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叫千騎的大廚做了兩樣李治喜歡的精致糕點,小夫妻倆一同入宮面聖去了。
看著太平公主的馬車走向大明後宮的玄武門,郭元振一個勁兒的嘿嘿傻笑︰「做駙馬就是方便,想什麼時候面聖,就什麼時候面聖。別的文武百官除了宰相尚書和大將軍這樣的人,一輩子也難得有一次面聖的機會。」
薛楚玉站在他的旁邊,表情是千年不變的八風不動天塌不驚,淡淡的又認真的道︰「可惜,陛下的三個女兒都已經出嫁了。」
「你什麼意思?」郭元振瞪著眼前這個說笑話也擺著一張臭臉的家伙,很惱火。
薛楚玉轉過頭來,仍是面無表情,「不過,就算三位公主都沒出嫁,可能也沒你什麼事。」
「薛楚玉,你是想打架嗎?!」郭元振氣急敗壞。
薛楚玉認真的點頭,「有一點。天氣冷,我們活動一下吧!」
「……呆子!」郭元振很是無語,拔腿就跑了。
小夫妻倆到了含冰殿,卻意外的發現常年在此養病的李治不在殿中。一番打听,才得知皇帝去了天後常住的寢宮,蓬萊殿。
太平公主嘿嘿壞笑,「我父皇和母後,怕是有段日子沒有住到在一起了噢!」
「人小鬼大!」薛紹沒好氣的斥責她。
「誰說我小?」太平公主揚眉瞪眼,「我都要當娘了!」
「什麼?」薛紹略微一怔,隨即大喜,「真的?!」
「咳咳……或許,大概,好像是……快了!」太平公主哼哼哈哈的打著幌子,說完就一溜煙的跑掉鑽進了馬車里。
薛紹也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顯然太平公主仍是沒有懷孕……怎麼就還沒有懷孕呢?難道是我努力不夠或者槍法不準?
小夫妻倆只好轉道去往蓬萊殿面聖。快到殿前時薛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記得上次自己去面聖是悄悄去的,結果等了半天等來了武則天。此後李治就移居到了天後常住的蓬萊殿,打此以後誰想面聖都絲毫逃不過天後的眼楮和掌握了!
馬車未停時太平公主看著手里的糕點犯愁了,說既然二聖都在我們卻只帶了陛下愛吃的糕點,用意也太明顯了,天後面上說不過去的。
薛紹想了一想,看著宮殿的屋檐下吊著的那些冰榴子,不由得靈機一動,「是到了我獻手藝的時候了。」
「你說什麼?」
「還記得,冰凍的風鈴嗎?」
太平公主眼前一亮,拍手笑道︰「薛郎,你好聰明!」
薛紹呵呵的笑︰「天後信佛,風鈴也有用作佛家法器。想必天後會喜歡的。」
「那還用說?趕緊動手唄!」
薛紹就地取材斬來冰塊,在太平公主和侍兒們漂亮的冬衣上取了一些彩色的絲絛,現做了一串漂亮的風鈴。隨後小夫妻倆一同入宮求見二聖。
下雪天寒,二聖都在蓬萊殿里歇著沒有外出,馬上就準許了薛紹與太平公主的覲見。小夫妻倆帶著一盒糕點與一副風鈴步入丹墀,說是前來晨昏定省給二聖禮拜。
二聖接到小夫妻倆倒也高興,太平公主早已捧著糕點膩到李治的身邊喂他吃去了,武則天則是看著薛紹手里的東西好奇︰「薛紹,你手中所持何物?」
「回天後,這是臣親手所制的一副冰凍風鈴。」薛紹雙手捧上,說道︰「臣記得天後崇信佛法,風鈴也有做為佛家法器之用。臣便用冰塊親手做了一副,獻與天後。」
原以為武則天就算不喜歡,也至少不會當面嫌棄。豈料薛紹的話音一落,武則天的臉色當場就變了,「拿去,扔了!」
薛紹和太平公主同時意外的一怔,李治正張嘴要吃糕點的動作也停滯了,擺了擺手示意左右宮人將薛紹手中的風鈴取去。
薛紹茫然的站著,眼睜睜看著一名宦官走上前來,將他手中的風鈴拿到了宮門之外,扔得一片砰當作響。
「母後……」太平公主一時都有點蒙了。
听到太平公主這一聲喚武則天才稍稍回神收斂了怒氣,「薛紹,不關你事。實在是听到這個‘佛’字,本宮的心中之怒就難以平復!」
太平公主這才略略放心,薛紹則是有些好奇了,問道︰「天後信佛,天下皆知。今日卻是為何……天後恕罪,臣本不該打听!」
武則天擺了擺手,轉頭看向李治,「陛下,該跟他說麼?」
李治的表情挺平靜,拿起一塊溫熱的方巾擦了擦胡須沾上的糕點粉末,淡淡道︰「天後想說,那便說吧!」
薛紹一下就來了精神,接下來天後所說的,必然不是小事!
