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來了?」方大少爺心頭閃過一剎那的疑惑,隨即明了,「有線索了?」
小兵?他竟然稱呼斧頭幫老大為小兵?
方大少爺這一聲稱呼不知雷翻了多少人。幾個服務員好懸沒有摔個馬趴,難道年輕的老板不知道他面前的這位是什麼人?幾位就餐的客人同樣震驚的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不會是我們听錯了吧?
事情也就這麼湊巧,斧頭幫中有一叫愣頭的哥們是北原區直轄的一個小山村村民。星期六接到幫里的任務後,馬上想到了租住在村子里的三個年輕人。以他常年混跡社會的眼光,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敢斷定三人來路不正,但人家既沒有犯到自己頭上,也沒有觸及到自己的利益,都是出來混社會會的,有什麼理由為難別人?所以愣頭對他們的存在也就保持了沉默,反正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彼此過得去也就罷了。
但從星期六開始,情況有了變化。愣頭雖然長得愣頭愣腦,但並不代表他沒心眼。經過一天半的跟蹤,他已經能夠確定三人身份,當下更不遲疑,立即向上作了匯報。
「扒手?」方逸城慢慢咀嚼著下酒菜,從行人身上竊取錢物和溜門撬鎖的應該不是一回事吧?
自己吩咐的事人家畢竟用心了,方逸城理解他們急于求功的心理,這種情況下,絕不好打擊他們的積極性。
左手一翻,十幾張大團結拍在桌面︰「這是一百五十塊。這位愣頭兄弟你拿一百。算是我對你提供消息的獎勵;這五十,小兵你拿著,這是獎勵你帶兵有方。」
賊皮三人眼楮登時紅了,老大得的那一份他們不敢眼饞。愣頭就不一樣了,只是提供了一個線索,就得了一百塊的好處,這錢掙得真是太他、媽舒服了。這麼大一塊兒餡餅咋就沒有砸到我頭上呢?
要說賊皮兩人眼紅也有道理。前段時間,苗世海苗老大一個兄弟乘坐一輛由南天區開往市區的大巴,在北原車站下車時,車門夾住了腳腕,整個人被緩緩啟動的大巴帶倒了地上,虧得年輕人機靈,雙手在地上急速交錯跟上了大巴前進的頻率,加上車站候車乘客的大聲疾呼,才沒有釀成慘禍。即使如此,年輕人也被嚇了個面無人色,好長時間都一直蹲在角落里不吭不哈,臉色那叫一個慘白。
就是這麼一樁事情,苗世海也不過從司機手里獲得了五十元的賠償。就這,司機還不依不饒的——反正人沒死,憑什麼你要我五十元,給你十幾二十塊壓壓驚就不錯了——說句實話,這五十塊還是苗老大仗著他在本地的勢力強行從售票員手里搶過來的。最後大概司機也意識到責任完全在自己一方,盡管不情不願,但在圍觀人群的勸說下,還是郁悶的離開了。
想想苗老大,再看看愣頭。就因為那三個年輕人恰好租住在了他們村,他就白撿了一百塊錢。擱誰誰不眼紅?
但方逸城緊接著的一句話讓他們心中登時升起了無窮希望。
翟世兵正待推辭,方大少爺擺擺手︰「客氣話就別說了,讓你們拿就拿。事情辦得好,我是不會吝惜獎勵的。你記著,盯緊那三人的同時還要繼續查找線索。我感覺有點不太像。」
「方哥你的意思是那三個小偷不像是偷進你房間的人?」翟世兵不明白方逸城什麼意思,既然你覺得不像,為何還要獎勵?
