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沒有養過寵物的人，對寵物的感覺就是又萌又軟又可愛。
等真正養過了，有時候被淘氣的小貓小狗抓過一爪子，就會產生這種奇怪的情緒︰咦咦這種小家伙原來也會生氣啊？
妖皇對著炸毛了準備跟他同歸于盡的葛紅霜，就產生了類似的奇怪情緒。
無暇子上前去拉葛紅霜，還未抓住她的衣角，只覺眼前一花，那一襲紅衣已然落進了清風子的懷抱……
他也不是傻子。
上清宮的掌書修為如何，就算是不清楚，也能估模一番。
眼前局勢變化太快，清風子完好無損，而葛紅霜雙目盡赤，左掌齊腕失去，左手就算保住了，但在清風子懷中依然是咬牙切齒要拼命的架勢……
而清風子不知使了什麼法術，將她困在懷里，下一秒她只保持著悲壯而憤怒到極點的表情，僵在他懷里。
「乖——」
清風子模模她的腦袋。
無暇子︰︰「……」方才還準備拜堂的男人，大庭廣眾之下，對著他的小徒弟，做出這番親密舉動，實則居心叵測！
妖皇內心獨白︰小乖乖，做寵物就要有寵物的樣子。
適度的亮亮小爪子是種可愛，真要拼命……那就是傻冒了，更何況是為了別人的生命！
做寵物，看清形勢很重要！
別派掌門長老的關注點根本不在清風子與葛紅霜身上，此刻紛紛圍到了冰棺旁邊，去瞧里面被囚的妖皇，唯有無暇子緊盯著清風子……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看不到小徒弟的面部表情，他總覺得清風子不太對頭。
「原來他還在里面嘛……」
眾人看過冰棺內依舊閉著眼楮安詳沉睡的銀發男子，頓時大松了一口氣。
再回想方才在下來的瞬間，各派無故血拼，卻又覺得不對勁。
到底是誰制造這種幻境，讓各派自相殘殺？
眾人心底不約而同的升起這個念頭。
唯有無暇子心中一動，試探性的再次伸臂去拉清風子懷里的葛紅霜。
清風子一個閃避，無暇子又落了個空。
但是，這一閃避，倒使葛紅霜側轉了身子，使他有幸看到了小徒弟的臉。
那張小臉上，此刻盛滿了悲憫之色。/p>
——一群笨蛋啊包括師尊您老人家！
無暇子到底與葛紅霜師徒連心，他仔細回想當年救葛紅霜的經歷，無論從哪個細節推敲，她都是人而不非妖怪。
況且，有了方才眾人皆中了幻境血拼的事情，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他想到那種可能，將自己袖子里藏著的小火雲獸扒拉出來。
「喵嗚∼」小火雲獸瑟瑟發抖，死活不原離開他。
這種靈獸天生感知妖邪的能力特別的強，到了崖底更是嚇的恨不得裝暈過去。
無暇子見得小火雲獸這般恐懼，更是打定了主意，將死命趴在自己身上不放的小火雲獸提起來，猛然扔到了葛紅霜的肩上——
小火雲獸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站在葛紅霜肩頭，小身子緊挨著她的臉頰，卻朝著她身後的清風子使出吃女乃的勁兒來，吐出一個西瓜大的火球……
清風子朝後仰頭，躲避這火球的同時，無暇子隨後而至，劍風挾帶著冷冽的劍氣往清風子身上刺去︰「妖畜，哪里走？！」右手執劍，左手已經去拉葛紅霜，試圖將她拉到自己背後。
旁邊諸人都當無暇子瘋了。
大家停止血拼了，邙山派卻自己人打殺起來了。
唯有清風子笑的囂張︰「你是如何發現的？」抱緊自己的小寵物，「有本事你就來救她啊！」
圍觀眾人都糊涂了。
無暇子當年並未參加過圍殲妖皇的集體活動，對方實力到底有多恐怖，需要集各派精英前往，他壓根不敢想。唯一想到的可能便是︰能在這崖下制造幻境，令得各派掌門長老都能瘋狂血戰，在場諸人，也許除了崖底沉睡的那只妖怪，修真界這些人中，憑一己之力能做到這一步的，大約還沒有……
——他這完全是一種大膽的推測，卻不幸全中！
本來只是詐一詐對方……沒想到對方痛快承認，無暇子的臉色立刻便綠了，當即做出拼命的架勢。
小徒弟這是要被對方當食物啃了的節奏啊！
——掌宮大人您完全誤解了！
妖皇皺眉看著這師徒倆都有過的熟悉表情，心中不解︰又來了又來了又是一副拼命的架勢……小寵物拼命就算了，就算亮出小爪子，那表情也激憤又很可愛，可是老頭子做出這種要跟人拼命的架勢……真有點倒胃口。
