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七七一退再退,退無可退!
然而此刻,城下忽然傳來一聲長嘯!
然後是極為熟悉的聲音在喊她︰「七七!跳下來!」
跳下來!我接住你!
來不及考慮更多,風七七已經有半個身子凌空了,她面前的是妖媚的女人,那長長的、分叉的舌頭都已經舌忝上了她的臉,而身下則是三十丈高的城牆,雲寂的尸體,正在地上躺著!
她毫不猶豫,轉身向城下一跳!
風聲呼嘯,失重帶來的急速導致血流速度瞬間飆升,一口氣哽在脖子里上不上下不下,連心跳都凝固在了嗓子眼里。愨鵡曉
破空聲與風聲混雜在一起,嘩嘩的濾過風七七的耳膜,然而下一秒,她就已經被人接住,抱了個滿懷!
天旋地轉之間,風七七只一抬眼,看到屠龍下巴上猶帶著些許胡茬,頭上沾著青苔泥土,也不知道他這些天都是怎麼活過來的。
那張熟悉的臉上寫滿了焦急,她只看了這麼一眼,然後便頭一歪,陷入了昏迷。
屠龍一入手就覺得風七七不太對勁。
手下的身軀不復舞者的柔軟,反而有種鱗片的質感。
屠龍產生了一種不妙的預感,他稍稍偏了偏眼楮,發現風七七從腰部以下,原本光滑的肌膚,現在已經覆蓋上了一層恐怖的魚鱗。
銀藍色的鱗片從她的皮膚層隱隱透了出來,屠龍臉色大變︰「糟糕!她快要不行了!」
如果說風七七老老實實的,那這個身體她至少還可以再用一年。可是這幾個月來她連續幾次入微,軀殼已經逐漸壓制不住她的神性——也就是說,她的壽命,根本不足一年了!
她是在冬季破的身,而現在只不過剛剛到秋末……
原來她能夠拿出來陪他們的時間,是很少很少的。時間一到,一切結束。
屠龍打橫抱起風七七,甩出一張縮地成寸符來,吼道︰「去南海!」
根本不能在寧州多做停留,他們必須立刻動身去找歸墟!
花弄影迅速作出分配︰「我們先走,雲翳你留下來!」
雲翳點了點頭︰「我會好好安撫寧州的羽人,並將雲朵兒……」他的目光投向城頭那一具已經冷僵了的小小尸體︰「……好生安葬的。」
龍念青說道︰「我也留下來。」
「好,寧州交給你們,我也放心。你提防著不要讓人暗殺了雲翳!」花弄影說完這些話,手一揮︰「我們先走一步!」
龍念青和雲翳應道︰「這里事一了,我們再去找你們!」
幾個人當即出發,包裹行李都被扔在了身後,一切輕裝簡從,一路狂奔。
風七七已經陷入了長眠,這一次,不但不進水米,而且身上的鱗片還有蔓延的趨勢。
最先開始變化的是下半身,緊跟著有一次,風含章發現她的胳膊肘處也已經長出了晶藍色的魚鰭。
她的外貌在迅速的發生著改變,生漆也似的長發,散開如同蜷曲的海藻;原本普通的五官,逐漸變得更加立體而生動,長期的不進食,不僅沒有讓她變得憔悴,反而令她的容顏更為明艷,鮮活得仿佛只要你呼喚一聲,這個小美人就會從沉睡中驚醒過來一樣。
可是她到底沒有醒過來。
他們從瀾州趕到寧州,用了八天。而從寧州直撲南海,則只花了六天七夜。
在他們到達南海的前一天,風七七身上,開始長出雪白的絲來,像是蜘蛛結成的巨網,又像是蠶蛹織成的繭。
那些銀白色的絲線密密麻麻的將風七七包裹圍繞起來,巨大的繭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女孩兒的身形,安安穩穩的沉睡在繭中。
美得就像等待破繭那一刻的蝶。
可是已經沒有人有心情欣賞這一刻的美了,他們帶著風七七趕到的南海,卻沒有想到——
海面風平浪靜,沒有任何的異動。
風含章當場就懵了,他還記得自己剛遇見風七七時,南海的動靜如千軍萬馬咆哮廝殺,鐵騎突出刀槍鳴,殺氣颯然劍橫空,宛若千萬個士兵鎧甲摩擦,千萬匹駿馬掙開轡頭,狂烈得沖破天地的牢籠,沖進深不可測的大海。
可是這一次他帶著這個女孩兒歸來,卻沒有鐵與火的暴風雨在大海上逐漸匯聚,來涌托出那樣一座巨大磅礡的古樓。
屠龍當機立斷︰「乘船!我知道去歸墟的路!」
他當然知道,他去過歸墟不止一次!
沒有人反對屠龍的話,風含章之前還存在著一點僥幸心理,心想結海樓沒有出現,是不是意味著風七七其實並不是那里的什麼谷玄……可是現在,所有人似乎都已經認定了風七七的身份,他們的意志堅硬如鐵,沒有什麼可以改變。
他們租成的是一艘木蘭長船,這種長船勝在輕便靈巧,速度快捷。但是當他們在海邊尋找駕船者的時候,所有人一听說他們要去南海的極南邊,無不搖著頭,告訴他們︰「那里是吃人的地方。」
所以只能自己來駕駛這艘長船,所幸長船雖大,操作卻不麻煩,風含章可以充當水手,屠龍作為引路人,說不得只得親自掌舵。花弄影好歹還算能看點天色,于是被分配任務,去根據洋流來判定他們的動向,並及時的避開海中的那些危險地帶。
風七七被妥善的……養在一口水缸之中,她的下半身已經完全的變成了魚尾,搞得那幾個男人十分擔心,要是把她放在陸地上,她會不會有朝一日缺水而亡。
傳言說,南海極南的地方,有一無底深谷,名為‘歸墟’,不單是江河湖海中的水,竟連那天上的銀河之水,也是要灌到這歸墟里去的,但歸墟卻不因水多而溢,亦不因水少而枯。書中又說,在歸墟上浮著五座神山,依次為岱輿、員嶠、方壺、瀛洲和蓬萊。每座山皆高三萬里,方三萬里,山上有仙人鼓翼而飛,又有黃金白玉建造之仙宮,更有能讓人長生不死之仙藥。
而他們一路向南而行,為的不是求虛無縹緲的神藥,而是為了……步入死神的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