「薛紹,你與太平都坐到我的身前來。」武則天說道。
薛紹應諾,和太平公主並排坐到了武則天與李治的下手位置。兩旁沒有左右史官,顯然,這會是一番禁中密語。
「你二人可曾听說過,當今世上還有一個光明聖皇帝?」武則天開口的一句話,就讓薛紹與太平公主同時吃了一驚。
太平公主忙道︰「竟有此等事?!」
「普天之下,臣只尊天皇與天後為聖,卻從未听說有什麼光明聖皇帝!」薛紹抱拳道,「天後,竟是何人如此大膽,妄自稱帝?」
「這是朕登基以後,第二個稱帝的野匪!」一向說話有氣無力的李治,聲音里透出了一絲慍氣,「永徽四年,女匪陳碩真于睦州發動反叛,置百官建衙署,修天子基建萬年樓,自稱文佳皇帝。反叛不到一月,她就被剿滅了。沒想到時隔三十年,又有一人敢在朕的天下稱帝!——綏州雜胡白鐵余,篡改佛法以邪教愚惑當地百姓,斂財之余還煽動叛亂,他也學了陳碩真的設百官置衙署並號稱‘光明聖皇帝’。七日前,逆賊白鐵于已經在綏州起兵反叛,他們殺命官奪府庫、焚毀官衙強拉人丁入軍從叛,已經接連荼毒了城平、綏德、大斌三縣!」
薛紹頓覺震驚,本以為是突厥那邊出事了,沒想到是有人稱帝!……怪不得今天武則天听到「佛」字就惱火,原來白鐵余是以「偽佛教」來煽動造反的!
「因兵戈與風雪阻隔,朝廷于昨日才收到千里之外綏州叛亂的消息。」武則天說道,「值此隆冬年關之際白鐵余悍然叛亂,我看他是不想活到明年了!」
薛紹知道,朝廷對于這種公然叛變還敢稱帝的逆匪,除了剿滅絕對不會有別的處理辦法。昨日朝廷派特使召李謹行頂風冒雪的入宮,肯定就是商議此事。再听二聖今天的口氣,朝廷大概是想派御林軍出戰!
思及此處,薛紹鄭重一抱拳︰「陛下,天後,臣請命率領王師前往綏州,平定叛亂!」
「啊?!」太平公主驚叫。
「你?」武則天略略驚咦。
李治不吭聲,定定的看著薛紹。
薛紹站起了身來,走到堂前鄭重的拜下,「臣薛紹,請命出征,平定綏州白鐵余叛亂!請二聖,恩準!」
「薛郎……」太平公主愕然的怔住了,眼神之中意味萬千,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武則天眉宇微沉的凝視了薛紹片刻,轉頭道︰「陛下,你意下如何?」
李治不動聲色,淡然道︰「薛紹,朝廷是要派兵出戰平定叛亂。但是你所率領是的千騎皇家御率,以戍衛宮掖為要。而且你麾下的人馬不足八百。還是罷了吧!」
「陛下,請听臣一言!」薛紹抱拳,正色道。
「唔,你說。」
薛紹說道︰「陛下,值此隆冬之際,各地的府兵要來京城上番都是相當的困難,如今鎮守京師的府兵人馬不多也不可輕動。如果再從中抽調人手去往千里之外的綏州平叛,勢必導致京城守備力量薄弱,若有他敵趁虛而入,則京師危矣,此乃國家大忌。再者,如果像上次北伐一樣再臨時征募官健(雇佣軍)前去平叛,倉促之間難以辦成,這樣的軍隊戰斗力也很難有保障。白鐵余稱帝叛亂,若不盡早盡快將其平滅,勢必禍及鄰州鄰縣甚至惑亂天下人心,後患無窮!因此臣認為,朝廷必須盡快派出精銳御林軍前往平叛!——由陛下的親勛部隊前去剿滅叛亂,也最能匡扶正朔、安撫民心!」
「說得好。」李治點頭贊許。
「薛紹,不瞞你說,這兩日宮中所議此事,得出的結論與你相若。」武則天接過話來,說道,「朝廷準備派譴北衙禁軍大將率領御林軍,前往綏州平叛。但是在選派將領的人選問題上,出現了爭議。左右羽林衛大將軍程務挺與李謹行,本是二選其一。但李老將軍不幸罹患了重病,難以成行。若將程務挺派出,北衙禁軍又將群龍無首。余下將軍似張虔勖、範雲仙等又恐其難以速勝凱旋。因此,選將之事,一時兩難!」
武則天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薛紹哪里還能不明白?
當下薛紹也顧不得別的許多了,當堂就拜倒在地砰砰的磕了三個大響頭,「求二聖恩準,讓臣領兵出征!一月之內若不能剿滅叛亂,臣願承擔一切責任!」
李治與武則天對視一眼同時揚起了眉梢,眼神復雜。
「薛郎,你瘋了!」太平公主終于按捺不住了,跳了起來叫道,「綏州遠在千里之外,又值隆冬飛雪之際,你如何憑借八百兵馬就去平定數萬人的叛亂?——不可以,我不同意!」
「殿下,請原諒!這一次,我意已決!」薛紹雙眉緊鎖的凝視太平公主的眼楮說得斬釘截鐵,並且慢慢摘下了自己頭上所戴的官帽,沉聲道︰「臣今日就在二聖面前立下軍令狀,一月之內臣必然平定叛亂、凱旋而歸!!——否則,請取我烏紗再斬我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