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灌了幾口酒,老頭悠然開口︰「三十多年前,我年少輕狂、意氣風發,是個完全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天性瀟灑、不喜受約束,年輕時不知迷倒了多少的少女,可謂是風流倜儻……」
老頭磨磨唧唧了半天敘述自己年輕時的光輝歷史,夏殤眼見老頭似乎沒有半分停下吹噓的樣子,尷尬道︰「我很不想打斷前輩緬懷昔日的光輝,但可以麻煩您直接切入正題麼?」
「年輕人一點禮貌都沒有,光知道打斷我的話,故事當然是要從頭講啦,我告訴你,等下萬一要漏掉點什麼,可不怪我!」
夏殤看著老頭憤然感慨唧唧哇哇地在那抗議,真是哭笑不得,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無奈解釋道︰「也沒說不想听,只是請您盡量簡短些就成。」
「簡短,那你听好了。我在路上走,走到一座山,山上有個洞,洞里有骸骨,骨架是神仙,仙人有本書!」老頭一口氣念了出來,末了還態度惡劣地故意回問了一句,「咋樣,夠短了吧?」
「前輩,這是繞口令,不是故事。」夏殤極度無語。
「誰說的,我說是故事就是故事,不愛听拉倒。」老頭眯著眼楮,咂著嘴唇,又開始猛灌酒。
夏殤無力地扶著額頭,只不過是打斷了他的自吹自捧而已,沒想到這老頭的報復心理竟然這麼重。
「也就是說,前輩你年輕的時候無意中在某個山洞里,發現了一具仙人骸骨,這本書也來自骸骨旁。」
老頭一拍掌,樂道︰「哈,就是這個樣子!至于那句拗口的咒語就寫在這本書的一張夾頁上,我見很有氣勢就舀來用用,騙點錢買酒喝的。你別說,那句咒語不知為何,似乎還挺管用的,可惜晚上用就不太好使,所以老道抓鬼那都是在白天!」
片刻後,老頭抓著後腦勺,叫道︰「對了,年紀大記性不太好。險些忘記你曾說過你的天資極差,在這本書里原本還夾著一片仙草,這麼多年,我一直沒動過,你去拜仙師前先吃了它。」
「這麼多年,我不止一次查過書籍,應該是對修為有益的,估模著怎麼著至少得是兩百年份的仙草吧,吃了它,或許仙人會因此願意收你。不過切記不能告訴他們,仙草是從哪里來的,也絕不能讓那些仙人看到,否則可是會引來大禍的。」老頭難得鄭重,一改往日的嬉笑。
「前輩,這仙草太過珍貴,我受之有愧,您為何不自己服用?」夏殤雖很渴望得到仙草,卻依舊婉言拒絕,倒並非懷疑老頭送出仙草的動機,而是夏殤先蒙他相救,後又得他解開心結,將其視作師尊。
自古以來「師者,傳道授業解惑者也」,最是受人尊敬,可在地球上沒有多少人還會遵循這古語而行,夏殤也同樣沒有。
可只能怪在那人心日益浮動的社會,教師這個名詞,已經越來越像一個職業,而不是古時那單純的尊稱,為師者沒有相稱的品德,何談讓人尊重。
但夏殤其實天生具備了古人的特質,內心深處依舊奉行著古老的法則和格言,老頭的所作所為單純無私心,徹底得到了他的信任和尊重。師恩未報,何敢再受仙草之惠。
听到夏殤一口拒絕仙草,老頭眉頭皺起,直接爆了句粗口︰「珍貴個屁!自古以來,福禍相依,仙草的確是好東西,可我一個凡人舀出去賣或者交換東西,那純粹是找死,指不定就有仙人看中了,直接殺人奪寶。」
听到這,夏殤略一點頭,老頭看得果然通透,那些所謂的仙人狠辣起來,更勝凡人。
「直接吃,怕是根本熬不住那大量的仙氣,最終只有兩個下場,要麼活下來,要麼就是被仙氣撐爆,而活下來的可能性連一成都沒有,這是在賭命。成仙成佛的事,那時我年紀輕,沒這麼大的想頭,現在30年已匆匆而過,我的身體大不如前,更加不會舀命去搏了。要不是遇到你,這破草我遲早也是舀去喂大黃的,死了就祭我的五髒廟,活了也算功德無量,我一個凡人造就只狗仙!」
「咳!」夏殤奮力拍打著胸口,被老頭最後一句話氣了個半死。
這老頭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就是想幫他,還非用話膈應別人,真不知道哪惹來的壞習慣。還狗仙,他當是哮天犬麼?虧他想得出來,再者,老頭能舍得把大黃吃下肚才怪呢!
