸福可言的,我才能放開手去追求我的幸福!」
說到這里,陳甜甜輕聲的哭了出來,雖說分手當時瀟灑,表面上她只身一人也過的很好,其實午夜夢回,還是能想起那個人,想起自己曾經那麼深刻的愛過,也想起,曾經是想要和那個人一輩子的。
陳甜甜的這一番話,說的裴煙的心里酸疼酸疼的,陳甜甜也是個可憐的女孩,其實夜上海的女孩,真的不全都是趨炎附勢的,也有像她和陳甜甜一樣的女孩,在等著那個對的人。
伸手握住陳甜甜的手,放在自己的臉蛋下面輕輕的蹭了蹭,「一定會的,因為你我都是好姑娘。」
第一次,裴煙說自己是好姑娘。
其實開始的開始她們就都是好姑娘,只是年華和歲月看不得她們好,不讓她們好,可是她們都沒有屈服在年華和歲月之下,依舊是好姑娘。
她們沒有趨炎附勢,沒有歡場沉浮,也沒有輾轉如泥,她們只是想要找那個一個人,那麼一個可以給自己依靠,會對自己好的人,怎麼就那麼困難?
陳甜甜的眼淚滴落在枕頭上,滑落在耳邊上,她們都是白日里把笑容販賣了出去的人,夜晚留下的,也只有眼淚,強忍著不哭,強忍著不去認輸,可是到最後,還是抑制不住。
痛覺來的那麼凶那麼凶,思念來的那麼勇那麼勇,誰又能懂?
裴煙有些心疼的去擦她眼角的淚,現在她幸福了,可是陳甜甜呢,之前的陳甜甜是幸福的,她以為找到了自己這一輩子都可以依靠的人,可是到最後,還不是一場空,連夢都不能算,就算是夢,也是哭著醒。
隔日兩人走在街上,便又笑靨如花,明媚照人了。兩人都了。兩人都是極美的,穿的也都是時下最最時髦的衣衫,走在街上,回頭率自然是高,夜上海的夜玫瑰是沒有人不知道的,裴煙拉著陳甜甜的手。
「看見那些男人流著口水的樣子了麼?我們其實更加的有魅力,只是我們不願意去找那些一事無成的男人罷了。」
是啊,她們都有一顆不甘于浮沉的心,也都有一顆愛慕強大的男人的心,因為在夜上海那種地方,接觸的強大男人越多,越被他們舉手投足之間的自信吸引。
陳甜甜低頭抿唇笑了,昨天晚上趴在裴煙床上哭的樣子一掃而空,滿滿的都是自信。
陳甜甜和裴煙牽著手並肩走到夜上海里面的時候,才發現了不對勁,剛剛在門口的時候就沒有看見平日里絡繹不絕的往來人,此時此刻在夜上海的里面,更是覺得不對,平日里繁華喧囂的夜上海,今天卻連一個人都見不到,從裴煙和陳甜甜在這里上班到現在,還是第一次看見夜上海冷清的樣子。
夜上海的燈光沒有打開,整個大廳都是黑漆漆的,就連向樓上望過去也是黑漆漆的。
裴煙的手不自覺的握住陳甜甜的手,這個氣氛實在是太詭異了,是生平僅見,兩個女孩怎麼可能會不心驚膽戰。
「夜玫瑰來了!」不知道是誰在哪里喊了這麼一聲,整個夜上海的燈光就好像都隨著這聲呼喊打開了來,剛剛還黑漆漆一片的夜上海,此時此刻被燈光照的一片通明。
夜上海的燈光全部都是耀眼的彩燈,在這些彩燈照在被玫瑰花包圍的大廳的時候,裴煙捂住了嘴,不用猜了,一定是傅亦辰,又去弄這些東西。
雖然心里有埋怨,可是感動還是溢于言表的,原來他這麼多天忙忙碌碌的,都是為了去準備這些。
外面響起了禮花的聲音,裴煙心中一喜,就拉著陳甜甜沖出門去看煙花,陳甜甜還沒有從滿室鮮花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就已經被裴煙拉出了門外,看著漫天的禮花,陳甜甜的眼里又是猛的一酸。
裴煙幸福了,真好。
裴煙的眼底里也是酸酸了,他總是會給她一些意向不到的驚喜,他是個卷狂的男人,有誰能想到他會為了一個女人去做這些事情。可是他偏偏就去做了。
裴煙的眼,掃向四周,卻沒有發現傅亦辰的人,弄出這麼大的陣仗,傅亦辰卻沒有出現。
美眸望向車水馬龍的街道,不一會,果然看見傅亦辰穿越街道,在錯亂的車燈中向她走來,他步履堅定,一下一下的敲擊在地面上,隨著他的每一次邁步,裴煙的心中都會狠狠的顫上那麼一下。
