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蓮舟嘆道︰「峨嵋派門規極嚴,派中又大多是女弟子滅絕師太自來不許女弟子們隨便行走江湖這次峨嵋派竟然也跟天鷹教為難,我們當時頗感詫異,直到最近方始明白了其中緣故,原來河南開封金瓜錘方評方老英雄有一晚突然被害,牆上留下了‘殺人者混元霹靂手成昆也’十一個血字」殷素素問道︰「那方評是峨嵋派的麼?」俞蓮舟道︰「不是滅絕師太俗家姓方,那方老英雄是滅絕師太的親哥哥」張翠山和殷素素同時「哦」的一聲
無忌忽然問道︰「二伯,那方老英雄是好人還是壞人?」俞蓮舟道︰「听說方老英雄種田讀書,從不和人交往,自然不是壞人」無忌道︰「唉,義父這般胡亂殺人,那就不該了」俞蓮舟大喜,輕舒猿臂,將他從殷素素身前抱了過來,撫著他頭,說道︰「孩子,你知道不能胡亂殺人,二伯很是喜歡人死不能復生,便是罪孽深重窮凶極惡之輩,也不能隨便下手殺他,須得讓他有一條悔改之路」hxm
無忌道︰「二伯,我求你一件事」俞蓮舟道︰「甚麼?」無忌道︰「倘若他們找到了義父,你叫他們別殺他因為義父眼楮瞎了,打他們不過」俞蓮舟沉吟半晌,道︰「這件事我答允不了但我自己決計不殺他便是」無忌呆呆不語,眼中垂下淚來天明時四人到了一個市鎮,在客店中睡了半日,午後又再趕路有時殷素素和丈夫共乘一騎,讓無忌一試控韁馳聘之樂無忌究是孩子心情,騎了一會馬,為謝遜擔憂的心事也便淡忘了一路無話,不一日過了漢口這天午後將到安陸,忽見大路上有十余名客商急奔下來,見了俞蓮舟等四人,急忙搖手,叫道︰「快回頭,快回頭,前面有韃子兵殺人擄掠」一人對殷素素道︰「你這娘子忒也大膽,踫到了韃子兵可不是好玩的」俞蓮舟道︰「有多少韃子」一人道︰「十來個,凶惡得緊哩」說著便向東逃竄而去武當七俠生平最恨的是元兵殘害良民張三豐平素督訓甚嚴,門人不許輕易和人動手,但若遇到元兵肆虐作惡,對之下手卻不必容情因此武當七俠若是遇上大隊元兵,只有走避,若見少數元兵行凶,往往便下手除去俞張二人听說只有十來名元兵,心想正好為民除害,便縱馬迎了上去行出三里,果听得前面有慘呼之聲張翠山一馬當先,但見十余名元兵手執鋼刀長矛,正攔住了數十個百姓大肆殘暴地下鮮血淋灕,已有七八個百姓身首異處只見一名元兵提起一個三四歲的孩子,用力一腳,將他高高踢起,那孩子在半空中大聲慘呼,落下來時另一個元兵又揮足踢上,將他如同皮球踢來踢去只踢得幾腳,那孩子早沒了聲息,已然斃命張翠山怒極,從馬背上飛躍而起,人未落地,砰的一拳,已擊在一名伸腳欲踢孩子的元兵胸口那元兵哼也沒哼一聲,軟癱在地另一名元兵挺起長矛,往張翠山背心刺到無忌驚叫︰「爹爹小心!」張翠山回過身來,笑道︰「你瞧爹爹打韃子兵」但見長矛離胸口已不到半尺,左手倏地翻轉,抓住矛桿,跟著向前一送,矛柄撞在那元兵胸口那元兵大叫一聲,翻倒在地,眼見不活了
眾元兵見張翠山如此勇猛,發一聲喊,四下里圍了上來殷素素縱身下馬,搶過元兵手中長刀,砍翻了兩個眾元兵見勢頭不對,落荒逃竄,但這些元兵凶惡成性,便在逃走之時,還是揮刀亂殺百姓俞蓮舟大怒,叫道︰「別讓韃子走了」急奔向西,攔住四名元兵的去路張翠山和殷素素也分頭攔截三人均知元兵雖然凶惡,武功卻是平常,無忌比他們要強得多,不用分心照顧無忌跳下馬來,見二伯和父母縱躍如飛,拍手叫道︰「好,好!」突然之間,那名被張翠山用矛桿撞暈的元兵霍地躍起,伸臂抱住了無忌,翻身躍上馬背,縱馬疾馳俞蓮舟和張翠山夫婦大驚,齊聲呼喊,發足追趕俞蓮舟兩個起落,已奔到馬後,左手拍出一掌,身隨掌起,按到了那元兵後心那元兵竟不回頭,倏地反擊一掌波的一聲響,雙掌相交,俞蓮舟只覺對方掌力猶如排山倒海相似,一股極陰寒的內力沖將過來,霎時間全身寒冷透骨,身子晃了幾下,倒退了三步那元兵的坐騎也吃不住俞蓮舟這一掌的震力,前足突然跪地那元兵抱著無忌,順勢向前一躍,已縱出丈余,展開輕身功夫,頃刻間已奔出十余丈張翠山跟著追到,見二哥臉色蒼白,受傷竟是不輕,急忙扶住殷素素心系愛子,沒命的追趕,但那元兵輕身功夫極高,越追越遠,到後來只見遠處大道上一個黑點,轉了一個彎,再也瞧不到了殷素素怎肯死心,只是疾追她不再想到這元兵既能掌傷俞蓮舟,自己便算追上了,也決非他的敵手,心中只是一個念頭道︰「便是性命不保,也要將無忌奪回」俞蓮舟低聲道︰「快叫弟妹回來,從長……從長計議」張翠山挺起長矛,刺死了身前的兩名元兵,問道︰「傷得怎樣?」俞蓮舟道︰「不礙事,先……先將弟妹叫回來要緊」張翠山生怕剩下來的元兵之中尚有好手在內,自己一走開,他們便過來向俞蓮舟下手,當下四下里追逐,一個個的盡數搠死,這才拉住一匹馬來,上馬向西追去