「可能是我的感覺錯了吧。有什麼線索還要靠你這個地頭蛇幫忙才行。」方逸城不輕不重開了個玩笑。
翟世兵尷尬一笑︰「方哥抬舉我了。」
方逸城哈哈一笑︰「吃菜吃菜,哦,我忘了,老胡,給他們拿瓶特致,小兵,你們四個喝。」
翟世兵︰「方哥你們不喝?」
方逸城微微一笑︰「我們下午都有工作,不能喝酒。」
翟世兵四人一呆,不都是小老板嗎,難道除了當老板還有其他工作?竟然中午吃飯不能喝酒,這他、媽吃飯還有什麼意思。
翟世兵默默將酒瓶放下,低頭吃菜。賊皮看一眼老大,什麼也不沒說。剩余的那兩位同樣沒有吭聲,悶頭夾菜。
方大少爺眼中閃過一絲欣賞。胡青山李滿存何得志對視一眼,彼此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笑意。
「兵哥,沒想到人家給咱喝的竟然是太平特制。媽的,那一瓶酒都快抵得上兩桌飯錢了……可惜呀,沒喝上。」路上,賊皮回味著,似乎為沒有喝上太平特制而感到萬分遺憾。
「太平特制,我還從來沒有喝過呢。」愣頭模模腦袋。
賊皮眼珠一轉︰「愣頭,今天你可是得了一百塊的外財,今天的晚飯該你請了吧?你不是沒喝過太平特制嗎?今晚咱弄一瓶喝喝試試?」
愣頭眼楮一翻︰「拉倒吧你,早就知道你盯上了我這倆錢,吃飯可以,想喝太平特制,自己去買。」
另外一位叫謝永平的,想的跟兩人卻不一樣︰「老大,為什麼他家的飯菜我吃著味道特別鮮美呢?長了這麼大,不瞞老大你,我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麼香的飯菜呢。」
這邊話音剛落,愣頭已是嚷了起來︰「原來你也有這種感覺,我還以為只有我是這樣呢。」
賊皮咬咬牙︰「兵哥,其實我也……」
翟世兵嘆了一口氣︰「這麼說,兄弟們都有這種感覺了?我真害怕,吃慣了他這兒的飯菜,以後我們還怎麼再吃我們那兒的飯菜。」
每個飯店,方逸城都準備了兩盆湯,一葷一素——用修仙界的靈草熬制的湯——功用類似高湯,味道鮮美只是表面功用之一,長期食用,對世俗之人的體質改善有著莫大好處。
對于高湯的調配與使用,方逸城有著嚴格的控制,畢竟這東西不屬于世俗界,一旦引起有心人覬覦,可不是什麼好事。在使用上,量一定要適量,不能太大,超過規定比例,菜的味道絕對會變得難以下咽。而適量的話,保持美味的同時,又能保證即使被人拿去化驗,也檢驗不出什麼。
「其實,我更關注的是那三個人的眼神,」賊皮眼楮盯著腳下的路面,「兵哥,我怎麼感覺那三個人比方哥還可怕呢。」
謝永平接過話頭︰「我也有這種感覺,被他們瞪了一眼,我就覺得我的心咚咚咚咚跳個不停……」
翟世兵突然打斷他說話︰「你們誰注意到方……那個年輕人是從哪里拿出錢來的?」一頓飯吃的,叫方哥叫得有點順嘴了,差點又溜出了口。既然姓方的不在現場,這個老大的面子還是要維護的。
賊皮三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兵哥,我沒看清,就像那天晚上,那個白玉老虎一樣,在他手里突然就沒了蹤影……兵哥,你說他會不會是個變魔術的?」
翟世兵狠狠盯了他一眼︰「告訴兄弟們給我仔細查找,看最近北原來了什麼生人沒有。還有,今天的事就不要跟別人說了。」
校門口,喬玲玲李麗萍正在說著什麼。
「喬玲玲。你不上課了嗎?要遲到了。」走進校門的方逸城打了個招呼。
「上呢,方逸城,等我一下。」喬玲玲急于擺月兌李麗萍糾纏,已顧不得別人驚訝的目光——一個女生公然要一個男生等上她一塊兒去教室,這在這個年代是很需要些勇氣的。
「哎,玲玲,你……」李麗萍在身後跺足。怨毒的目光瞅著兩人背影,嘴里小聲嘀咕著……
喬玲玲緊跑幾步,趕上方逸城,壓低了聲音︰「幸虧你來了,要不,我還真不知該怎麼擺月兌她呢……真是像你說的那樣,她真不記得、不記得……」訥訥半天,終是不好意思提起前天下午的事情。
臨進教室時,喬美眉才又問了一句︰「你是怎麼做到的?」
方大少爺聳聳肩︰「其實很簡單的,有時間再給你解釋。」
