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皇上游湖回來,李丞相在側院客房听到聲音,急急走出來到了後院,又湊上前,「皇上……」
「李丞相,還沒回京啊,」軒轅睿似乎游玩的心情大好,眉宇間淺漾著笑意,坐在樹下的藤椅上,拿起桌上的茶壺要自飲自斟,李丞相連忙搶上前為他斟上茶水。恭敬呈到軒轅睿面前。
軒轅睿端過茶杯抿了一口香茗,勾了嘴角淡然道︰「李相若不急著回京,明日跟我們去郊游如何?豫州這地方不錯,有很多好景致。」
「皇上……」
李丞相在綠茵茵的草地上跪下來,焦慮的仰頭看向軒轅睿,「皇上,老臣已焦頭爛額,哪有心情去郊游啊!您幾月不理朝政,一些非您不閱的折子積壓成山,有很多大事大非的事件太後也拿不定主意,亟待皇上回宮定奪,還有,黃河決堤,大批饑民涌至京城……」
李丞相滔滔不絕的奏報近日的朝中大事,跪奏的嗓子干渴,雖然已是入秋時節,可秋陽如火,午時依然很悶熱。
軒轅睿倚在藤椅上,松散的敞開外衫,竹扇輕搖,听的無動于衷,眼楮瞟都不瞟李丞相。
「皇上,賑災之事請速速定奪。」
「這些事要拿到朝堂上去談論,不要到此攪擾我的清淨。」軒轅睿淡淡道。
李丞相聞言眉頭擰著糾結,皇上聰耳不聞朝政,這不是對牛彈琴?
「皇上!」李丞相加重了語氣。
「李相。」軒轅睿截住他急躁之氣,輕笑,「哎,我這里不談政事,李相不妨坐下來陪我喝杯清茶,暢談一些風花雪夜的風雅。」
轉眸,輕喚,「瀟兒。」
雲簫在廊內早已听到李丞相十萬火急的稟奏,心頭浮上一陣憂慮,像水上浮萍扶搖著沒了根。
朝中政事堪憂,亟待皇上回朝理政,他要回京麼?她和他分離在即麼?
軒轅睿低聲一喚,她回了神,「哦」了一聲從屋前走過來,「睿。」
「吩咐備好浴水,一會泡泡熱水解解乏,然後,我們回房午睡。」
「已經讓小婉去備浴水了。」
軒轅睿看看雲瀟不安的眸子,嗓音倍加幾分柔和,「來品品這茶,老鄉家的茶未必比不上京城的好。」
「那是,自家產的,自然知道那棵茶樹的味道最醇最香。」雲瀟淺笑淡淡,壓下心中突睨而生的不安,在軒轅睿身旁坐下來。
「明日我帶你繞到山那邊去走訪走訪,再淘些好茶來,中午還在老鄉家用餐,老鄉家的飯菜很有特色,鄉間文化比較濃厚。」
「豫州的地域風情跟冀州有所不同。」雲瀟神思悠遠的飄向家鄉,哪里也比不上家鄉的飯菜對口味。
「想家了?以後到你的家鄉去看看。」
「好啊,先去我家住幾天吧?」雲瀟興味地揚了揚眉梢,不用問,她早都想家了,「我家比不上宮中巍峨雄偉,不過,園林景致可比宮中的要自然許多。」
「好,就住在岳父家。」軒轅睿寵溺的看著她,笑著拍板去岳父家住幾天。
雲瀟看看李丞相跪著不起,起身道,「李丞相,我去給你搬把椅子吧。」
「呃!娘娘,老臣……」李丞相尚未沒緩過神,雲瀟已經去了。
李丞相的目光轉向皇上,表情已是焦急如焚,「皇上……」
「李相,听說宮內有皇子誕生。」
軒轅睿放下茶杯,終于正視他。雖然身在青竹嶺,軒轅睿對宮內的狀況了如指掌,皇宮御案上奏折的內容他也盡知詳細。
「回皇上,八月初,安才人誕下皇子,秋才人誕下公主。」
「皇子出世,可以承繼皇位。」軒轅睿睥視著跪在面前的李丞相,風輕雲淡的輕踫著唇瓣。
李丞相立即听出皇上的話音,大為惶恐,連忙叩頭,「皇上,皇子嬰幼懵懂,無思朝綱社稷,若立為君主,豈不誤國誤民啊!」
「那就要李丞相費神輔佐了,你繼續辛苦輔佐二十年,皇子就能理政了。」
「皇上……」李丞以膝蓋做腳向前行了兩三步,相憂心忡忡,「皇上,萬萬不可啊!承固國安民之重責,老臣懇請皇上速速回朝理政。」
「我的意思已經透露給你,你帶回去吧。」軒轅睿冷冷的靠到椅背上。自從跟瀟兒住到青竹坡別院,軒轅睿不再以朕自稱,完全月兌離了皇帝身份。
雲瀟讓小順子搬來一把椅子,客氣道,「李相,您年紀大了莫要跪著,起來坐吧。」
李丞相滿面焦慮,跪在地上置之不理身旁的那把椅子,連一個謝字也沒吐出來,明顯對皇後大有不滿之意。
