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沈譚差人將手上的食盒一同送到了林子清的面前,掀了那食盒的蓋子,只見那食盒里擺放著幾疊賣相算是不錯的精致糕點,隱隱還能聞見一陣草藥的清香味兒,沈譚向著林大人恭敬地拱了拱手,道︰「府里新來的廚子新作了幾樣糕點,听聞老師近來偏向清淡的素食,胃口卻是不佳,學生便差人留了幾碟于老師送來嘗嘗鮮。♀」
林子清伸手揉了揉自己已然擰成一團的眉間,瞧著已經掀了衣擺子與他隔著一張小桌坐下的沈譚。
幾年的磨礪早已讓早年初入官場的初出茅廬的小子磨成了如今一副油鹽不進,世故圓滑的小狐狸模樣,仔細瞧去,竟隱約還能瞧見穆子俞那只老狐狸身上狡黠市儈的影子,想必沈譚近年來在穆子俞的身旁定然是學到了不少或好或壞的本事。
伸手捻了一塊壓成了桂花模子的糕點,觸手竟是一片溫涼,送入口中細細咀嚼一番,聞著雖是一陣的藥味兒,嚼在口中卻是一陣粘膩得很的甜味兒,他素來不喜甜,眉間因而不覺擰上了幾分。
沈譚眨了眨眼,道︰「下回子便讓府上的廚子再少放幾勺糖。」
林子清的眉間不由緩上一緩,面上卻是不覺閃出了幾分柔色,「你們幾個近來倒是變著法兒誠心要灌上一灌我這個藥罐子了。」
沈譚拱手又道︰「老師向來算無遺漏,謀術弄權,當屬朝中第一人,學生此等微末伎倆自然是不敢在老師面前多加賣弄的。」
「神侯先前早已有言,老師不妨偶爾也听上一回神侯大人的囑托可好?」說罷,沈譚便笑著伸手又指上了那壓成蝴蝶模子大小的一小碟糕點,道︰「老師不妨再試試這雲片糕,想必應是不比先前的那股子甜膩勁的。」
林大人抬眼瞧上了一眼面前一副小狐狸模樣的沈譚,最後卻竟當真還是乖乖的皺著眉又捻了塊糕點送入了口中。
林子清道︰「且說來于我听听吧,你此番前來想必定然不會只是為了這一食盒的糕點吧。」
沈譚眨眨眼,笑道︰「果然當真是半分動靜都瞞不過老師您的。」原本像個小狐狸一般狡黠圓滑的模樣隨著那幾下的眨眼,五官卻是瞬間變得明朗了起來,看上去卻竟然一下爽朗了不少。
「顧師兄先前差人送來的消息,想必老師應該已經收到了吧。」說著,便是先伸手指了指天。指天,指的自然是天子聖上。又指了指自己的腳下,示意他現□處的邊疆,伸手再握了握自己腰間的佩劍,劍,代指的卻是江湖,最後伸出了兩根手指仔細的來來回回的磨著那劍柄,兩根手指指的卻是朝廷和江湖兩方勢力,示意有人蓄意想要挑起朝廷江湖兩方勢力的矛盾。
憑心而論,當今聖上確實是個難得的明君,撇開由武林引起的一些紛亂,治下的百姓大半都已經過上了幼有所撫,老有所依,安居樂業的和樂日子,在從政上的能力自然是眾望所歸的,然而,卻獨獨在政見上,存著幾分的短肋,而自繼位以來,天子聖德之名又是盛極,倒是越發積了幾分的自負,故而近年來行事又有些率意隨性,卻是有些麻煩了。
待到咳聲稍止,林子清隨後又緩緩道︰「傳聞李齡的佩劍可是江湖上盛傳的一把名劍?」
沈譚道︰「正是逆水寒劍。」
林子清忽然言道︰「惜朝現下應該已經不在邊疆了吧。」
沈譚聞言,掩唇倒是輕咳了幾聲。
林子清道︰「惜朝向來性傲,李齡本是他帳下之人吧。」
