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片狼藉的冰棺之上，閉著眼楮躺倒的人復又坐了起來。下太硌，與溫故樓的環境全然不同，不同到讓他沒辦法再漠視。
清風子對眼前的事情委實不能理解，看看自己身上——他身上衣袍乃是煉制出來的法寶，只要不進行人為的暴力破壞，就算過上數百年也不會破損半分。
眼前這些人，貌似……都是活生生的人，並不似夢境之中。
清風子想不明白自己只是入定了一小會兒，怎麼就到了這麼個奇怪的地方。
更奇怪的是，他身上的骨頭都好像上百年不曾動過，生銹了一般……情況略詭異啊。
這種詭異的情形之下，妖皇又當著他的面，（其實是當著小寵物的面，而事實也只是拍給她一個人看的）拍死了蓬萊派兩名長老。
妖皇拍之前還稍微考慮了一下，拍死別派的人小寵物好像沒什麼表情，他就只拍殘了邙山派的徐由跟無暇子，小寵物就要跟他拼命……還是暫時不要朝邙山派下手了。
葛紅霜救人正在要緊處，完全不曾領會邙山派的存亡與自己有半毛錢關系，只當妖皇那拍死一個人便朝她瞧一眼的意思就是︰順本座者昌逆本座者邙！
這是在威逼恐嚇她？！（大霧啊）
——那分明就是悄然觀察的眼神，完全是溝通不良的錯。
不過這種情況之下，似乎也不太好溝通的樣子。/p>
妖皇在邙山派喬裝臥底這麼久，下清宮上清宮里的人都認得，偶爾還偷跑進元虛宮去逛逛，對邙山派的弟子比掌門萬桓還要熟悉，毫無拍錯的壓力。
可憐別派的修士們都遭了殃。
清風子夢游一般站了起來，看著這個凶殘又血腥的場面，還是不能確認此夢的真實性，看妖皇拍人拍的十分利索干淨，索性繞到妖皇身邊去驗證。
別派的修士在生死間徘徊，不得不仰慕這個呆蠢過頭的邙山派掌書。
到底是該贊賞他勇氣可嘉還是該罵他無知者無畏，是真蠢材？
「這個……這個究竟是只什麼妖啊？」清風子駭然而驚，叫出聲來。
對于一個長年累月在溫故樓里醉心閱讀研究的書呆子來說，任何妖怪的種類都是值得探討的一件大事，當然耽誤了修行，武力值不高就是了。
但他也有一個隱藏技能，那便是對各種妖怪的真身極有研究，但眼前這一只的真身……他死活看不出來。
越看不出來，清風子就越想研究，跟在妖皇左右，只差拍拍他的肩膀說︰兄台你停下來讓我研究研究先……
妖怪兄台雖然不懂他的心聲，但听到他那聲駭然驚叫出來的話，長眉微挑，面上浮上一絲厭惡，抬起腳……就想踩下去，猛然想起這一只乃是邙山派的掌書，又不巧替他當了這麼多年的替身，睡在冰棺里上百年，被凍的又傻又呆（不排除天生這種屬性），要是再一腳踩死了他……不知道小寵物會不會更加不高興？
于是妖怪兄對上清風子，在別派修士的「這個蠢蛋要死了就要被踢死了」的心聲里，妖皇改踩為踢，輕輕一腳踢在清風子上……
清風子慘叫著滾遠了……
這個崖底很黑，原來的光亮全憑冰棺發出的柔光。這會冰棺碎了，那柔光又暗上許多，遠處黑暗之中是什麼，誰也瞧不清楚。
正因太黑，那黑暗似乎在此刻濃稠的化不開，眾人除了在眼前等死，連逃跑的機會也無。
妖皇拍的順手，但一連拍了好些個，都不見小寵物有何動靜，只覺這游戲百無聊賴，又覺小寵物救人頗為認真可愛，索性過去拎起毫無知覺的無暇子，往他口里喂了顆丹藥，又抵著他後背運功。
葛紅霜救人正在緊要關頭，不妨師尊被他拎走，也知今日師徒三人也許都要命喪在這只妖怪手下，便做好了同歸于盡的準備，暗暗運功，誓要一擊而中，無暇子卻咳了一大口血，醒了。
不但醒了，人也瞧著精神不少。
葛紅霜呆呆舉著拳頭，猶豫︰到底是打還是不打？
再說，這只妖怪把師尊救活了，是要繼續折磨還是另有目地？
——她完全拿人類的思維定式去揣測這只妖怪了。
妖皇救活了無暇子，見小寵物眼巴巴的瞧著他，暗道原來這就是感激的眼神啊？于是內心很是微妙的有了一點愉悅感。
他覺得這愉悅感跟別的愉悅感不同，是從未有過的，覺得再體驗一回似乎也沒什麼不可以，便抬著下巴，淡淡道︰「可是要本座救你師兄？」求本座吧快救本座吧！