「嫁給我吧!」傅亦辰帶著清雋的笑容,無限深情地看著她。
裴煙原本是打算在他過來的時候便投入他懷里的,可是此時此刻,他紳士地單膝跪在她的腳下,這又是一場求婚?裴煙疑惑的向著身後的夜上海看去。
「嫁給我吧!」看著裴煙傻傻愣愣一副完全沒明白怎麼回事的樣子,他有些失笑。不得不再提醒她一次,他在向她求婚。
雖然已經知道這次求婚成功的幾率比較大,可是此時此刻單膝跪在這里,看著裴煙在煙火映照下有些迷亂的臉頰,他的心還是緊緊的收縮著,他生怕她又給他一個什麼拒絕的理由,讓他再次失望而退。
裴煙捂住了嘴唇,她的唇此時此刻都是顫抖著的,他第一次和她求婚的時候,在夜上海,第二次,還在夜上海,他從來不羞恥于自己喜歡的女人是夜上海的歌女。
「好。」陳甜甜看著裴煙不說話都有些著急,不經意之間,這個好字就已經溢出了嘴角,裴煙一愣,轉頭看向陳甜甜,陳甜甜的臉刷的就紅了,這叫辦的什麼事情,虧了她和裴煙是好姐妹,如果換做別人還不知道怎麼想呢。
「我,我只是替你著急,你快答應吧,你再不答應我都想答應了。」陳甜甜紅了臉,笑著說道。
裴煙這才粲然一笑,笑容映照在月色和煙花里,搖曳生姿,風姿萬千,實在是撩人。
她看著傅亦辰,沖他眨眼,「還不快謝謝我姐妹,也就甜甜替你說話,我才答應你。」
裴煙伸手去拿他手中托著的戒指盒,傅亦辰卻閃開了,裴煙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傅亦辰淺淺的笑了,耀眼的彩光在他的眼中流轉,只听他輕柔地說︰「我幫你戴!」他伸手牽過裴煙的手,將戒指套在了她的縴細的指上。
那是一枚鑽戒,兩只交纏的鯉魚中間供著一顆褶然的鑽,寓意一眼明了。
看樣子,這也是一枚被特意定制的戒指,裴煙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戒指,正痴痴的看著,一連串的剎車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無數的汽車停在門口。
「我們的訂婚,怎麼可能沒有見證的嘉賓?」
他語氣中都含了笑意,當真是抱得美人歸的春風得意,所有人下車之後都是齊齊的鼓掌,最先來到傅亦辰身邊的是他的那幾個好兄弟。
「行啊,亦辰,如此美人,還是讓你弄到手了!」
「是啊,改天你一定帶上嫂子,與咱們喝幾杯,慶賀慶賀!」
……
裴煙的臉上一紅,沒有說什麼,看著鼓掌的人群,她的心里是莫名的感慨,不管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心的祝福她,此時此刻,她也認定了傅亦辰這個男人。
她一輩子的男人。
今天整個夜上海都已經讓傅亦辰包了傅亦辰包了下來了,一樓華麗的宴會廳,變成了他和裴煙的訂婚典禮現場。
其實裴煙心中清楚,他是為了尊重她,為了告訴她他不嫌棄她的工作,他就是要告訴所有人,他要娶歌女裴煙作為自己的妻子。
傅亦辰的侍衛將一個袋子遞給她。裴煙有些不明白的看著傅亦辰,傅亦辰只是淺淺的笑了笑。「這是禮服,你去換上,既然是訂婚,就得有訂婚的樣子,我要你漂漂亮亮的!」斐煙看了看自己,來的時候她穿的是一身旗袍,只是顏色與花樣都太素,是不適合這樣的場景。
「恩。」從鼻間哼出這麼一個音階。裴煙就拿著禮服向著換衣室走去了,雙手緊緊的捏在袋子上,她在想這里面的禮服是什麼樣子的。
傅亦辰曾經強迫過她試過一次禮服,原本她以為那件禮服是給張瑾汐穿的,可是那天傅亦辰將裴煙帶到訂婚典禮上面的時候,裴煙看見,那件衣服根本就不是那天她試穿的那件,那麼她試穿的那件呢?
