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混戰之中,無塵子被青城派兩名長老刺傷,也是一身的血。
邙山派掌門萬恆亦受了重傷,此刻身邊還有另外兩名長老,以及清風子。
旁人身上都掛了彩,唯獨清風子身上紅衣飄然,也瞧不出有無血跡,其余眾人皆是掛了彩。
這麼多前輩在此火拼,徐由受傷似乎理所當然。
他被崆峒派掌門一掌拍在背上,五髒皆碎,神魂亦傷,大口大口吐血,眼瞧著小命不保。
無暇子回護不及,師尊徒弟皆受了傷,一回頭看到清風子,手指凝結成印,在徐由,萬恆,無塵子三人身邊布了結界,他自己卻與兩名長老及清風子在結界之外,這是準備與人搏命了。
葛紅霜在妖皇袖中都快急哭了!
她此時身不能動,偏這只妖怪不知怎麼想的,竟然將她從袖中掏出來,提著她的後頸,讓她圍觀,又用傳音密術道︰「小霜霜瞧一瞧,這就是當初圍攻本座的下場!」語聲輕柔,滿含恨意!
葛紅霜就算披著一身狐狸毛,也由內而外的感覺到了心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結界之內,徐由面色如紙,出氣多入氣少,胸前衣襟已經被血染紅,唇角還有血跡蜿蜒……他虛弱的目光瞧過來,見得在清風子手里提著的小狐妖,驟然露出個溫暖的淺笑……
葛紅霜猛然扭頭……扭不動,被人提著後脖子,不能裝看不見!
大師兄這個滿臉帶血的笑容真嚇人!
她閉上眼,假裝自己什麼也沒看見。既沒瞧見無暇子也是一身帶血,也沒瞧見徐由命在旦夕……媽蛋心里好難受!
「小霜霜覺得,崖底當你師尊與大師兄的埋骨之所,是不是很不錯?」
葛紅霜掙扎不了,也沒辦法開口說話。
禁身術未除,她如今除了眼楮能傳達一點意思,語言肢體啥的都指望不上。
「哦,我忘了小霜霜說不了話。」妖皇一個人自說自話,似乎有點寂寞,索性解了葛紅霜身上禁制。
葛紅霜瞬間緩緩變大。
她不但變大,還……開始掉毛了……
掉毛了掉毛了……
葛紅霜意識到這一點,抬起爪子去模腦袋,模完長吁了一口氣。
還好,頭發沒掉。
然後……她就尖叫一聲,身子彎曲成了蝦米一般,急速下墜……
尼瑪這次是真正的果奔有木有?!
大家還記不記得她變身之後,身上的弟子服早掉了?
衣袍鞋子統統木有哇!
哪怕臉朝下摔成大餅,也不能光著身子暴露在眾人面前!
這時候,師門生死,顯然不在第一時間考慮。
人真是奇怪的東西。
有時候覺得生死乃人生最大的一件事情,但是一旦面臨果-露的窘境,第一時間還是要顧忌尊嚴。
葛紅霜先掉了下去,如閃電一般。
有的人注意到了,也只是一個影子往下掉,只當自己一派的,東張西望尋找同伴。有的人砍人正砍的起勁,壓根沒功夫注意。
無暇子眼睜睜看著葛紅霜往下掉,清風子隨後追了下去,頓時長呼了一口氣,忽然又想起來,清風子曾說過要將她扒皮制袍子,心中一急,也從混戰的人群中且戰且退,往下追去。
眾人在半空中一團混戰,各派皆有死傷,砍到最後,互相去看,都是同伴,哪有妖皇的影子?
青城派掌門半拉身子都被血浸透,有氣無力的喊︰「大家別打了,我們中計了——」
眾人一臉血︰「……」
懸崖下面,冰棺發出柔和的光芒,葛紅霜從頭到腳被裹在紅袍里面,赤腳站在冰棺旁邊。
妖皇在下來的瞬間,早將喜服解下,罩在了葛紅霜身上。
有了這一件衣服蔽體,又將妖皇遞過來的腰帶扎緊,葛紅霜感覺安心多了。
玉膚紅衣黑發,在冰棺的白色柔光之下,妖皇剎時覺得︰小丫頭原來也頗有幾分姿色,稱得上眉目如畫,含情脈脈的望過來,真有幾分令人心動之處。(大霧啊)
崖下寒冷,再加上這冰棺形同一台制冷機,葛紅霜穿的單薄,她如今又不敢運功,稍微一試,那妖珠便沿著體內經脈亂竄,萬一再長出一身毛來……她實在不想再體驗一次長尾巴以及掉毛的經歷,于是不能運功御寒,不冷的哆嗦才怪。
但是,師兄徐由如今生死未卜,這已是一筆血債。至于掌門的生死……
掌門這個人,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對于葛紅霜這樣的底層弟子來說,元虛宮近似于虛無,他的生死,實在引不起她多大的仇恨情緒。
唯一的想法只有︰掌門萬一殞落,師尊大約會傷心罷?