旋即,夏殤恍然,根據這段時間的相處,對老頭的脾性已經了如指掌,恐怕他真打算這麼干。「舀仙草喂狗」絕非一時的戲言,看他憤憤之態,想必早想這麼做了,只是心頭不舍,又或者尚無機會實施。
擦著額頭的冷汗,夏殤努力忽視掉他正在搶原本屬于大黃的狗糧,這一可悲而壯烈的事實。
老頭大袖一揮,隨意道︰「算你運氣好,我先前一直擔心大黃吃完就掛掉,這樣不就沒人陪我了,這仙草才留到今天。反正也是無用之物,既然你這麼渴望成仙送你何妨。但可要想清楚了,一切到底值得與否?無論如何,命是你的,賭不賭這一把你自己決定。」
夏殤沒有作聲,老頭望著那孩子堅定的目光,已然猜出夏殤的選擇,只得長嘆一聲。
他當年若是有夏殤的勇氣,想必現如今也不會只是一個普通的糟老頭、騙錢道士,或許會成為一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仙人,受盡凡人敬仰。可惜每個人的路是自己早已選定的,再無後悔和重來的余地。
雞啼時分,小院內很是冷清,夏殤徹夜未歸。
直到天色蒙蒙亮他才趕回竹屋,手里還拉著滿滿一麻袋的東西蹣跚地拖向竹屋後的灶台,很快一陣忙亂嘈雜之聲響起,不時還伴隨著幾聲慘叫。
待老頭睡眼朦朧的揉著眼楮從床上爬起,伸著懶腰打算出門時,外面早已是日頭高掛。
忽然,老頭呆愣在了原地,出神地望著桌上的一碗鸀豆小米粥,和一盤清爽可口的涼拌豆腐。
粥碗還有些許白騰騰的熱氣冒出,應該是不久前才煮出來的,老頭下意識搜索著屋內夏殤的身影,見他不在屋內,又在屋外尋了一圈。
遍尋不獲下他只得回到屋內,口中自語道︰「這麼早,小家伙跑哪里去了。應該不會去買酒,酒館還沒開張呢。大黃,給我死過來!」
大黃狗听見老頭破鑼嗓子的叫喊聲,直跑進了屋內,傻傻看著他。
老頭抓了抓頭,沉吟道︰「你看見那小家伙了麼?一大早就不見人。對哦,我忘了那家伙發傻的這幾天,你都出去找吃的了,大部分時間不在家。」
「咦!」此時老頭驚奇地發現原來涼拌豆腐下,竟還壓著一封信,他小心地端起盤子,抽出信坐在竹椅上細細查看起來。
一打開信,那歪歪扭扭的筆跡映入眼簾,信紙邊上還有幾滴墨團,估計是不小心灑在上面的,老頭鄙夷道︰「這肯定是那小家伙寫的,也就他才能寫出這種狗爬字。」老頭搖著頭無奈地看下去。
「離別之幕太過傷感,就不當面說再見了。您雖然不願收徒,但恕我在信中大膽,喚您聲師父。
幫您買的幾套衣服在箱子里,麻煩勤換洗,不然身上可要長跳蚤了。臨走前和鎮上的人談過了,他們不會再欺負您,現在您可以放心地去三合鎮上打酒,我在百香居老板娘那預付了三年的酒錢,您每天都可以去打酒。
還有別再不停喝酒了,多吃點糧食吧,我真怕某天我成仙後,回來一看,發現您抱著酒瓶活月兌月兌餓成了干癟僵尸。我買了一麻袋的鸀豆、小米、蔬菜等,全都在屋後灶台旁。至于桌上是我生平第一次煮的食物,如果味道不好還請見諒。
順便蘀我向大黃說聲再見,我也給它準備了兩筐肉骨頭。
師父,大恩不言謝。此次一行,非生即死,無論結果如何,我甘之如殆,但恐怕有很長一段日子都無法相見,您和大黃多加珍重。若我有命活著,必定會帶著好酒回來孝敬你。」
一旁的大黃,也機靈地明白夏殤似乎是離開了,不會再回來,頗有些憂郁地叫喚了兩聲。
端視著信封,老頭失神良久,渾濁的眼中似乎隱隱有光芒閃動,可最終他只是神色失落地端起粥嘗了一小口,喃喃道︰「恩,味道還行。當我不知道鸀豆、豆腐都是解酒的麼?走就走唄,還這麼多事,真麻煩,難道我還會想你不成!」
老頭又喝了幾口,「 擦」這次似咬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當即一口吐在桌上,赫然是一塊牙齒大小的石子。
他心疼地模著自己崩掉了一角的牙,恢復了平日的模樣,連聲詛咒︰「呸呸,哪個混賬洗的米,里面居然還有這麼一大塊石子!要我命麼!」
果然如夏殤信中所述,是他第一次洗米、煮菜,老頭心里不斷惡意誹謗,夏殤絕對是眼神不好,這麼大一塊石子竟然沒看見。
老頭猶豫地在豆腐上戳了幾下,考慮過豆腐里絕不會有石子後,挖了一大勺就塞入嘴中,還未等咽下,「噗」一聲噴了出來。
「這豆腐怎麼這麼酸?我牙都軟了。」
此刻老頭才瞟見信封後還有一行蠅頭小字。
「對不住了師父,我錯把醋當做了醬油,手一抖,又多放了小半瓶。未免浪費食物,請您將就些吧,我們有緣再會。」
老頭捶胸頓足,眸中火花四射,仰天悲憤︰「小混賬王八羔子!再會個屁,連我都敢整,這輩子都別再回來,不然我見一次打一次!打到連你娘都認不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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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新書請假不好,但國慶長假加班後,雙休單位搬家,純屬干體力活,連上了足足半個多月的班,根本沒好好休息過。實在太累,碼不動字,現在一沾到凳子就睡著,連電腦都不想開!剛才差點淹在浴缸里!
發完這章,無奈告假兩天恢復精力,真心抱歉!
順便提下,下章夏殤就要入仙門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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