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走出蓬萊殿的時候,剛剛停了半天的雪又飄了下來……森冷的北風呼嘯而起,吹得鵝毛片大的雪花紛紛揚揚四下散落。
二聖將太平公主留住了沒有讓她跟著薛紹一起走,大概是不想讓她去承受分離之苦,也不想薛紹走的時候因為兒女情長而牽腸掛肚。
薛紹停在廊間的一個窗戶旁看著外面的雪景,深吸了一口氣,胸膛高高的隆起。冷咧的空氣沖入肺腔,非但沒有讓他感覺到一絲的寒意,反而有些熱血沸騰!
終于有了一次,單獨領兵出擊的機會!!
薛紹的手情不自禁的拍在了窗稜上緊緊一握,木質的窗稜發出「格格」的聲響差點就被他的雙手捏到粉碎。
「薛紹。」廊道的另一頭傳來一記呼聲,是武則天。
薛紹收斂神色轉過身來拱手一拜,「微臣參見天後。」
「免禮,隨我來。」武則天面無表情身邊也只有兩名心月復的內侍,她隨手推開了身邊的一間房門走了進去。
「是。」薛紹跟了進去,兩名內侍就在門口站著,像是把風一樣。
武則天沒有入座的站立在房內正央等著薛紹,眼神炯炯。
「天後有何吩咐?」薛紹上前拱了拱手。
「白鐵余篡改佛教,以邪術惑人煽動謀反,罪不容誅!」武則天的聲音很沉,隱隱透出一絲怒意,「朝廷出兵平叛,這是必然。但這樣的邪教光是用軍隊去剿殺是遠遠不夠的,那些善良而單純的百姓已經被他們的邪教所蠱惑,哪怕是殺掉了匪首,邪教的教義仍是殘留在百姓的腦海,余孽深重或為隱患。因此,本宮要選派兩名精通佛法的大師隨你一同前去,以佛法正朔破除他們的歪理邪說,解救那些被蠱惑的百姓。所以,你此行必須要將白鐵余邪教徹底的斬草除根,絕對不能留下任何的後患!」
「臣遵命!」薛紹抱拳一拜,再道︰「天氣惡劣,臣只怕那兩位大師不堪行軍之苦。」
「你放心,他們都是四方雲游餐風露宿的世外高人,區區一點行軍之苦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們會在今晚城門關閉之前去往千騎營,與你匯合。」武則天說道,「此外,你剛才是不是跟陛下提了,想要在府兵當挑選軍士戰官與平民勛官加入千騎,壯大聲威?」
「是,臣提了。」薛紹心微微一驚,我剛剛才和李治說了,他轉頭就告訴了武則天!
「此事陛下仍在考慮之,但本宮認為或許可行。」武則天說道,「在陛下點頭之前你不妨多多留心,看有哪些人有資格被選入千騎。但你要注意一點,就算是在寒門弟當遴選軍事人才,也同樣不可忽略了他們的才學與品德。陛下的御前親衛,必須是德才兼備。」
「是,臣記下了!」薛紹心略感歡喜,沒錯,這是武則天的一慣作風——不拘一格降人才,她一向是非常關注和尊重寒門弟的,這些年來她破格提拔的寒門仕不在少數,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北門學士」!
這時,武則天面帶微笑的遞給薛紹一個小布包,「這是本宮從大慈恩寺的住持**師那里,專門為你求來的一個護身法符,保你平安康泰。你收下吧,貼身佩戴為好!」
「臣,多謝天後!」薛紹有點意外,連忙雙手收下了。
「不必謝。」武則天微笑,表情少有的柔和還帶著一絲慈祥的味道,「你是太平的丈夫,本宮的女婿。就如同世間所有的岳母疼惜女婿那樣的,本宮疼你就是疼太平。」
「臣……小婿,拜謝岳母大人!」薛紹拱手再拜。
武則天微笑的點了點頭,聲音柔和的說道︰「明日早朝之後,朝廷就將正式下令命你帶兵出征。時間倉促天氣惡劣,你須得好生準備——你,去吧!」
「臣,告退!」
薛紹告辭離去,雖然明知道這是武則天特意施予的一些小恩小惠,但心里感覺還是挺暖的……細節決定成敗,武則天籠絡人心,確實有一手啊!
薛紹回到千騎營地,天色已近黃昏,正是軍隊里開飯的時辰。他回到自己的官署月兌去了身上厚厚的錦衣棉裘,穿上了冷硬的明光戰甲和五色戰袍,佩掛起千牛御刀,還找出了自己珍藏的那一個,當初剛剛加入三刀旅時下發的越騎掛鞍小號角。
隨後,一身戎裝的薛紹大步流雲的走上了點將台,將手里的越騎號角吹響了!
士兵們剛剛吃完了飯,或在刷碗收拾或在三三兩兩的閑談走動,听到這個號角之聲都很驚奇——他們從來沒听過這種戰陣號角的聲音!