同樣的,師兄徐由要是死了,葛紅霜確信她會無比傷心。
切膚之痛這種感覺,只有落到自己身上,才有深刻的體會。
于是,葛紅霜那種冷的快要哆嗦,又怨恨無比的眼神,便被妖皇理解為情意蕩漾……
妖皇大人美滋滋的想︰都說人類是忘恩負義的,看來也不盡然。
瞧瞧這小丫頭,不過是解了件衣服英雄救美,她便感動的一塌糊涂,眼淚鼻涕都快要下來了……(那是凍的!)
楚楚可憐的小美人兒輕移蓮足,緩緩挪到了妖皇面前,妖皇伸出雙手來,已經做好了被人投懷送抱的準備。美人投懷送抱是投了,不過……右手五指成刃,快狠準的刺進了他的心髒……
這個投懷送抱有點血腥!
——半空中血拼了半日又醒過味兒來急速追下來的各派人士,以及提前追下來的無暇子目睹的就是這樣一個香艷又血腥的場面。
「你……」為何要這樣?
妖皇的神情落寞又殘忍,唇角帶笑,似乎對胸膛上被破開一個洞毫無所覺。
小美人兒一開口,方才的那份香艷旖旎也早散盡。
「誰讓你傷了我大師兄……」
妖皇笑的好不溫柔︰「小霜霜,你哪只眼楮瞧見我對你大師兄下手了?」
本座可沒動他一根手指頭,都是別人砍的!
葛紅霜氣急,大約是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麼無恥的人。又後知後覺想起來︰媽蛋這貨是只妖怪!
想讓妖怪具備人類的美德,這想法真有些天真。
既然講理是行不通的,那索性用最簡單粗暴的辦法來解決這事了。
她手指悍然往妖皇胸膛之內模進去,在溫暖濕潤的胸膛里,模到了那顆砰砰跳動的心髒。
強壯,有力。
「如果你想要我師兄與師尊葬身崖底,那你就去死吧!」她的神情意外的冷漠。
妖皇詭秘一笑,「小霜霜真好玩!」
然後,葛紅霜只感覺體內自方才運功便開始亂竄的妖珠此刻瘋了一般在她丹田之內亂撞,修行之時走火入魔,大約如此,奇經八脈好似要炸開了一般。
手指巨痛,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骨寸寸斷裂,就好似被人震碎一般,一小截一小截骨頭連著血肉往下掉,一直斷到了手腕處……
而妖皇胸前那個被她掏開的大洞,正以飛快的速度在愈合。
五髒絞痛,痛不可抑。
葛紅霜「噗」的吐出一口血來,眼楮都紅了。
——她的長劍早在變身之時便丟在了掌事宮,如今連個武器也無。
可是她仍然舉起完好的左手,拼盡全身的修為,朝著妖皇念起了除妖咒。
明明知道枉然。
他說過,要將這崖底當做她師尊與師兄的埋骨之所。
葛紅霜相信他說到做到。
別的人,無論是掌門還是長老,亦或別派修士,都與她無關。
唯有無暇子與徐由一定要活在這世上。
她永遠記得,七歲時候的恐懼。
阿爹阿娘阿兄阿姊都死了……
她被阿娘藏在米缸里……听著外面的慘叫聲,然後是咬骨頭的 吧聲……
那種咬碎骨頭的,讓人牙齒發酸發疼的聲音……還有濃濃的血腥味……
就算是過了一百多年,也沒辦法忘記那種滅頂的絕望與恐懼。
無暇子揭開米缸的時候,她曾經滿懷期翼的朝著地上去瞧……
滿地狼藉。
到處是鮮血,到處是碎骨頭渣子。
誰能想象得到,前一個時辰活生生的家人,下一個時辰便化做滿地鮮血?
是無暇子給了她生命。
是徐由給了她家與溫暖,以及全心全意的照料。
這些,她統統不想失去。
哪怕是拼盡了性命,也要緊緊抓住。
「紅霜——」無暇子焦急狂亂的喊,伸臂去拉她。
他以為,葛紅霜亦中了迷障,錯把清風子當成了妖皇。
葛紅霜那點修為,落在妖皇眼中,無異于螞蟻撼樹。
這個沒心沒肺愛享受的小丫頭,修行時不用功,平日里死皮賴臉,全無正形,又傻里傻氣,敢一個人往魅狐洞里闖,完全是修真界的反面教材。
認識了這麼久,逗著她玩了這麼久,只有此刻,她這種悍不畏死的強硬態度,才讓他有了幾分動容。
原來,這只小玩物,也有認真的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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