趕出數里,只見殷素素卦狂奔,但腳步蹣跚,顯已筋痞粳張翠山俯身將她抱上馬鞍殷素素手指前面,哭道︰「不見了,追不到啦,追不到啦」雙眼一翻,暈了過去張翠山終是掛念俞蓮舟的安危,心道︰「該當先顧二哥,再顧無忌「勒轉馬頭,奔了回來,見俞蓮舟正閉目打坐,調勻氣息過了一會,殷素素悠悠醒轉,叫道︰「無忌,無忌!」俞蓮舟慘白的臉色也漸漸紅潤,睜開眼來,低聲道︰「好厲害的掌力!」張翠山听師兄開口說話,知道生命已然無礙,這才放心,但仍是不敢跟他言語俞蓮舟緩緩站起身來,低聲道︰「無影無蹤了罷?」殷素素哭道︰「二伯,怎……怎麼是好?」俞蓮舟道︰「你放心,無忌沒事這人武功高得很,決不會傷害小孩」殷素素道︰「可是……可是他擄了無忌去啦」俞蓮舟點了點頭,左手扶著張翠山肩頭,閉目沉思,隔了好一會,睜眼說道︰「我想不出那人是何門派,咱們上山去問師父」殷素素大急,說道︰「二伯,怎生想個法兒,先行奪回無忌才是那人是何門派,不妨日後再問」俞蓮舟搖了搖頭張翠山道︰「素素,眼下二哥身受重傷,那人武功又如此高強,咱們便尋到了他,也是無可奈何」殷素素急道︰「難道便……便罷了不成?」張翠山道︰「不用咱們去尋他,他自會來尋咱們」殷素素原甚聰明,只因愛子被擄這才驚惶失措,這時一怔之下,已然明白那元兵武功如此了得,連俞蓮舟也給他一掌震傷,自然是假扮的他打傷俞蓮舟後,若要取他夫婦二人性命絕非難事,但只將無忌擄去,用意自在逼問謝遜的下落當時張翠山長矛隨手一撞,那人便假裝昏暈,其時三人誰也沒留心他的身形相貌,此刻回想起來,那人依稀是滿腮虯須,和尋常的元兵也沒甚麼分別
當下張翠山將師兄抱上馬背,自己拉著馬韁,三騎馬緩緩而行到了安陸,找一家小客店歇了張翠山吩咐店伴送來飯菜後,就此閉門不出,生怕遇上元兵,又生事端他三人在途中殺死了這十余名元兵後,料知大隊元兵過得數日便會來大舉殘殺劫掠,報復泄忿,附近百姓不知將有多少遭殃但當時遇到這等不平之事,在勢又不能袖手不顧這正是亡國之慘,莽莽神州,人人均在劫難之中俞蓮舟潛運內力,在周身六道流轉療傷張翠山坐在一旁守護殷素素倚在椅上,卻又怎睡得著?到得中夜,俞蓮舟站起身來,在室中緩緩走了三轉,舒展筋骨,說道︰「五弟,我一生之中,除了恩師之外,從未遇到過如此高手」殷素素終是記掛愛兒,說道︰「他擄去無忌,定是要逼問義兄的下落,不知無忌肯不肯說」張翠山昂然道︰「無忌倘若說了出來,還能是我們的孩兒麼?」殷素素道︰「對!他一定不會說的」突然之間,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張翠山忙問︰「怎麼啦?」殷素素哽咽道︰「無忌不說,那惡賊……那惡賊定會逼他打他,說不定還會用……用毒刑」
俞蓮舟嘆了口氣張翠山道︰「玉不琢,不成器,讓這孩子經歷些艱難困苦,未必沒有好處」他話是這麼說,但想到愛子此時不免宛轉,正在忍受極大的痛楚,又是不勝悲憤憐惜然而倘若他這時正平平安安的睡著呢?那定已將謝遜的下落說了出來,如此忘恩負義,卻比挨受毒刑又壞得多張翠山心想︰「寧可他即刻死了,也勝于做無義小人」轉眼望了妻子一眼,只見她目光中流露出哀苦乞憐的神色,驀地一驚︰「那惡賊倘若趕來,以無忌的性命相脅,說不定素素便要屈服」說道︰「二哥,你好些了麼?」
他師兄弟自幼同門學藝,一句話一個眼色之間,往往便可心意相通俞蓮舟一瞧他夫婦二人的神色,已明白張翠山的用意,說道︰「好,咱們連夜趕路」
三人乘黑繞道,盡揀荒僻小路而行三人最害怕的,倒不是那人追來下手殺了自己,而是怕他在自己眼前,將諸般慘酷手段加于無忌之身如此朝宿宵行,差幸一路無事但殷素素心懸愛子,山中夜騎,又受了風露,忽然生起病來張翠山雇了兩輛騾車,讓俞蓮舟和殷素素分別乘坐,自己騎馬在旁護送這日過了襄陽,到太平店鎮上一家客店投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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