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還是沒有消息嗎?」定州一間民居內,一個穿著粗布大褂慈眉善目的老頭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屋子中央,一個中年人站的筆直而恭敬。
「回三師叔的話,還是沒有。」中年人頭顱微微下垂。
「你們的匯報制度是怎麼制定的?」老頭和聲細氣。
中年人一點兒都不敢怠慢,態度越發恭謹了︰「完全是按照宗門的規矩制定的︰平時沒事的話,兩天匯報一次。如遇大事,隨時匯報。」
「就是說,小七已經兩個匯報日沒有消息了?」老頭的口吻平淡的沒有一點煙火味。
中年人額頭冷汗瞬間成珠,這位三師叔看上去相貌慈祥,其實最是心狠手辣,冷酷無情。在宗門里擔任刑律一職,普通弟子只要提起他的名字,即使是晴朗朗的大白天也會情不自禁連打冷戰,當真是有止小兒夜啼的作用。
年前,中年人好不容易討的一份外放的職務,來到平原省負責一省事務,本以為遠離了宗門,就是遠離了這個煞星,沒想到這舒心日子還沒過的幾天,今年宗門派出來負責巡視檢查的竟然會是他。而好死不死,偏偏在自己管轄範圍內,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在太平市工作的小七失去聯系五天了。若是放在以往,這本來也不算什麼大事。人馬,誰還沒有個事事情情?誰知道好死不死,恰恰在這個時候,宗門派出來的巡查人員到了呢?
不打勤謹不打懶,專打你這不長眼。說的大概就是這回事了吧。
中年人心里早將小七詛咒了千萬遍︰該死的,你這分明就是找死的節奏,只是,你找死,也別拉上我呀。
「今天早上,我已經派人去了太平,說好中午匯報。這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中年人小心翼翼解釋著,自信滿滿,「相信到那時候,我派去的人已經找到小七了。」
「嗯。」老頭鼻腔里噴出一個音節,端起茶杯不緊不慢抿口茶,慢慢咀嚼著吸進嘴里的茶葉梗︰「多少年沒有出來走動了,這俗世茶的味道倒也別有一番風味兒。」
中年人諂媚道︰「等師叔走的時候,我給師叔帶上幾斤。」趁著老者低頭喝茶的空隙,中年人趕緊伸手擦了一把冷汗。
老頭不置可否︰「宗師佷,你來平原有一年了吧?」
中年人臉上帶笑︰「師叔好記性,我是年前來到平原省的,馬上就滿一年了。」
對于中年人的奉承,老頭恍若未聞︰「據我所知,你這一年可沒有見著什麼成績啊,不會是被花花世界晃花了眼楮吧?可別拿著宗門的錢,成天只知道胡天胡地山吃海喝。」
「三師叔你可冤枉師佷我了。您也知道,現在的地球,靈氣本就越來越少,想要找蘊含靈氣的物件真的是難如登天吶。」中年人被老頭嚇得不輕,如果讓老頭把這番話帶回宗門,那等著他宗良的絕不僅僅是被門派革職處理那麼簡單。
「哼,這一年來,其他弟子多多少少對宗門都有貢獻,唯有你,不僅沒有一點孝敬,還盡出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老頭相當不滿他的表現。
你這老家伙還真是六親不認,雖然我只是你二師兄的外門弟子,但我師傅畢竟是你的師兄不是,你就一點面子都不給?說什麼其他弟子對宗門都有貢獻,是對你有孝敬吧?不就是嫌我沒給你上供嗎?還有,說我盡出亂七八糟的事,模著良心想想。一年了,不就這一件嗎?再看看其他弟子,怎麼我都不比他們差吧?遇上你,是我命不好,點兒背,我認。我都懷疑小七的失蹤是不是你故意搞出來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要搞掉我。
盡管心里又是不滿又是不忿,宗良臉上依舊堆砌著謙卑的笑容,輕輕提起暖壺,為老頭茶杯續上︰「師佷我這一年來也不是沒有一點收獲,只是收效甚微,原本想著年底回宗門述職時,一並交給各位長老。既然今天三師叔來了,那就麻煩三師叔一起帶回吧。」