「楊釗將李齡與惜朝安置在了一營,一人在謀,一人在勇,如此安排倒也是恰當。月前,牙的五萬大軍在白馬坡又折了一役,本就是派下前來試探的前卒,兵力本就不足,一時損了五萬,短時之內想必斷然是回不過元氣了。軍中傳聞叛將李齡,李齡與他既為一營的同僚,他聞言心中想必惱極,惜朝雖已投軍為官,骨子里到底還是存著幾分的江湖氣,任性使氣至極,想必已經起了些一查究竟的心思,想必現在應當已經不在邊疆了。」
沈譚掀了掀自己的眼皮子,眼珠子飄飄忽忽的在眼眶里打了好幾個的轉兒。
林大人又道︰「惜朝差人送來的連雲寨幾個寨主又是怎麼回事?」
沈譚聞言,不由伸手模了模自己的鼻子,臉上的神色看上去卻是更苦了些,林子清幾番心思極為縝密的咄咄分析迫問之下,那還見得先前一副狡黠圓滑不知深淺的小狐狸模樣。
自己門下的兩個門生平素向來多有書信往來,林子清自然是知曉的,若要盤問起顧惜朝現下的近況,沈譚卻自然是最清楚不過的。
沈譚伸手掩在唇邊輕咳了幾聲,小聲道︰「莫不然,我便將那連雲寨的幾人盡數都送到我的府上。」話音未落,額上卻已經被林子清伸手彈上了一記,紅了一塊兒。
「你何時竟又忽然這般不聰明了起來?」林子清笑道,「惜朝既然照著那幾個大酒罐子連夜送至了我的府上,定然是不希望有人發現這幾人的行跡,更遑論他們現下已經是幾個‘死人’了。這天子腳下,輕易不會被人大膽盤查的府邸總共也不過三處,莫非你還以為你的府上比我的將軍府的勢更大一些,將軍府本就極大,招進了幾個僕役短時間之內也定不會讓人有所察覺,也不會引人生疑,倒是若到了你的府上……」
沈譚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忙道︰「那還是安置在老師你的將軍府里吧。」
「說來,我倒卻還有一事不明……」林子清又喃喃的念了幾聲,「惜朝行事向來……向來狠辣至極,此事若是于你而言卻是合理至極,若是于惜朝而言……」
沈譚道︰「可有何不妥?」
林子清卻是難得勾起了幾分頗為古怪的笑意,「惜朝行事向來謹慎,不留後患,若是依著他原來的性子,只怕不會如此多事,冷呼兒與鮮于仇逼上連雲寨,表面上他與兩人同屬朝廷一方,姿態上自然要做足了親近之意,然而依著他向來不把常人放入眼中的自傲的性子,又哪會去管著旁人的閑事,最好都叫他們自生自滅了才好。」
沈譚稍稍頷首,心下也是認同至極,一個向來心比天高的一個人物自然是不會將面前的螻蟻放在心上的,更遑論去關注螻蟻的死活了。
林子清道︰「可如今……連雲寨的幾個寨主不僅活了,活得好好的,還一早便想到安排下了他們安置的地方,他不僅接手了這檔子的閑事,甚至在連雲寨指使著官兵放了一場大火,設計了一場幾近完美得毫無破綻可言的詐死之局。」
沈譚隨即一拍手,驚道︰「說得不錯,師兄在江湖上好歹也算是有個玉面修羅的名號,狠心辣手自然不必言說,怎會如此好心這般管起了閑事來。」
林子清倒是緩緩笑道︰「這是件好事。」
「許是因為早年間落魄的身世經歷,惜朝的性子終究是太冷太毒了些。」林大人面上卻是不由釋然,「如今,他竟然難得向他的性子妥協了,想必其中自然是自有一番緣由的。」
「惜朝的性子太過……」林大人頓了頓,卻是不由皺了皺眉,伸手揉著幾下自己一邊的額角,面上不覺閃過幾分疲色,「現下,他既然倒是難得有了瞧上眼的在意東西,雖送上了一處軟肋,性子若能因此當真緩和軟上幾分,倒也是極為難得的。」眸色不覺又是一緩,神色一時之間卻是暖極。
