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瓦德並沒有立刻回答洛倫斯的問題,他從床頭櫃上取來酒壺,給自己倒了一大杯,又倒了一杯放在洛倫斯的面前。里瓦德粗短的手指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里的大號牛角杯,一杯接著一杯的豪飲著。
洛倫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盡量讓自己的呼吸更加均勻一些,放松自己的身體————到了這種時候,就是盡人事,听天命了。自己再多說什麼也不會有任何幫助,只會使得對方更加厭煩,反倒不如大方些,做出一副很隨意的樣子,讓里瓦德自己去拿主意,這樣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結果,而不是敷衍。
輕輕地端起酒杯,略有些哆嗦的右手讓杯口的酒水泛起波紋,洛倫斯小心翼翼的從杯沿小口抿著。這種太過刺激的飲料讓他很不習慣,但是卻可以用它來掩飾自己的緊張不安,讓心髒跳動的更加緩慢,遮擋一下自己來回轉的眼楮。
「殿下!」門簾突然被掀開了,一個驚恐的聲音把兩個人的目光全部都吸引了過去,慌張的衛兵正單膝跪在門外,抬頭望向營帳內的里瓦德。
「獸人的使者已經來了,而且……正在朝這邊過來!」衛兵語速極快,仿佛是吼出來的一樣匆忙︰「弟兄們怎麼攔都攔不住!」
「薩米爾!一定是它,那個惡魔……不,是畜生!」里瓦德眼楮里爆出精光,咬牙切齒的大步走到洛倫斯身旁,略帶歉意的說道︰「雖然很抱歉,但是請您趕緊離開吧,那家伙非常殘暴,而且嗜殺至極!」
「已經來不及了,殿下,它已經進入軍營正在往這邊走過來!」衛兵又強調了一次。慌張不安的眼神轉向洛倫斯身上,他知道這個諾多精靈一定是來說服殿下倒戈的,萬一讓那個薩米爾發現,殿下一定會…………
想到這里的衛兵,悄悄地從背後模出一柄戰斧,眼神里露出不忍卻又決絕的光芒。雖然這樣做殿下一定不會饒了自己,但是至少自己盡忠了,這就夠了!
「鐺啷——!」一聲脆響,雪亮的短柄單手斧掉在了地上,衛兵長大了嘴,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諾多精靈,整個人想雕塑一樣停在了那,右手還是舉起斧子的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洛倫斯飛快的從掉在地上的包囊里拿出兩個鐐銬,在衛兵驚愕的目光中動作麻利的把自己的雙腳腕扣上,然後又把自顧自的拷上雙手,拍拍灰,隨便在臉上抹了兩把,這才從地上站起來。
「嗯?你們那是什麼眼神?」等全都收拾好了,洛倫斯才發現兩個矮人正一動不動的愣在那里,神情充滿了古怪。他也不多想,隨手從袋子里又掏出來一柄短棍,塞到里瓦德的手里,還隨口問了一句︰「你不會不知道這東西該怎麼用吧?」
「您這是什麼意思?」里瓦德看了看短棍,又看了看現在從「難民」變成「囚犯」的洛倫斯,咽了咽口水,小聲問道︰「這樣有什麼用意嗎?」
「假裝一下啊,這不是為了應付那個獸人嗎?」洛倫斯咬牙切齒的說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難道您想要被發現嗎?反正我不想!」
「哦~~~,我明白了。」里瓦德立刻點點頭,趕緊回答道。
「呼————」洛倫斯長出一口氣,扁了扁嘴︰「待會兒,等那家伙來了之後,您知道該怎麼介紹我吧?」在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後,這個諾多青年才一坐在地上,等待著那個令人恐懼的家伙出現。此刻,所有人都提起了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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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米爾擁有一身健壯的肌肉——和所有的獸人一樣,幾乎看不到脖子。一頭稀疏的毛發,身上長滿了長長地棕黑色絨毛,兩個胳膊魁梧的像是畸形了一樣,掂量著一柄獸人武士最喜愛的直刃戰刀——這東西看起來就像一個綁著木柄的長方形大鐵片,只不過更厚實,而且揮舞起來威力十足。
它的右眼是一個令人驚恐的空洞——什麼也沒有,眼眶里只剩下一個像是被堵起來的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
肥厚的大腳邁著步子,大搖大擺的在一群矮人衛兵單行跪地的恭迎下走向里瓦德的大帳,他沒有帶衛兵,對于他來說也不需要——矮人都只是一群窩囊廢,至于精靈?那些個病癆鬼還沒有殺死他的本事!
