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腳,一步步的朝她走去,走得很慢。
等走到她跟前的時候,也不開口說話,只是輕輕的把傘撐到了她頭上,然後,就這麼陪著她。
過了一小會才看見她濕噠噠的腦袋輕微的顫了顫,然後快速抬起頭向上瞟去,在看到意料之中預期之外的傘面後怔住了,隨後才幽幽的把目光定在他身上。
也就在那刻,祁流看見了她那雙通紅浮腫的雙眼,又更像看見了被包裹在白色眼球上臌脹的細小血管。
肚月復中充盈的那股怨氣霎時變成了細碎綿延的嘆息在心中無聲蔓延……
站在她身前的剎那,他想過拐彎抹角的嘲諷,想過配上偽笑的怒斥,甚至想過要不就這麼傘一丟全當陪她淋一場,她憐惜也好,不領情也罷,至少也許那抹幽靈般徘徊在心底的壓抑能夠減少些許。
然後,塵埃落定的時他才知,很多事根本就容不得思考,如同他輕輕一推把傘送出去的舉動,身體已先大腦一步做出選擇,只因……舍不得。
他,舍不得。
此刻眼見她就這麼怔怔的看著她,眼底的驚詫,奇怪,懷疑,難以置信顯而易見,心里忽然就莫名的刺痛了一下,他張了張嘴,語氣輕柔的宛如三月微風。
他說︰「我來接你了
我來接你了。這五個字她等了好久好久,那是自姥姥死後,她來到城里,垃圾堆旁呆過的那夜起就遙不可及的字眼,如今竟是听見了。
她依舊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卻不可遏制的紅了眼眶,所有努力壓下的委屈在瞬間噴薄而起。
然後她就這麼突兀的不由自主的一躍撲向了他的懷,雙柱摟住他的脖頸,把臉深深埋在了他的胸膛,任由眼淚滾滾而出。
對不起,請讓她再任性一次,真的忍不住。
她真的忍不住,真的。
要怎麼才可以忘記華姚白的咄咄相逼,要怎麼才可以忘記夏岳笙的視而不見,要怎麼才可以忘記這個該死的夜晚?
要怎麼才可以學會……不哭泣……
在她哭到崩潰,哭到忘我,哭得天昏地暗的時候,祁流輕輕地回抱住了她,沒有綺思,無關風月。
他緩緩垂下頭,湊到她耳邊道︰「夏蓁,你還有我
*
一個小時後。
夏蓁站在浴室里,望著鏡子里反射的雙眼紅腫的自己,大腦卻好像死機了。
總覺得這一路都詭異的很,先是祁流詭異的找到了她,然後她詭異的抱住了他,再然後詭異的被他帶回了他的另一所臨近宏楊的小型公寓——據說是在搬到華姚白家隔壁前的居住地。
然後,她就被迷迷糊糊的推進了浴室,造成現在這個局面——她洗完了澡,但是整個浴室內除了她那放置在洗手盆內濕透的衣服外再無其他衣物,而她終于後知後覺的想起——這是祁流家,怎麼可能有她的衣服!
難不成再把濕衣穿回去?那麼明天穿什麼?且想想那黏膩的觸感,就足以讓她從頭到腳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齊齊飛舞。
那,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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