只有薛楚玉與郭元振認得這個聲音。
此刻,他二人正窩在火頭軍那里吃著軍官小灶喝些燒酒取暖。听到號角之聲他二人條件反射似的一下就躥了起來,毫不猶豫的扔下了美味的食物和濃香的美酒,在一群士兵們驚愕的注視之下,如同打了雞血似的沖向自己的官署。
「擂鼓集結!」
「緊急戰備,全軍集合!!」
二將一邊飛奔,一邊大聲怒吼。
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難不成還有叛軍殺進了皇宮?!
鼓聲大燥,千騎營地里頓時像是燒沸了的一鍋水,猛烈的翻騰起來。所有將士飛快的更衣集結,很快就在點將台前列隊完畢。
薛紹戎裝披掛紋絲不動站在點將台上,頭上肩上已經積了挺厚的一層雪,一言不發表情嚴肅到冷酷,看得千騎的將士們心里一陣泛寒,紛紛在想慘了慘了,看這情形魔鬼將軍今天又要收拾人了!
薛紹猛一揚手,鼓聲停歇。全場靜悄悄的,只剩北風呼嘯的聲音。
「剛剛如果是有敵人前來突襲劫營,你們就全軍覆沒了!!」薛紹運足氣了沉聲大吼,吼得近旁的郭元振都心肝顫了起來,心里直叫苦——慘了!
「薛楚玉、郭元振!」
「屬下在!」二將出班應諾。
「方才你二人在哪里?」薛紹沉聲問道。
「我二人一同去了膳食堂,正在吃飯喝酒。」薛楚玉如實答道。
「酒囊飯袋!」薛紹毫不客氣的大聲怒罵,「我跟你們說過,我不在的時候,至少要有一位將軍留守官署,你二人卻一同跑去喝酒,視軍令如無物!——蕭長史何在!!」
「屬下在。」蕭至忠站了出來。
薛紹滿面怒容的拿馬鞭指著薛楚玉和郭元振,「這兩個瀆職的酒囊飯袋,該要如何處罰?」
「按軍法,當處二十軍棍,以儆效尤!」蕭至忠答道。
郭元振愁眉苦臉的看著薛紹,看那表情都快哭了——今天這是什麼情況,如此小題大做?
薛楚玉心知肚明的抱拳一拜,「屬下犯錯,甘願受罰!」
「啊?」郭元振略微一怔,接連和薛紹與薛楚玉交換眼神,心終于明白——這是要出征打仗了!殺雞儆猴,是為了嚴明軍紀讓全軍都緊張起來。于是他道,「屬下,也願受罰!!」
全軍肅然,甚至有人都被嚇傻了——連薛楚玉和郭元振都被收拾了,這回真是要出大事了!
「蕭長史,大戰在即不宜打傷征戰之將,你且將他二人的軍棍記下,命其戴罪立功!」
「是。」蕭至忠應諾。
薛紹大喝道︰「全軍听令!——即刻起千騎進入戰備狀態,任何人不得外出不得再與外界之人接觸,違令者視同泄露軍機之罪,必斬不赦!我給你們一夜的時間做好輕裝上陣、奔襲遠征的準備,明日辰時,全軍開拔!軍法如山令行禁止!」
「是——」
全軍八百人的神經瞬間就被薛紹繃緊了。雖然他們大多數都認為,這又是薛紹搞的一出突然襲擊似的「野外特訓」,但盡管如此也沒有一個人敢掉以輕心。魔鬼將軍主持的鐵血特訓,在千騎們看來已經跟實戰沒什麼區別了!
「薛楚玉整頓兵馬器械,郭元振打點後勤糧草。」薛紹對左膀右臂下令,「時間緊迫,手腳要麻利!」
「是!」薛郭二將同聲應諾,心里知道看來是真要出征了。于是他們一同露出了會心的笑容,眼神之似有火苗跳躍,心已是熱血激昂。
「酒囊飯袋,還敢笑。」薛紹低聲的罵了一句,再大聲道︰「全軍退散!」
八百人馬緊張有序的退散下去,各就各位的忙碌起來。
稍後,薛紹派蘇味道去了一趟兵部衙門,從選院南曹的軍事圖籍庫藏之調用這次出征將要用到的軍事地圖與地理縣志。再又派了一名宦官侍人去了青龍坊,把吳銘和月奴叫來。三天前剛剛下雪之時薛紹派他們回老宅探望兄嫂,贈送一些寒衣被褥與火炭等物,現在正好召回一同出征。
千騎營屯里夜火通明的忙碌起來。有了吳銘和月奴幫忙打點閑雜之事,薛紹自己卻是沒有什麼好準備的,于是就在官署里細細的查看地理圖冊與軍志縣志。
看了沒多久,守門的衛士前來報告薛紹,說有一男一女兩名年輕的羽冠道人前來求見,聲稱是奉天後之命前來薛將軍麾下听用。
「天後不是說佛法大師麼,怎麼又派的兩個年輕的道人?」薛紹有點好奇,「讓他們進來。」
等那二人進了官署,薛紹眼前一亮更覺驚奇——居然是司馬承幀與玄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