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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凰︰為了大家,盡自己的全力,全馬力,全火力,多寫快寫,寫好寫精彩!
雨過天晴,煥州迎來了一派繁忙景象。
四處尋覓不著的選秀正使冒雨趕回,並在城外官驛落腳。由于這場豪雨整整下了一天,兼之雨後地面實在泥濘難行,等到第二天下午,煥州官吏連同選秀副使龐公公的手下等人一行辛苦趕到驛站時,卻收到面無表情的正使長隨口中冷冰冰的一句話︰
「爾等為何才來?」
太不講人情道理了吧?!
連花巍听了都有些沉不住氣,身邊生性耿直的大司牢黑著臉抗辯︰
「此處離雲歌有十里之遙,我等一心想來拜見大人,但依昨日的大雨,處處泥坑水窪,若強行趕路,折了馬腿事小,傷了人事大,故只得耐心等到路上略干時才動身趕來,還請天使明鑒。」
雖都是騎馬而來,所有人的官服下擺仍濺上不少泥點,看起來有些狼狽,可那個長得如同豹子般精悍的長隨卻看都不看一眼︰
「如此,各位大人倒是辛苦了。天使大人也是心系國事,催著我等昨夜奔馳趕到,如今淋了些雨,有點頭痛鼻塞,改日再請大人們過來相見罷。」
好大的架子!縱然是皇命欽差,不過一個選秀使而已,真當自己是身懷甚麼軍國要務的麼?!
煥州百官听得個個橫眉立目。煥州三方勢力,承王地位超然,與使者同等,不需來迎見,所以剩下兩方,州牧署與司馬衛空前團結。大司牢還想說甚麼,硬是被花巍的眼神逼了回去。司馬衛的代表,兩位少司馬戟指那傲慢長隨,剛想破口大罵。被大司馬胞弟崔石豹死死拉住衣袖。
龐公公還在臥床,只派手下一名伶俐的小太監過來。那人見勢不妙,連忙上前打圓場︰
「咱家乃是選秀副使面前行走,不知這位大哥如何稱呼?」
「天祚殿一品金吾衛(天啟官職,主皇宮安全護衛等,通常是羽林軍高級軍官),雲堇紈。」
「嘶!——」
諸人皆倒吸一口涼氣,官大一級壓死人。怪道他如此狂傲,原來是內廷大員身份,而且極有可能是鶴蕩山雲家的人!
「大,大人……」
小太監的汗也下來了。原本的機靈活泛也不見了︰
「咱家,不……您看那個,三日後再來拜詣可否?」
「嗯。」
雲堇紈如同獵豹般的眼神不見絲毫和緩︰
「如無要事,各位請回。」
說完不等答話,轉身便進驛站。留下門外一堆地方官員們大眼瞪小眼。
「諸君稍安。我等便在此稍作休息,再回往走罷。」
花巍望了望天時,取了片竹篾,扶著院柳,抬腳刮起官靴底厚厚一層泥來。其他人見他這般。也沒奈何,只得有樣學樣地收拾裝束。崔石豹若無其事地湊了過來︰
「花煥州。」
「崔兄。」
因崔石豹雖身份特殊,但在司馬衛的正式職司只是個營中令(天啟官職,主軍中的將令傳遞,是地方軍隊的中級軍官),所以花巍這樣稱呼,反倒顯得尊重親切。
崔石豹微笑著搖了搖首,意味深長地道︰
「屋里的那位想必也是官服上沾了些泥垢,若是不刮了去,恐怕看不出品級上下,不若也有勞請花煥州代我等幫他清理一下?」
「呵呵。」
花煥州取手巾仔細拭干淨竹篾,遞到崔石豹面前︰
「花巍倒有些意思,只是州府尚有許多事務,不如崔兄自己來罷?」
「今日衛營里有逃兵尚需施刑,石豹也要急著趕回協助大司馬處理此事。」
「如此說來——」
「我等只好靜觀了——」
「不錯,哈哈。」
「如此甚好,哈哈。」
兩人相視而笑,彼此心照不宣︰
為保自己集團的利益,必須要向選秀使輸送一些好處。
副使龐公公說白了不過是個听差跑腿的人,關鍵人物,還是在屋里的那位連近待都是一品武官,排場大得嚇人的選秀正使。
但是,煥州三方勢力明里斗爭暗地角逐,在對方面前,誰也不願意公開地去做一些事,而把得來的好處分享給大家。
不如且靜觀其變,等承王府消息罷……
崔石豹沉眉看了一眼那不起眼的驛舍。花巍嘴角帶著笑,心中卻有忍不住的焦灼︰
女兒的容貌已入帝王眼,御選秀女之事幾乎無可挽回,唯今之計,只有設法接近選秀正使,探清憶蝶在官家心目中的地位。
如非視作至寶,這個秀女頭餃,寧可以一己之罪而棄之;
如果花憶蝶已深得聖眷,當傾太寒山之力,扶之上青雲,奪取鳳座!
……
心中想得狂野,一路迎接天使的人馬已整頓停當,又往來路悠悠而返。花巍與崔石豹騎在馬上,不約而同地回視驛站,仿佛在那小院中有一雙巨大深邃的帝王之眼,在窺探著自己。
這個選秀使,非比尋常!