軒轅睿抬眸看向李丞相,面上浮現慍怒之氣,李丞相朦然不覺,依然我行我素,焦躁的矛頭直指雲瀟。
「娘娘,老臣有句不敬之言,說出來還望皇後恕罪。」
「老丞相,有話盡管說。」
「娘娘,若不是因娘娘離宮不歸,皇上焉能離京棄位不思朝政,皇上為娘娘一人要拋棄全天下的人,老臣斗膽忠告娘娘,莫要成為禍國殃民的禍水女人!」
「禍水女人?」雲瀟臉色倏然泛白,此言若是出自一般人之口,還不覺什麼,然而,這句侮辱之言是出自德高望重的老丞相之口,雲瀟頓覺無地自容。
「李丞相!」軒轅睿一聲叱吼,怒氣迸發,「瀟兒對你一番敬意,你竟然以客欺主,對她不恭不敬大放輕蔑之言,真乃不知好歹。」
「皇上,皇後狐媚君主,只是皇上棄位離宮,老臣代大晏國臣民請旨廢黜雲氏皇後,另立賢後,以正宮闈風氣。」
「閉嘴!再說一句小心你的腦袋!」軒轅睿狠戾地瞪著李丞相,大有要當即砍了他的暴怒氣勢。
「皇上恕罪。」李丞相驀然愣在當場,皇上對他從來都是敬重有加,從沒以此種口氣呵斥過他。
仰頭看著皇上,李丞相不知如何應答,作為臣子對皇後說這些確為大不敬,但是,皇後已然媚惑皇上的心魂,李丞相認為皇上再不清醒過來,真的要誤國誤民了,所以自己要盡快讓皇上清明一些。
「皇上一向深明大義,今日為何是非不分,為護著一個女人竟然要忠臣的腦袋,皇上清醒一下吧,江山與女人孰輕孰重啊?」
「住口!對瀟兒不敬就是對本爺不敬,李相,我現在就讓你的腦袋搬家。」軒轅睿旋身一動,已經抽出一個侍衛的寶劍,挺身抵向李丞相前胸。
李丞相嚇得臉都白了,依然倔強的挺著脖子,「老臣願以項上人頭向皇上請願,請皇上速速回宮理政。」
雲瀟慌忙握住軒轅睿握劍的手,「睿,冷靜一下。」
「滾!」
軒轅睿扔下寶劍,傲居的睥視李丞相,惱然逐客,「本爺這世外桃源寧靜清幽,不招待朝中大臣,本爺要沐浴歇息。」
說罷,拉著眼淚汪汪的雲瀟,一邊向房里走,一邊冷冰冰的吩咐,「肖義,送客,閑雜人等不許再放進來騷擾爺的清靜。」
「是。」肖義肅嚴的看了一眼李丞相,有禮的做了個請的動作,「李丞相,請回吧。」
「肖大人,皇上他……」
「李相的言行很沒有分寸,侮辱了我家三爺心上的女人。」肖義挑眉對視著他,他敢斷言,李丞相若繼續不識時務侮辱皇後,為官生涯很快就要畫上句號。
只因,在皇上的眼里,皇後不容任何人侵犯,在皇後沒有回宮以前更為敏感。
「三爺?你我身為朝臣,就是私下里也不應稱乎皇上為三爺?」李丞相不以為然扯嗓高叫,十分不忿,「肖義,皇上為了一個女人竟然棄江山而不顧,你身為皇上倚重的臣子,因何不規勸皇上回朝理政……」肖義斂去笑意,一雙精目深邃著李丞相,語風深沉的說道︰「肖義永遠是三爺的奴才,以三爺為主正,對三爺忠心耿耿,惟命是從。」
「肖義,你不是一個普通奴才,你是東宸皇帝的御前重臣……」
「李相……」肖義打斷他的話,嚴肅忠告,「如果李相不收斂自己的焦躁言行,後果會不堪設想。」
肖義冷冷看著他,強勢把李丞相請出行宮,「李相請速速離開青竹坡吧,莫要攪擾我家三爺清淨,來人,送丞相出府。」
李丞相被兩個侍衛拉出門,站在籬楹小築的門外沮喪的搖搖頭,感覺自己仿佛被皇上趕出紫金殿一般好生落魄。
唉,皇上如此護著皇後,這是鐵了心不想回京了啊!
皇上又如回到從前,那時,皇上身為昭王,持正穩斂,勤懇攝政,治國功績斐然,然而皇上卻冊立太子之事,昭王對朝堂失意太過傷感,欲舍棄一切遠離朝庭。
昭王熟稔朝政,是最佳的皇位繼承人,皇上卻冊立了不喜政事的祥王為太子。太子要把皇位禪讓于昭王,昭王竟放棄經營多年的事業,要隨王妃去江南最平凡人,傷心至極啊。
唉!現在,皇後不願回宮,皇上可是有禪位的意思,一心欲隨皇後而去?可小皇子剛剛出世啊。
李丞相沉沉的嘆息半晌,無可奈何,登上馬車,氣餒返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