沈譚瞧著林子清現下的神色,只覺得頭皮又是一陣忍不住發麻了起來,那般實在太過「慈祥以至于和藹可親」的眼神不覺讓他想起了自己成親當日里林大人那實在十分欣慰,難得能從那張常年表情不過一二之數的臉上瞧出幾分高興的神色來的眼神。
一種門下弟子該是要成家了的一瞧便是感慨甚極的十分和藹欣慰的眼神。
林大人卻是忽然問上了一句,道︰「連雲寨傳聞的三大當家‘賽諸葛’阮明正你可知是個如何的人物?」
沈譚磕磕絆絆地半晌才應了一聲,「不……不知。」
顧惜朝近來與之來往甚多的人物確實是連雲寨響當當的一人物,卻不是那連雲寨的三大當家,而是……那連雲寨的大大當家……
沈譚掩著唇又是忍不住輕咳了幾聲,「顧師兄,咳咳,師兄莫非全無可能是因為……因為念著兄弟之間幾分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情而有所心軟了下來?」
林子清道︰「你方才所言倒也並非全無可能。」
沈譚立時很快便松下了口氣。
林大人道︰「火燒連雲寨,接連逼死連雲寨幾大寨主,一腳踏破連雲寨的實則卻是那玉面修羅顧惜朝一人所為,這消息可是惜朝差人在江湖上放出的風聲。」
沈譚道︰「此事確實不假。」
「這小子卻是在盤算著想要一個人恨他。」林子清唇角不覺莞爾了幾分弧度,道︰「最好越恨越好,恨得刻骨銘心才是妙極。」
沈譚道︰「好好的平白為什麼非得讓人恨著他?」
林子清道︰「當一個人越恨一個人的時候,自然就會越清清楚楚地,刻骨銘心地記著這個人,而當有一天,那個人忽然發現自己刻骨銘心的恨竟然是空落落的一場局。」
沈譚磕絆著問道︰「會……會怎樣?」
「還是會記著他,刻骨銘心的記著他。」林大人伸手曲指在桌面上彈上了一彈,驚醒了面上此時早已是一副呆滯古怪神色的沈譚,面上卻是難得不由顯出了幾分戚戚的憐憫之色來,「惜朝行事向來最是激進不過,最任性不過,若是于他看上眼的人……也當真是可憐至極。」
沈譚抽著一邊的眼角繼續磕磕絆絆地說道︰「真……當真是……可憐至極。」
林大人托著面前的茶盞,抿上一口茶,忽而悠悠地道了一聲,「可是那連雲寨大當家九現神龍戚少商?」
沈譚︰……
「若是再細想之下,能讓惜朝這般狠絕的磨下去的人物,想來倒也是不怎麼可能是個女人了。」
沈譚︰……
作者有話要說︰沈譚︰臥槽!師兄我對不起你qaq我不該在老師的面前反駁的qaq如果不說兄弟不說知己……臥槽我也是現在才知道的這絕對不能怪我!尼瑪要不要這麼巴拉巴拉的這麼一路就這麼順下來!臥槽這非人結論究竟是怎麼出來的,要不要這麼像拔個蘿卜帶出泥一樣輕飄飄的就說出來了啊!啊?啊?啊?啊?!老子就光顧著應聲是了!師兄我真的不是故意出賣你的求信我……臥槽簡直給跪了otl!!!!
表示……對不起蠢驢幫我作的定制封otl……兩文雙更什麼的真的是……太不適合我了。
挖坑(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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