……
「……你,喝口湯。」
震九霄一手拄杖,一手端著碗,立在床前。
「……」
床上人背向著他側臥,似已入睡。
「……我買了些熟菜,小虎已吃過,還留了一些,都在桌上。」
「……」
床上人肩頭微微一聳。
「我走了……」
「……」
震九霄站了一會,將碗放在桌上,舉步向門口走去。
「我……」
床上人幽幽開口,震九霄作勢推門的手不由停住。
「我夫君在時,他就不懷好意,時常過來相擾。夫君怯懦,又無錢遷往他鄉,只得隱忍,有時見我落淚。也只作不見……」
震九霄垂首,靜靜地听著,心中卻泛起另一個悲慘的故事。曾幾何時,也有人對他說過那樣令人揪心的話︰
「我本稱丁。父親是煥州草見城的一個沒落書生。……」
……
從外院傳來兩個消息︰
龐公公醒了。
選秀正使已到雲歌,由于冒雨而來,身體不適,暫在城外驛站落腳。
梅兒轉動著烏溜溜的大眼楮,斟字酌句地報告給大小姐听。讓梅兒感到意外的是,原本想象中的憤怒、悲傷、無助卻都未在那張有些憔悴的絕世容貌上展現。
花憶蝶只是听著,邊推開繡窗。任明媚陽光伴著初霽的清新的風散進小樓里。她的睫毛被光暈染成金色,惹得小蘿莉痴痴地望︰
小姐,真的好美……
「梅兒,從前有個樵夫。過橋時不小心將自己的斧子掉落在河里……」
花憶蝶邊眺著窗外,邊輕啟朱唇,漫聲述說著一個古老的寓言,向來愛听故事的梅兒果然听得出了神︰
「小姐,那個樵夫真傻。老神仙既然那麼慷慨,送他金斧,他卻為何不要呢?」
「因為他非常愛自己的那柄鐵斧子啊……」
要告訴梅兒故事的結局麼?善者天眷,金銀鐵三把斧子都歸于誠實的樵夫,完美的童話。也從道義上填平了人心貪婪的溝壑。
花憶蝶想著,卻沒有開口,梅兒卻激動不已︰
「那金斧珍貴無比,定能換得許多銀錢,買上十柄——」
沒有什麼經濟概念的小蘿莉鼻尖沁出興奮的汗珠,想了又想,終于得出結論︰
「不,二十柄鐵斧都足夠!小姐,梅兒說的對麼?」
小主人凝望著遠處的院牆上,駐著兩只燕子正親昵地互相梳理嬉戲,並沒有立即回答,梅兒開始手足無措起來︰
「小姐,莫非梅兒說錯了甚麼?」
花憶蝶面上浮現一絲苦笑,閉目深吸了口氣,再吐出去,她回過身來,愛憐地撫著梅兒的頭︰
「梅兒,今天你說的沒錯,可在將來,你或許會明白,那個樵夫的心里在想的是什麼?」
梅兒像女兒似地放肆依偎在小主人腿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兩只燕子飛了起來,在窗前盤旋回翔,長尾如剪,剪得陽光斷續,樓中人面陰晴。
我的鐵斧子,你在哪里?老神仙的金斧子,還有銀斧子,那些都是極好極好的,只是——
我都不喜歡。
……
選秀正使的隨從,一品金吾衛雲堇紈恭敬俯首,向座上人稟報︰
「公子,膳食起居都已安排,地方官員也已擋回去了,這天氣已經放晴,您看是否明日進城,去聯絡副使大人,並會同煥州牧等商量選秀之事?」
「不了,我有點疲倦,只管吩咐副使操辦此事便好。」
「是,還有一事要稟公子。」
「說吧。」
「煥州的花貢船已至雲州地界,三日內將到,船上除女官、宮人外,還有幾個小宮女,都是日常伺候公子的人。」
「……好好,我明白了,你也辛苦了這麼久,帶兄弟們出去逛逛吧。」
「……是。」
……
震九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郝小鳳的屋子的。
他陰沉著臉,拄杖走在南市街頭,有認識他身份的,或畏懼或拍馬,俱過來招呼,他卻視而不見,心中只盤旋著郝小鳳的泣訴︰
「兩年前我夫君被那人邀去喝酒,卻再沒回來,我去詢問,只說是醉酒落入河底溺死了。我央求他們幫我打撈,只推說尋不到人;前去報官,也無人受理。後來小虎來投,我只得帶著弟弟,靠為人漿補洗涮艱難度日。那人假意示好,不時周濟與我們。當時,我和小虎對他只有感激,沒想到後來他竟然……他還說,若是不依,便將小虎賣去作奴僕抵債;若我隨從于他……錢,便不用還了……」
他低著頭匆匆而行,面前有人攔住︰
「震大哥,你這是去那里?」
他慢慢抬起頭,那眼中止不住的殺意,令露著一口白牙正在笑的東魁不由得一驚︰
「大哥,你怎麼?」
「我要殺人。」
「殺誰?」
「震——大——勇!」
震九霄一字一頓地說著這個名字,同時仿佛听到自己緊嚙著的牙齒迸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