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林子清出言不遜,忤逆犯上,現革參知政事之職,打入天牢,容後論處,欽此。
這是皇帝最新下達的一條詔令。負責傳令的公公向著林子清引著一邊的路,嘆了口氣,說道,「林參政,還是隨著雜家走吧那公公向著林參政的態度倒也還算是恭敬,只是瞧著這幾日前還聖眷正隆的年輕官人的眼神之中還是不由得流露出幾分或是惋惜或是兔死狐悲的意態來。林參政素來待人親和有度,很少見有擺著大架子的時候,即使是對著他們這些下人,面上的神色大多也都是緩和有禮,所以,即使在這回攤上落難的時候,也少見有小人會在他的身後踩上一腳。更何況,這皇帝只說是容後發落,誰知道這容後發落之後,這林參政會是官復原職還是繼續節節高升下去呢,這總不會是他們這些當下人的能夠揣測下去的。
詔令上只說林參政出言不遜,忤逆犯上,而真正怎麼個以下犯上,言辭不遜之法卻是半分也沒有提到,這罪名本就是個可有可無,可重可輕的名頭。在宮里頭,關于林參政的種種猜測都是禁言的,宮里的太監丫鬟們談及此事不小心被旁人听去都是要掉腦袋的,那公公也不敢隨意揣測,只是听聞這事多少與鳳昭公主搭上那麼一點的關系。
鳳昭公主隨行出嫁的隊伍已經北上,澹台宇思慮許久,還是決定先讓隨行出嫁的隊伍北上,私下里再多派出親信暗地里尋訪,把鳳昭公主給抓回來,事關皇家顏面,此事決不能讓天下人看了皇家的笑話,不到最後,鳳昭逃婚一事定然要守得嚴嚴實實不能走漏絲毫的風聲。
只是,鳳昭出嫁,林子清入獄。這兩人本就是當朝極富盛名的兩個人物,鳳昭是天子皇妹,才貌兼得,是個正值妙齡尚且身份尊貴無比的女子,而林子清,當年意氣風發的新科狀元,又是個俊秀無雙在民間聲名鵲起的人物,在政績上近年來更是頗有建樹,襄州饑荒一事的案子也在他的手上剛剛了結,在天下之人的口中也被傳了個難得好官的名聲,林參政在各地朝廷官員的眼中的名聲雖然向來不是很好,與官商之流走得極近,但對于百姓而言,他們只要知道這個官員干了實事,發放了賑災的款項,一事不落,他就是個好官。總而言之,這兩件事情發生得實在有些巧的很了,又恰巧發生在了兩個足夠矚目的男人和女人的身上,巧合得讓有些別有心思的人在民間散播起關于鳳昭公主和林參政的流言蜚語來。
民間更多有話本言道,這林參政與鳳昭本是一對已經與之心許的璧人,鳳昭出嫁永安侯之子,林參政意氣之下,以下犯上,出言不遜,終究招致牢獄之災。朝廷雖多方出面,然而此間留言卻終究屢禁不止,周太後更是搖頭大叫幾聲「荒唐!簡直是荒唐至極!」
……
天牢,
傳令的公公將林參政引到了單獨的一間牢房之中,天牢里的牢房大多都是一個樣,陰暗潮濕,除了正對著獄卒走過的過道里的點上的火把,半分的亮光也無。天牢里點上的火是終日不滅的,暈黃的燭火照在了牆壁上,經常將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個正張著嘴擇人而噬的怪物的嘴,配合著天牢里一片鬼哭狼嚎的聲音,讓人覺得分外有些的陰森恐怖。
那公公順手撫了下自己一邊的衣袖,擼平了片刻身上的雞皮疙瘩,哆嗦一聲,最後便且說道了一聲,「林參政,你……好自為之
林子清在牢房里慢慢的四處轉了一圈,神色平和,舉手抬足之間不急不緩,仿佛對著周遭一片「冤枉!小人冤枉!」的鬼哭狼嚎之聲置若罔聞,尋著房中的一個蒲團便席地坐下,閉眼,便再也不作了動作。
公公向這里負責的獄卒交代一聲,示意他把人給帶到了,就帶著他的人出了天牢。那獄卒拿著 啷作響的鎖鏈在牢門上一繞再一鎖,隨手將牢門的鑰匙別在了腰間,猶豫的看著這新來的犯人一副安分的樣子,最後還是習慣性的提醒了一句。「給老子安分些
身後是一片又在叫嚷著的其他的獄卒,「開盤了!開盤了!」「老徐你手腳怎麼就這麼慢了「老徐手腳怎麼變慢了,還不快些!晚上睡炕的時候落了你婆娘了吧!」
于是身後便是其他獄卒們一片極為粗鄙豪放的大笑的聲音。
那獄卒啐了一口,回頭說道,「就來臨走之前,還提著腳踹上一下已經鎖好的牢門,確定已經鎖上無誤的時候才提拉著手中點上的油燈走向了身後的賭桌。
「你也是剛進來的?」一直到獄卒都走遠了的時候,隔壁牢房里的犯人看上去笑嘻嘻的戳了戳林子清的後背,林子清正好靠坐在與隔壁牢房相接壤的一邊上。
隔壁搭話的入獄之人是個看上去尖嘴猴腮,體瘦如柴,臉型瞧著有些奸詐陰損的男子,見著林子清身上素色的衫子被印上了黑漆漆的手印,那男子破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又很快的收回手來。
林子清微微扯動了下自己一邊的嘴角,便道,「嗯,剛來的
那男子便問,「你犯了什麼事了?」
天牢是朝廷為了關押重罪犯人而設置的重牢房,一般被關進來的不是朝廷命官也都是重罪差不多快要在明年秋後問斬的犯人。