老頭眼楮一亮︰「快拿出來讓我看看。」
宗良滿面堆歡︰「請三師叔稍等。」躬身而去,不一會兒手里抱著一個鐵皮箱子走了進來……
「這就是你找到的東西?」老頭檢測一番,陰惻惻道,「你是欺負老頭子沒見過這些東西?」
中年人慌了︰「三師叔,師佷實在已經盡力,還請三師叔理解師佷的苦衷。」
「苦衷?」老頭茶杯重重一頓,冷笑一聲,「干不了,趁早向宗門提出申請。宗門安排你們到世俗中來,不是為了听你說這兩個字,更不是讓你們來享福的。每個外放的弟子都像你這般,我們宗門還怎麼發展?還怎麼立足?」
宗良面如土色︰「師叔教訓的是。」
老頭語氣稍稍一緩︰「按說你是二師兄的弟子,我不應該多說,可是正因為你是二師兄的弟子,就更不能丟了他的臉。叫苦叫累的話以後就不要說了。」
宗良心中暗罵︰怕是你巴不得我師傅丟人現眼吧。嘴里依然恭恭敬敬道︰「師佷記下了。」
「宗執事,五子剛剛從太平市打回來電話,說小七離開旅館已經好幾天了,也沒有回去結賬,旅館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負責接听電話的進來匯報。
老頭眼神瞬間變得陰冷無比,宛若兩只鉤子︰「這就是你最能干的手下?這就是你給我的承諾?宗師佷,看來,我不得不懷疑你掌控一省的能力了。」
宗良月復中早將老頭萬輩兒祖宗問候了個遍︰老子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你這是典型的欲加之罪。還說什麼看在師傅的面子上,是看在師傅的面子上更加不願放過我了吧?在師門之時,就听說你們兩人向來都是面和心不和,沒想到這個傳言要到了世俗才能確認。看來自己是在劫難逃了︰「還望三師叔給師佷一點時間,讓弟子將這件事情處理圓滿。」
宗良所在師門名為溫嶺派,也有幾百年的歷史了,追根朔源,據說是南海珞珈山的一個分支,因年代久遠,早已無據可查。只在弟子之間口口相傳,成為茶余飯後的一點津津樂道之資了。
門派中曾出過築基真人。這在廣大弟子中並不是什麼秘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由于地球上靈氣的枯竭,築基真人也漸漸消失在了時間的長河中。
半年前,又有一位天資卓越的年輕才俊經過多年苦修,終于突破了後天巔峰,踏入了先天之道,也就是練氣一層。門中幾位長老大喜過望之後隨即陷入了深深的焦慮。門派中實在缺乏修煉所用的靈氣。而一旦踏入修仙一途,想要再進一步,需要的不僅僅是修煉者的毅力與天資,更需要大量蘊含了靈力的靈石或是充沛的靈氣來支持。否則,即使踏入先天一途,也不過比凡人多活幾十年而已。
上幾任掌門未雨綢繆,早早就將門派中修仙無望,腦袋瓜好用的弟子派往全國各地尋求靈石或是靈地,雖然不盡如人意,但總是聊勝于無。
現任掌們登上掌門之位後,敏銳地意識到世俗中的弟子並沒有如他們所想象的那樣,盡心盡力為門派尋找所需要的東西。于是加大了對世俗力量的監管與巡查。老頭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派出來的。
像宗良這般資質平庸的弟子,生活在這個年代,按說是不應該會相信神呀仙呀什麼的。為什麼最終都義無返顧的相信了呢?溫嶺派中的長老們也都不是傻瓜,除了必要地取信弟子們的招數外,偶爾會有幾個踏入修仙路途的內門弟子在眾人跟前露一小手,雖然只是練氣一層,但那已足以讓普通的凡夫俗子奉為神明。可以說門中所有弟子都在每日修煉,指望的就是這個——成仙得道、白日飛升。
宗良是門派中為數眾多的資質平庸的弟子之一,也曾狂熱的打坐修煉過,奈何用長輩的話來說,沒有仙根。今生修仙是無望了,他也就干脆死心,既然如此,還不如抓緊時間享受生活來得實在。好在他腦袋瓜活絡,經過一番不懈努力,終于被山門選中出任平原省一省執事,雖然今生修仙無望,好在大權在握,也算不虛此生了。