如果那天不是喬玲玲在場,而方逸城又擔心會給喬美眉留下心理陰影,當時就有將倆人人道毀滅的沖動,至少要將兩人變成白痴或是植物人才算完。但他知道喬玲玲天性善良,如果采取這種極端措施極有可能會弄巧成拙,還是以後再踫機會吧。
一場細細密密的秋雨過後,空氣中的涼意陡然增加了許多。在這個花色本就單一的年代,隨著人們身上衣物的增多越發顯得單調。你看吧,放眼處,滿大街除了灰黃藍就是黃藍灰。
明天就是北原一中的秋季運動會了。校園里到處彌漫著興奮與躁動的情緒。三天不用上課,可以痛快的玩不說,听說學校領導還特意就伙食問題做了特意安排,要求務必保質保量,讓運動員有充足的體力完成比賽。
當然這是能放在桌面上冠冕堂皇的理由。有那心思靈巧的已經猜到︰因為運動會的召開,校領導邀請了部分教育局領導以及相鄰的幾所中學領導前來觀摩。這面子工程是無論如何都要做足的。
「小何,你那本家表現如何?」聚友閣,方逸城問何得志。他指的是房東的兒子,也就是那位救了老人反被斧頭幫訛詐的年輕人。
前兩天,為了表示對方逸城的謝意,非要請他去家里吃飯,方逸城堅辭不授。也不知爺倆從什麼地方打听到方逸城常在聚友閣吃飯,于是大中午的不請自來,口口聲聲一定要請一頓飯才甘心。
人都來了,還說什麼。方大少爺無奈之下,陪著爺倆吃了一頓飯。席間,當父親的流露出對兒子至今無所事事的擔憂時,方逸城隨口說了一句︰「如果願意,到游藝廳去幫忙吧。」
沒想到中年人當即大喜過望,誰不知道游藝廳那幾個服務員和保安的工資之高在整個北原區來說都是赫赫有名的。兒子能去那兒上班,當父親的自然喜出望外。
何得志嘻嘻一笑︰「小伙子勤快著呢,一人身兼數值,保安,打雜,清掃衛生,開水什麼的。方哥,照這樣下去,我看你得給他加工資才對。」
方大少爺微微一笑,十五歲的小屁孩兒也敢稱呼別人小伙子,「關鍵是看他能不能跟你處到一塊兒。」
「這兩天怎麼沒見小兵過來。」
「哦,那天咱們吃過飯後,第二天中午他又來過一回,之後再沒來過。」胡青山呵呵笑道,「他問我怎麼今天的飯菜沒有昨天咱們一塊兒吃時香。」
方逸城胡青山李滿存何得志四人齊聲大笑。這里面的貓膩除了現場四個人之外就只有廚師知道了。因為練功的原因,胡青山三人正是需要大量營養的時候。方逸城特意配置了兩份高湯,交給胡青山保管,只有在吃飯時,胡青山才會端給廚師,即便如此,配量也有嚴格的控制。高湯不僅保證味道鮮美,更加注重營養的搭配,才能跟得上三人練功的需要。這種食材豈是一般世俗之人可以消費得起的。
「梆梆梆」敲門聲響起,得到允許後,服務員推門而入︰「老板,那個,翟……翟世兵來了。」
身為本地人的服務員還是不敢肆無忌憚的喊出翟世兵的名字,即便對上強勢無比的老板,她還是不自覺的放低了聲音。
方逸城毫不在意,你是我的服務員,也算是我的人,若有人敢欺負你,我當然會為你出頭。若你永遠都是戰戰兢兢,我也沒有義務鼓勵你挺直腰板做人。總之一句話,各人的路要靠自己來走,走什麼樣的路完全取決于自己的心性,生命的路上,可以有人幫助、可以遇到貴人,但能否把握就是自己的事了。
「小兵?」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方逸城的稱呼,服務員早已習慣性的無語。
翟世兵點頭哈腰走了進來︰「方哥,胡哥,李哥,何哥。」
服務員實在看不下去了,到底誰是混黑社會的呀。方逸城嘴角抽搐,何得志這小子都被稱作何哥了,這翟世兵還真是能屈能伸。
「以後別這樣稱呼,叫我們老胡老李和小何就行。」胡青山笑呵呵開口。被方逸城收拾了一回後,為人做事低調了許多,見人未說話開口先笑。
何得志不干了︰「憑什麼你倆就是老胡老李我就是小何?」
「你多大一點兒?也敢稱老?」李滿存乜斜他一眼,「想要成老何,過幾年再說吧。」
方大少爺不理會三人之間的爭論;「小兵坐,有事?」
翟世兵坐下︰「方哥,那人有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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