「歡迎您的到來,尊貴的薩米爾大人。」里瓦德畢恭畢敬的向它表示致敬,寬厚的腰身艱難的彎了下去————這個動作對于矮人來說,難度還是大了些。
「進去!我不在這里說話!」薩米爾悶哼了一聲,倨傲的抬了抬下巴,嘴角揚起一個不屑的角度︰「我帶來了偉大的科賽汗的命令!」
「遵從您的意願,尊敬的薩米爾。」里瓦德毫無怨言的直起腰身,熱情的為它掀開營帳的門簾,然後緊緊地跟在對方的身後走了進去。
「偉大的科賽汗,在听到你的消息之後大為震怒,非常憤怒!」薩米爾一坐在了里瓦德的床上,從旁邊拿過酒壺就往嘴里灌︰「如果不是看在你還算有那麼一點點忠誠的份兒上,你和你的那些侏儒早就死個干淨了!」
「感謝科賽汗吧!」薩米爾舌忝了舌忝嘴角,露出猩紅的舌頭︰「矮子!」
「祝願偉大的科賽汗戰無不勝,長命百歲,我也深感榮幸!」里瓦德低眉順眼的討好著,一邊還用試探的口氣問道︰「那麼,科賽汗帶來了什麼命令?」
「雖然那些該死的諾多病癆鬼不堪一擊,還有那些人類。但是畢竟它們的數量太多了,像蝗蟲一樣多,殺死它們需要費很多力氣,要是逃走了更是麻煩。」薩米爾掂量著自己的戰刀,帶著不屑的語氣說道︰「所以,你的軍隊到時候也必須參加戰斗,從側面進攻它們!」
「你們從強壯的獸人武士們的背後繞過去,給它們突然一下子!打個措手不及!偉大的科賽汗給了你一個優惠的條件,如果你們可以奮勇殺敵,那麼他就會酌情給予你們的家人加入塔爾部的權利!」
「如果你們敢逃跑…………」薩米爾笑了,笑的讓里瓦德渾身戰栗︰「我就把你們一個個全都抓起來,剁成肉醬,做成一鍋肉湯雜燴。」
「能為慷慨的科賽汗效勞是我畢生的榮幸!」里瓦德撲通一聲跪下來,趴著身子大聲說道︰「贊美偉大的科賽汗!」
「這家伙是誰?!」薩米爾的眼神突然看向了營帳一角,正蜷縮在那里的洛倫斯,此時的他正在渾身發抖,身上的鐐銬發出清脆的「嘩啦嘩啦」的響聲。
「這是……我從戰場上帶回來的一個小玩意兒。」里瓦德小心翼翼的說著︰「不太中用,但還算听話,就留下來了。」
說著,還走過去,掄起短棍就在洛倫斯的後背上猛敲了一下,瘦弱的身體像是樹葉一樣落在了地上,死狗似的趴在那里。
「站起來,去給薩米爾大人倒酒你這個蠢貨!」里瓦德一邊說,「嗚嗚」作響的短棍還在不停的敲打在洛倫斯的身上,遍體鱗傷的諾多青年只好哆嗦著身體,小跑著拿過酒壺,低著頭走到薩米爾身旁。
「你是個諾多精靈?」薩米爾帶著殘忍的笑容問道。它用它那粗壯的手掌一把抓住了洛倫斯的頭發,把兩張臉放到了一起,在那淡金色的髒頭發下面,是一張驚恐不安的面孔。
「是的,我的大人。」洛倫斯顫抖著嘴唇,他的眼楮連眨都不敢眨一下,酒壺緊緊地抱在懷里︰「諾多精靈,來自東方,是里瓦德大人的奴隸!」
「那麼,小家伙。你知道,我的眼楮是怎麼回事嗎?」薩米爾指了指自己的右眼,帶著調侃的口氣問道︰「一個老精靈,用一支木頭做的箭射中了它。知道那個老頭子是什麼下場嗎?」
「不知道,我的大人。不知道。」洛倫斯聲音里帶著哭腔,不停地搖著頭。
「變成晚餐啦,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薩米爾哈哈大笑,很隨意的,像是扔東西一樣把洛倫斯扔到了一邊,不再去看他。
「啊——!」弱不禁風的洛倫斯一頭撞在了地上,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摔破的頭皮裂開了縫,暗紅色鮮血鋪在了地上。
「病癆鬼就是病癆鬼,踫一下就完了。」
「記住你說過的話,矮子!」薩米爾拿起自己的戰刀,朝著營帳外走去,一搖一晃的,聲音低沉︰「要是敢反悔,我就讓你也變成晚餐!」
「明白,尊敬的薩米爾大人,里瓦德明白。」里瓦德一身冷汗的跟在它後面說道︰「一切都遵照著科賽大人的意思!」
「我可是很期待著你會反悔。」薩米爾悶哼一聲︰「不是所有的獸人武士都像偉大的科賽汗那樣仁慈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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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米爾離開了。
里瓦德喘著粗氣,坐在床邊上。滿頭污血的洛倫斯昏倒在了營帳里,懷里還抱著那個灑了的酒壺。
榮耀、族人、承諾、威脅…………里瓦德突然覺得自己好孤獨,一種難以言語的悲涼涌上心頭。
「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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