誰想到這還過了不到一年呢,門派里最是冷酷無情的三師叔就來巡查了。而好死不死的,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媽的小七又給捅了這麼大個簍子。
直到宗良又派了四個人去到太平市,已成白痴的小七才被找到,此時已經又過去了兩天時間。
「你是小七?」「你是怎麼成了這個樣子的?」「是有人對你下毒手嗎?」
老頭圍著小七轉了三圈,連問了三個問題。小七回應他的依然是一成不變的傻笑。
老頭眉頭越皺越緊,突然斷喝一聲︰「小七。」仿佛天雷滾滾,毫無防備的宗良被震的腦袋發暈,撲通一聲跌坐在地︰老不死的東西,你就不能提前打聲招呼?老小子是存心想看老子的笑話。
小七渾身微微一震,腦袋依然毫無節奏的一顫一顫,散亂的眼神似乎更加散亂了……
老頭身板挺得筆直,看也不看滿臉怨毒的宗良,直接命令道︰「帶他去洗個澡。然後給我準備一輛車,我要帶他回山門。」
宗良暗暗松了口氣︰你這尊瘟神終于肯走了?假吧意思的挽留道︰「三師叔不再多住幾天?師佷還沒好好孝敬你老呢。」
老頭淡淡看他一眼︰「既然你有這份孝心,我會常過來走走的。」
宗良心中發苦,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子︰我他、媽就是犯賤,多這個嘴干什麼︰「就怕耽擱了師叔大事。」
老頭不動聲色︰「去準備些肉食干糧,我要馬上動身。」
這回宗良學乖了,提也不提挽留老頭吃了飯再走的事,趕緊下去吩咐人準備去了。
老頭一個人靜靜地陷入了沉思,以他後天八重的功力,就算是積年的白痴,被他當頭一喝,雙眼也會出現短暫的清明。但小七不過才一個禮拜時間,竟然在他音攻之下毫無反應。不由的老頭不懷疑小七的白痴是人為的。而且此人功力絕對不低于他。這樣一個高手為什麼會對小七下這種毒手?是小七得罪了他,還是什麼其他原因?不會是小七發現了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才被人弄成白痴的吧?
萬一真是小七發現了靈石之類的東西,先不說立不立功,光是能讓他踏入先天之途老頭就眼熱不已,那可是好幾十年的壽命呢?要不說這人越老越怕死,還真不是假的。正是基于這最後一點可能,老頭決定將小七帶回山門,他救治不了並不代表門中沒有人能治好。
時令已是小雪前後,從車窗里望出去,大地一片,莊稼早已收割完畢,灰黃的土地里隨處可見一堆一堆的秸稈,更有那懶惰的農民只收了莊家,連秸稈也懶的砍,任由那成片的秸稈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遠處的山巒,綠色早已被寒霜殺盡,草木枯竭,冬天來了。
風吹過,卷起一地落葉,任由它在空中漫無目的地四下飛舞。天氣異常晴朗,正如袁博此刻的心情。此番平原省一行收獲頗豐。本來是借此機會想要拿掉宗良,從而削弱二師兄一脈在世俗界的力量。不成想欲得一獐,誤中一馬。可謂大喜。
如果一切都在他猜測之中,就不知門中長老會給他什麼樣的獎勵,那些長老可是身具**力大神通的。
一路上袁博都在沉思,該怎樣在掌門師兄面前告二師兄一狀,將平原省的一省大權也掌握在手里……
「有這種事情?」不停歇的一路疾駛,袁博終于在第二天中午時分趕回了山門。立即求見掌門師兄。
听他介紹完事情經過,掌門師兄陳在望濃眉掀動,聳然動容,世俗界竟然存在這等高手?是不是意味著修仙者也有可能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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