此時,她似乎已經猜到了手中是哪件禮服,伸手將婚紗掏出來,果然是她那天穿的那件,她的眼眶,微微的就濕了,原來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已經想要娶她了。
裴煙將禮服換上,淡紫色的禮服極襯膚色,裙擺瓖著大朵大朵的紫玫瑰仿佛是有生命的,在燈下灼灼盛開,花瓣上的水鑽晶瑩剔透,此時正折射出如水一般的光澤,整件禮服穿在她身上,盡顯奢華尊貴。
裴煙淺淺的笑了笑,走出了換衣間,剛剛走進大廳,所有人的目光都呆滯了下來,痴痴了看著裴煙,不知道是誰鼓了第一聲掌,人們就都接二連三的鼓起掌來,掌聲如潮水,幾乎要掀翻夜上海的房蓋。
段雲峰站在二樓冷眼向下看著,傅亦辰邀請了所有大上海上流社會的人,這中間,當然也包括段雲峰,段雲峰冷眼看著這場訂婚,淺淺的勾唇笑了,早就听說傅亦辰站在家門口四天四夜,得到父母對裴煙的認可,可是這場訂婚,傅亦辰的父母在哪里?
想必也傅亦辰的父母雖然同意了這門親事,但他們也只是表面點了頭罷了,到時候裴煙就算是進了傅亦辰的家門也不是那麼好過的日子。
更何況,他是不會讓裴煙進傅亦辰的家門的,裴煙是他看中的女人,他又怎麼會拱手讓人?
段雲峰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酒,目光冷沉陰暗,與周圍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好像她根本就不是來參加這場訂婚的一樣,也沒有絲毫喜悅,生人勿近的氣場遠遠的就擴散了開來,即使是想和他套近乎的人此時此刻也不敢貼向他的身邊。
傅亦辰在和別人寒暄的時候就看見了站在二樓的段雲峰,對上他冷澈幽暗的眼,眉頭緊蹙了半天,才隱約覺得,也許那個聲音是這個男人的,畢竟,他對斐煙也很感興趣。
低斂了眉眼,靜默了半天,才轉頭繼續和身邊的人寒暄,目光若有似無的掃向二樓的段雲峰,段雲峰是多麼敏銳的一個人,此時此刻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傅亦辰的目光,傅亦辰的目光是凌厲的,看在人的身上,是很明顯的。
就像裴煙在每天表演的時候能感覺到有目光灼熱的打在她的身上。
夜上海的歌女們也在傅亦辰的邀請範圍之內,他這麼做的目的不過就是要告訴這些女人,她裴煙就是他要明媒正娶的女人,從此以後,裴煙再不僅僅是這里的一個小小歌女,她還有另外的一個身份,那就是傅家的少女乃女乃,從此以後,在這夜上海,他就要看看還有誰長了雄心豹子膽敢欺負裴煙!
裴煙與那些女人的交情並不多好,就算是沒有為難過她的女人,她也和她們沒有過什麼太大的來往,所以到現在,她甚至連她們的名字都沒有記清楚呢。
不過她也懶得去計較什麼,畢竟大家都是紅塵中輾轉的可憐人,沒有必要太過去記恨誰,為難誰。
這些歌女們平時是沒有那麼多的機會去接觸這些上流社會的公子哥的,得到了這次機會,自然是要好好把握的,各個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比她們上台演出的時候還要妖艷一些的,穿梭在各個酒桌之間,當真是招眼的很。
裴煙和陳甜甜站在一起,輕輕的談論著這里的公子哥到底哪個比較成熟穩重一些,推測著以後哪個能比較有作為一些。
「你不打算在這中間找一個你的真命天子?」裴煙用肩膀踫了踫陳甜甜的肩膀,一臉曖昧的笑著將她看著,陳甜甜的臉不紅不白的,回頭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裴煙,那種打量的樣子,充滿了戲謔。「怎麼,你幸福了,所以對我心生愧疚,很不得我像你一樣幸福?听說幸福的女人都喜歡當媒婆。」
裴煙低斂了眉眼,眼底里氤氳不清的情愫,讓人看不出她的喜悲,她是幸福了,可是她還是很不安心,不知道這幸福是不是像泡沫一樣,會在陽光下一點點的變成虛無,到那個時候,自己又在何種境地之下,她不敢想。
段雲峰喝的是酒勁很大的威士忌,一整晚,他的目光都追隨著斐煙的身影,喝著喝著就有點微醺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
他眯著眼,用手指沾了酒汁,在桌子上面畫著裴煙兩個字,他是真的有些喝多了,寫字也真的是用畫的,他的酒量一直不錯,只是今天真的喝了很多,是平時都不曾有過的多。