想他向來只有拍死人的份幾時又做過救人的事情？
因此救人一事，在妖皇的妖生經歷中，確實是一種極為新鮮的體驗，特別是還有小寵物巴巴看過來的感激的眼光。（繼續大霧啊）
——那分明是猶豫不決的殺意好吧
能將殺意理解成溫柔感激的眼神，妖皇乃的理解力真是令人捉急！
見小寵物不言不語，妖皇只當默認了。
還覺得，以前不是挺大膽麼？還投懷送抱過，怎的忽然之間便羞澀了起來？
哦……原來是周圍人太多之故。
妖皇表示理解領會了小寵物的意思，還特別善解人意的笑了一下。
他這一笑，周圍的修士們幾乎都要嚇哭了……尼瑪這是個殺氣四溢的笑容有木有？
大家今日都要葬身崖底了？
徘徊在生死邊緣不得不圍觀這出救人的各派修士還沒明白過來，危險便解除了。
那只銀發的妖怪……一手拎著邙山派的那個也不知是人是妖的小丫頭，一手拎著無暇子，走掉了。
就那樣走掉了！
在拍死了好幾個修士之後，腳踩虛空，就好像踩著樓梯一樣，一步步往上，逍遙而去……
活下來的人面面相窺，心有余悸。
緊接著，爭先恐後的腳踩各種法寶，貼著崖壁往崖頂飛去……
一場大屠殺，只留下無數冰棺碎片，一個消失在粘稠黑暗之中的邙山派修士（清風子），崖下近十來具尸體，轉眼消彌于無形。
也不見妖皇的步子有多大，走的有多快，但是等那些回過味兒來的剩余的修士們飛到半崖的時候，便看到那只妖怪正在救邙山派下清宮那名低階弟子……
後來的事情，各修真大派僥幸活著的修士們皆談之色變，又束縛門人不可與邙山派生事。
至于邙山派有無與妖界勾結……妖皇都肯出手相救了，這還用說嗎？
邙山派的掌門萬恆對此十分郁悶。
他跟下清宮弟子徐由一起受傷，後者第二天便活蹦亂跳，他足足休養了數日。
至于葛紅霜那個小丫頭，以及妖皇，自那一夜開始便失蹤了。
邙山派內部弟子在暗地里紛紛議論，都親眼看見過葛紅霜在喜堂之上變身的，小師妹確定無疑是妖怪，被妖皇帶回妖界，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至于妖皇替無暇子與徐由療傷，站在敵對雙方的立場，他們還是給妖皇點了個贊。
雖然是只妖怪，但是還是懂得受人恩惠還是要報恩的。
無暇子與徐由平白照顧了小妖怪葛紅霜，妖皇臨去之時，幫他們療傷，這就算報了養育之恩了……
這麼理解，似乎也講的通。
不過，這種理解，都是以人類的思維來思考這只妖怪的，要是有人能夠采訪一下妖皇陛下，他的回答必然是︰本座在邙山住了上百年，自感此地煩悶無趣，也就小寵物頗有幾分好玩，本座都要回妖界了，不帶著小寵物回去繼續養，豈不寂寞的很？
他在臨去之前，還頗為善解人意的……將那只之前吐火球燒他後來又跑回無暇子懷里的小火雲獸從無暇子的袖子里扒拉出來，見小火雲獸掙扎的太厲害了，一副死活不能跟他共存的小模樣，便將它塞進了葛紅霜的袖子里。
……寵物的小寵物也要帶好。
至于葛紅霜的意願——
妖皇陛下救完了人，拖著葛紅霜往崖頂漫步上去的時候，無暇子與徐由在邙山派長老們的攜扶之下緊隨其後，也到了崖頂。
妖皇陛下隨意抬眸，瞄了一眼他方才救過來的無暇子與徐由，嗯，這會都已經睜開了眼楮，生命跡象比較穩定，看來是死不了了。
他沒救治過的邙山派掌門萬恆以及上清宮掌宮無塵子……還半死不活中。
「小霜霜跟本座回妖界？！」尾音上揚，說明心情不錯。
拍死了那麼些以前來找過他麻煩的人類，又帶著只听話的小寵物，妖皇陛下的心情確實十分愉悅。
葛紅霜將他那一眼理解成了︰若不跟本座回去，你師尊與師兄本座能救回來也能再弄死……
她內心瓦涼瓦涼，稍感欣慰的是︰師尊與師兄沒有性命之憂了。
于是，葛紅霜點點頭，萬般不情願的答他︰「我跟你去！」頗有壯士斷腕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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