林子清道,「犯了……嗯,以下犯上,出言不遜的罪行說罷,自己最後還點了點頭,似乎在做著確認,眼中微乎的幾分復雜的神色一閃而過,在朝廷之中處得久了,他似乎已經許久未曾放松過了,感覺上,似乎在這牢房之中比在外面致力于朝中內外的勾心斗角還要舒心的很多。
當然,這種突來的情緒也並不是全無緣由的,而林子清現在的情緒大多都是建立在一種他足夠自信的事實之上的。
——等。
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只有等到永安侯一反,他之前的猜想得到了落實,他才有機會出去,而在此之前,不論他向小皇帝如何頻繁的進諫,茲事體大,唯一的結果就是對方會全然不作理會,不說不錯,少說少錯,他現在只需要等著,靜觀之後事態的種種發展就足夠了。
想罷,林子清便是稍稍勾起自己一邊的唇角,幾近一閃而過的幾分溫和而從容的笑意。
片刻後,那男人愣了愣,又撓了撓頭,說道,「你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林子清抿唇。
那男子又道,「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林子清直直的看了那人幾眼,眉角打了結後又再緩緩的松開,林子清忽而伸手指了指那人的眼楮,指尖再微微的上移,那男子的身形似乎是想要下意識的往後仰去,但隨後又似乎想到了什麼僵硬著自己的身體硬是頓上了一頓,林子清伸出的右手食指的指尖距著那人的額頭不過一指之距,隨即言道,「眼楮
那男子眼神微閃了片刻。
林子清道,「一個人的臉皮,身形胖瘦高矮再怎麼變化,卻只有一點是不能改變的,那便是兩眼之間的距離
听罷此言,男人的神色便是已經變了。男人伸手在自己的臉上一抹,原本臉上市儈狡詐的笑容便已經變得……變得極為的慵懶和從容來。男人笑道,「我從來不知道一個官場中人,卻還是個易容里面的行家頓上片刻,又道,「你認識我?」
一個初次見面的人即使他是個會易容的大家,也不會一時之間立刻瞧出這個易容之人,更不會去注意他雙眼之間的距離,除非……他早就已經認識過這個人,並且,是一個極為熟悉的熟人,一個老朋友。
男人伸手將觸在他額前不過一指之距的手指之間擋了下來,觸手是一片暖玉一般的溫潤。
林子清緩緩道,「書中所見,略有耳聞。方才……不過隨口一說罷了
林子清自然不認識他眼前的這個男人,也不懂易容,林子清所知道的,……不過是有這麼一種法子罷了。書看得多了,能記下的東西自然也多,說來,這不過是一種簡單的試探,而他卻只是恰好賭對了。
男人笑道,「我不過是想同你交上一個朋友
林子清沉吟片刻,隨後便遲疑道,「牢友?」
那男人模了模自己的鼻子,道,「也可以是交情更深一些的好友
林子清道,「你近來一定沒什麼其他的閑事可干了
那男人便笑道,「我最愛的閑事便是我喜歡交各種各樣的朋友
……
澹台宇來到天牢探望被他打入天牢的臣子的時候,林子清正在用膳,是極為普通的白面饅頭,那蔥白的十指掰了一小塊放進自己的嘴里,再慢慢地咀嚼,姿態看著十分的優雅,一旁服侍在皇帝身後的小太監心道,早些日子便已听聞刑部的參知政事林參政是個如何如何俊秀絕倫的人物,如今看來,親眼所見,確實即使是落難在了這天牢之中,也當真是個世出無二的青年才俊。
皇帝來到這天牢之中的時候,身後跪拜了一批牢中的獄卒,萬人朝拜,「吾皇萬歲」。澹台宇臨走的時候拂袖而去,臉色陰郁,身後一就是一片萬人朝拜之景,戰戰兢兢了一批天牢里的獄卒。
澹台宇最後不忘讓隨身的公公向獄卒吩咐了幾聲,大意是,林參政雖然現在不再是朝臣,但到底還是聖上的臣子,聖上顧念舊情,不忍苛責了他,你們天牢里的人最近幾日便都給我好生看待著。
澹台宇終究心中怒道,
——冥頑不靈。
澹台宇最後也沒有從林子清的口中探到鳳昭的去處。
周後已經與他言道,「若是此人再過冥頑不靈,欺君罔上,妖言惑眾,秋後論處,此人……當處極刑
也罷。
澹台宇心道,若是日後真到了無可轉圜的余地,便尋個替死之人待他林子清做個秋後問斬的刀下亡魂,做個幕後的謀臣也總比日後一朝命喪要好上許多。
林子清不能死,他若死了,于他,于這天下,都無裨益。
只有活著的林子清于他才有極大的價值。
所以,
——林子清他不能死。
……
作者有話要說︰蠢作原來的設想是,刷完朝政副本,刷完戰場副本……然後刷京官外調副本,然後香帥出場……
最後,蠢作又不得不妥協了。
出場太慘淡的結果就是,
香帥︰為什麼總有人撮攢這著要挖我的牆角……
答曰︰大略是因為你平常挖太多別人的牆角了,現世報。
——嗶!恭喜玩家對副本boss人物造成會心一擊永久性傷害,玩家武力值+1,智力+1,爆出物品,香帥的醬油瓶蓋!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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