他已經有些忘記了,曾經的歲月,他是怎麼一個人怎麼一個人拼過來的,他刀口舌忝血,一路廝殺,他走到今天,踩著多少人的尸體,又用多少人的生命做了鋪墊,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曾經親手殺了自己的愛人,一個人拼到死。
那是他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從那之後,他就再也不去愛一個人,因為他知道,被他愛上的女人,都是沒有好結果的,但是生命畢竟太寂寞了,寂寞到他總是去以為,全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漸漸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一個人拼到死的日子,也習慣了一個人處理傷口,漸漸的,他不會再受傷了,也沒有人能找到什麼威脅他的理由和東西了,他以為當初的那個決定是對的,斷情絕愛,不再去愛別人是對的。
可是直到遇到裴煙,她那麼多情嫵媚的闖進了他的眼簾,他最開始真的只是好奇,可是這個女人就是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只要看上一眼,心就情不自禁的粘到了她的身上,怎麼也拿不下來。
她是個妖精,光是他就看過她的好多種風情。她有無數張面具,這麼久了,他早已看慣了夜上海女人的逢場買笑。可是偏生,她也是逢人說人話,逢鬼說鬼話,可是她偏生就是喜歡她這種樣子,她那種像水一樣柔軟多變的樣子,讓他很是迷戀。
迷戀上了她之後,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浮生活的這般寂寞,寂寞的都忘記了怎麼去愛,如何去對一個人好,現在他才知道這樣的生活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他也是需要愛的,裴煙就像是一粒石子一般的投進了他很多年都不曾起過波瀾的心中,他的心已經因為她不平靜了,還怎麼去重新適應一個人的生活。
「不,我不要你與別的男人在一起!」
他攥緊了拳頭,滿目猩紅,他曾經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愛人,除了常年跟在自己身邊的兄弟,幾乎是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的,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也都沒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
漸漸的這件事情就變成了所有人心底的泥,一點一點的腐朽,不見了蹤影。他以為自己也望了,他不再去想起,也不再去想。
可是自從她闖進了他的生活,他的生活就都變了,他居然開始厭惡只有自己一個人的生活,他開始厭惡這種生活,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
朋友陸續走過去,給傅亦辰敬酒,然而只有一個朋友站在那里冷眼看著,那個人就是張瑾風。
張家和傅家的那場訂婚被傅亦辰搞砸了,現在他卻和這個歌女訂婚了,讓他們張家的面子往哪里擱?現在他的妹妹還在家里以淚洗面,在訂婚舉行之前還在鬧著要來找傅亦辰,傅家現在已經夠丟人的了,更是不能夠讓他的妹妹來做這樣的事情,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給張瑾汐注射了鎮定劑。
那是他的親妹妹啊,是他從小到大一直捧在手心里,不想讓別人傷害到一絲一毫的人,如今卻被傅亦辰傷的不成樣子,他怎麼能夠不惱怒。
可是同樣,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十幾年的兄弟,從小的時候,就在一起模爬滾打,到了現在,卻要因為兩家的婚事鬧成這個樣子,這件事情,他沒有辦法去恨自己的兄弟,更不可能去恨自己的家人,所以他恨上了裴煙。
他並不祝福他們,他之所以還會出現在傅亦辰的訂婚上面,只是想告訴傅亦辰他還拿他當朋友,但是,再也不是毫無芥蒂的好朋友了。
他來這里還有一個目的,讓傅亦辰看見他,想想他曾經對不起張家。
傅亦辰自然看見了張瑾風,也是真的打心眼里內疚,他不認為自己不想娶張瑾汐有錯,但是同樣,他也知道自己做出那樣的事情,沒有給張家面子,沒有去在乎自己的兄弟心中的想法,他沒覺得自己有多麼對不起張瑾汐,他唯獨內疚的,也是在面對張瑾風的時候。