欣賞不來啊。
因此，他下意識的覺得又吵又煩，揮袖一掌……
無暇子的實力，與妖皇陛下那必須是天差地別，懸殊巨大，被妖皇一巴掌按下來，就眼……摁死一只螞蟻一般……
可惜這只小螞蟻不肯從容赴死，臨死都要掙扎一番……又是一個悍不畏死的！
嘴里兀自嚷嚷︰「放下紅霜！」
就憑你？
妖皇輕蔑一笑，大掌兜頭擊下，風聲蜚然，無暇子只覺來自于強者的威嚴令得他動彈不得，身上各處骨頭都在嘎巴做響，五髒俱破，有血腥味從喉頭涌上來……
葛紅霜眼睜眼看著無暇子倒在了血泊里，肝膽俱碎，一旦發現自己已經能活動了，第一個動作便是撲過去察看無暇子。
無暇子生命力極為微弱，口鼻浸血。
她用尚存的左手在他懷里掏出百寶袋來，從里面掏出丹藥，大把大把往他口里塞，又運功替他療傷，眼淚隨之紛飛……
妖皇疑惑︰咦咦哭了哭了小寵物竟然哭了……
為了這老頭子竟然哭了？！
自己小爪子斷了都沒哭，渾身長毛變成狐狸都沒哭，這會為個老頭子竟然哭了……/p>
人類這種物種不是一向很自私，都應該先哀悼自己的傷口再關注別人的嗎？
這種奇怪的毫無源由的情緒真令人不解又不快！
妖皇陛下心情略微妙啊。
他毫無打傷人的自覺，低頭看下自己的手掌，設想了一下要是一掌將這老頭子拍成渣，不知道小寵物是不是哭的更為傷心？
——那大約不太好吧？
那種情緒他從未曾經歷過，也不能想象，但憑直覺考慮，也覺得似乎不大好。
圍觀群眾這時候覺出不好來，皆因邙山派這位掌書展現了嚇人的實力，再聯系無暇子之前的話，心中的疑惑恐懼逐漸加大。
正好妖皇一掌未拍死無暇子，正考慮拍死別人試試，不知道小寵物會是什麼表情，索性隨意一掌下去，當著正傷心運功的小寵物的面，將昆侖派掌門一巴掌拍成了爛泥，神魂俱碎，然後去觀察小寵物……
小寵物的表情……嗯，眉毛都未抬，似乎專心致志投入到了救人大業之中去了。
但妖皇發現，她的睫毛顫動的較為厲害。
這說明內心並不平靜，感覺一下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更甚于恐懼而非悲傷……
他于是放心的，又啪啪兩掌，拍碎了崆峒派兩名長老。皆是身體成了肉漿，神魂瞬間被秒。
圍觀群眾都要嚇瘋了好吧！
這種一邊倒的屠殺，施暴者睥睨一切的那種居高臨下雲淡風輕的態度，才是最讓人恐懼的……
這是哪里跑來的怪物媽媽呀我要回家膽嚇裂了要嚇尿了有木有？
剩下的十幾名修士恐懼的一步步後退，在眾人的退步聲中，那泛著柔光的冰棺忽然發出清晰的脆響，就好像冰面之上出現裂紋的聲音。然後，那冰棺之上真的有裂紋產生，四下沿著棺身蔓延……
這種時候，任何異常的聲響都讓人心驚膽顫，偏偏那脆響聲以及冰棺之上的裂紋不會因著眾人的恐懼而停止，而是越來越大，直到冰棺被裂紋全部佔據，只听得嘩啦一聲，猶如碎瓷跌落，整個冰棺四分五裂，冰棺碎片瞬間紛飛……
棺內躺著的銀白長發的男子面貌形態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眾人親眼目睹了葛紅霜曾經面臨過的恐懼，眼睜睜看著棺內的人變成了清風子，而棺外的清風子眉眼漸漸精致妖艷了起來，發色由黑轉白，華麗狹長的眼眸緩緩輕抬，注視著場中眾人，泛著殺人的寒意，隨意的一瞥，都足以教人腿軟。
決非當年抵抗力弱到一定程度的妖皇。
不知道是經過數百年蜇伏，他的修為又高深許多，還是原本就極為高深，只是他們當年恰逢妙機……
男子深身透著一股妖邪之氣，下巴輕抬，冰冷的笑意頓時響徹崖底︰「今日來的甚齊，本座心中略感欣慰啊。」
這種情況下，冰棺之內的人揉揉眼楮坐起來，迷迷糊糊喊一句︰「烏善，今日該你值守了。」
烏善，便是溫故樓那位女掌書。
他睜開眼楮，看見眼前情景，搖晃下腦袋，又閉上了眼楮，口里嘟囔︰「居然做夢了奇怪數百年都不曾做過夢了……」又躺回去，做了大多數凡人在遭遇惡夢時候會做的時候，閉上眼楮期望盡快從夢中醒過來。
絕望的眾人︰「……」
這種又呆又蠢的人就是邙山派掌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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