傅亦辰搖搖晃晃的走到張瑾風的面前,舉起了手中的酒杯。「我傅亦辰,這輩子沒做過對不起兄弟的事,但是這件事情,是我傅亦辰對不起你,我傅亦辰記下了,我這輩子,不會再對不起你張瑾風了,僅此一次。」
張瑾風淺淺的笑著,雲淡風輕,這一席話,似是听了進去,也好像沒有听進去,這一切讓他看起來滿眼的都是生疏,他們之間,還能用兄弟兒子來稱呼麼?他們早已不是兄弟了,早就不是了。
從他毫不留情的攪亂了訂婚典禮,他們就再也不能用兄弟二字形容了,伸手拿過身後的酒,對著傅亦辰舉起的杯,輕輕的踫了一下,這一踫的聲音清脆,如同敲擊在兩個人的心上,敲散了往日的交情,剩下的,只是表面上的敷衍。
傅亦辰亦喝了很多酒,頭有些泛痛,輕輕的閉上了眼,將酒一口悶進口中,酒液辛辣,沿著喉管滑下,熱辣辣的痛,熱辣辣的是喉嚨,痛的卻是心里。
傅亦辰將手中的酒杯放在張瑾風身後的台子上,轉身離開,兄弟,他淺淺的笑了,原本以為這是一輩子的兄弟,到最後卻是不能兩全,罷了,為了裴煙,一切都是值得的。
裴煙只是和陳甜甜喝了幾口酒,她雖然說酒量不怎麼樣,但是和一般的人來比還是不錯的,畢竟她是混跡在夜上海這種地方的女人,一直以來雖然也不曾經常陪酒,但是有些場合還是需要她喝上一些的,這點小酒,對于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這場訂婚典禮直鬧到午夜方休,因為太過高興,傅亦辰喝醉了。喝醉了。
裴煙看著他喝醉的模樣淺淺的笑了,想不到這個男人還有這樣的一面,沒有再說什麼,讓傅亦辰的手下將傅亦辰送回家,她可不認為自己有那個心力照顧他,她身邊這還有一個喝多的呢。看著軟軟靠在她身上的陳甜甜,裴煙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周紀闌有些不放心,堅持要將裴煙送住處才肯走。
裴煙拖著陳甜甜上了樓了,周紀闌眼看著裴煙上樓了,才開車帶著傅亦辰離開。
裴煙打開門,開了燈,方想扶著陳甜甜到房里,卻發現屋子中間站了一個人,心力猛的一顫!
那人听到裴煙開門的聲音,才回過頭來看裴煙,裴煙在看到男人的臉的時候,微微松了一口氣,同時也提起了一口氣,轉身看身後的門,這門也沒有壞,為什麼這些人都能夠視若無物的進來。
想到這里裴煙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實在是太可怕了,傅亦辰能夠在沒有她家鑰匙的情況下進來,段雲峰也能在沒有她家鑰匙的情況下進來,這成什麼事情了,她這屋子豈不是所有人都能夠進出?
裴煙不知道的是像是傅亦辰和段雲峰這樣的人物,身邊一定會有一個擅長開鎖的人的,他們一般都是竊取機密文件的高人,然而這種高人現在卻用在了裴煙家的一把門鎖上面,也算是抬舉了裴煙了。
裴煙吃力的將陳甜甜放在床上,轉身就去點火燒水。一邊點火一邊問著段雲峰。「段少爺這麼晚了來這里是要做一些什麼。」
段雲峰此時已經是喝多了的狀態,只是他的臉上卻是不紅不白的,再加上陳甜甜的身上也是滿身的酒氣,裴煙竟然一時之間沒有意識到段雲峰是喝多了的。
「來看看你。」
段雲峰這句話說的一點都不轉彎抹角,可是這個樣子的段雲峰卻是裴煙不曾見過的,裴煙認識的段雲峰,從來都沒有直著說話的時候,一直以來說話也都是轉彎抹角的,即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又讓別人說不出來不是。
像這麼容易被拒絕的話,他是從來都不會說的。
最起碼,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對裴煙說過。
「我有什麼好看的,段少爺可真是會開玩笑。」裴煙一直在大廳和陳甜甜在一起,自然是沒有注意到這場訂婚其實段雲峰也在場的,段雲峰定定的將裴煙看著,抿緊了唇不說話,這個時候的他此時脆弱的像個孩子,只是沒有人知道。
「為什麼,你在面對傅亦辰的時候,就能表露出原來的你自己,在面對我的時候,就不能,我也是愛你的男人!」
他不是第一次和裴煙說自己愛她,只是之前說愛的時候,都是一副輕浮的樣子,這麼鄭重其事的時候,也是第一次,裴煙這才意識到今天晚上的段雲峰有些不對,轉頭將段雲峰看著,除了發現他的目光有些發散,再沒有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