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機會叫趁虛而入 糾纏(五)

作者 ︰ 花犯夫人

有關緣法。一切緣法或許本身只是源于一場執念。執念的最初,驚鴻一瞥,便記掛于心。在修成正果的時候,這便是緣分。而有緣無分的時候,這便是孽緣。其實最初無錯,或許非劫非緣。或許緣法本身便起于心。

一見鐘情或許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已是神話。但是,有緣沒緣,第一眼便足夠。當初郁嘉平的第一眼,是厭惡也好探究也好欣賞也好挑釁也好,終究這一眼便知,他心悅之。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之所向。

緣分這個東西,你想一個人千百遍,似乎那個人就不經意的與你無端邂逅。其實那些無端,或許只是巧合。人生有多種巧合,獨獨這一種,被記掛在心。正如郁嘉平,寧真這個名字似乎總是在緣斷的時候,被續接起來。而他,勇往直前的戰士,一身鎧甲,蓄勢待發,攻城屠城,寧真,就是他的城池。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九點。郁嘉平在听到寧真的名字後,那些找女人的想法還有對delia的不耐煩全部被拋之腦後。寧真,才是他的目標。瀟灑的轉著方向盤的手都有些激動,長腿也不由自主的抖了兩下。

忽然有個想法,如果寧真偶遇他,會不會覺得這本身就是一種緣分?而他,勝在了天意。墨黑的伏犀眼都是笑意。他這張臉,總算是開了晴。

這晚格外堵車,等他到了寒山寺,已經十點。寺外能停車的地方早已沒有虛席。他把車停在一個距離較遠的位置,然後徒步過去。人流攢動,他明顯的頭疼了一下。這麼多人當中,他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那個女孩嗎?

耐著性子排隊買票,這還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親力親為去做一件事了。後面的人擠到他的身上,他明顯不耐。周身都散發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氣。等他進去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半。

燈火輝煌、飛檐古牆、恢弘殿宇、流水潺潺、紅楓正好、檀香裊裊、縱是行人如織,也掩不住這曠古靜謐。他穿梭在人群中,找那個身影。

眾里尋他千百度。整個塵世,仿佛都不在他的眼中。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十一點,人流越來越多,他的腳步開始有了慌亂。

晚十一點零五分,他轉了一圈,又回到大雄寶殿。

晚十一點十分,他在廡殿。

藏經樓、碑廊、鐘樓、楓江樓,一處接著一處。

晚十一點二十分,他已是背脊汗透,臉上也有了倉皇之色。就在這步履彷徨間。

驀然回首。

璀璨的煙花盛開在那個一身紅裝的女孩的天空,她手插在口袋里,仰頭看煙花以悲劇的姿勢綻放到寂滅,似乎就此時間靜止。他拿起手機,她便成了他的風景。風吹起她柔軟的發絲,側臉呈現一個寂寞的弧度。整個人站在那里,便是孤獨。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仿佛連呼吸都就此停止,仿佛是命運牽引,她轉過身,與十幾米之外的郁嘉平四目相對。她的瞳孔在璀璨的紅色燈火下,訴說著一種叫作寂寞的東西。整個人,孑然。她視若無睹,轉身就要離開。

他快步跑了過去,拉住了她的胳膊。氣喘吁吁中,只有兩個字︰「好巧

她皺了一下眉,企圖甩開他的手。他無奈的嘆息︰「寧真,大庭廣眾之下,我能對你怎麼樣?既然有緣相遇,命運注定,為什麼不能好好的一起看一場風景?」

既然有緣相遇,命運注定,為什麼不能好好的一起看一場風景?

這已是他此生說過的唯一的有關浪漫的話了。一米八挺拔的身姿器宇軒昂,瘦削冷酷的輪廓分明是難得的柔和,黝黑的伏犀眼認真深邃,直抵靈魂。修長有力的手指分明把她的手臂都抓疼了。身後的天空本該是淒艷的煙花似乎都璀璨熱烈起來。

忽然有四個字擊入她的大腦。「信是有緣」。

那些日子,每天都是30支玫瑰。陳英慧一遍接一遍在她的耳邊嘮叨的那句,「30支玫瑰,信是有緣

她的眼楮里忽然蒙上了澀意。眼前這個人,糾纏過她折磨過她傷害過她踐踏過她,卻終究也有過歲月靜好的時光。而她,似乎根本沒有反抗他的能力。

她譏誚嘲弄的勾起唇角,「你郁嘉平相信緣分?」下一句話,她沒有說。如果這是緣分,一定是孽緣。

他認真的一字一頓︰「信是有緣,信則有,我信

他不由分說的牽起她的手,把不甘不願的她拖著,「行了,你可以生氣,但是今天咱們這麼有緣,就別辜負這難得的美景……」

她的手一片冰冷,他的手指很自然的輕輕的揉著。粗糲的熱度,讓她紛紛亂亂。罷了罷了,難得美景,一個人看,本來就是孤獨。

他們沒有提起那些不堪的往事,畢竟眼前的塵世,似乎並不在這個世間。

他溫柔的打開話匣︰「姑蘇城外寒山寺,一听到寒山寺,估計大家首個想到的便是這首詩吧。你說,是寒山寺成就了張繼的詩名,還是張繼成就了寒山寺?」

眉目閃動之間,他了解眼前這個詩情畫意的女孩,所以他很輕易的一言就消弭了她的冷淡。果不其然,紅唇輕啟。

寂冷的聲音在檀香中輕輕的飄蕩。「張繼的詩流傳千古,最為人道。但是還有不少詩人寫的關于寒山寺的詩都是佳作,各有韻味。不過是流傳的知名度不同罷了。寫詩的人,寫的是詩情,又有幾個是為了生前身後名?」

「哦?是嗎?還有什麼佳作呢?能比這《楓橋夜泊》更好的?」

「你這話就不對了,詩沒有好壞之分。其間真意不同而已。我反而更喜歡韋應物的《寄恆璨》,心絕去來緣,跡順人間事。獨尋秋草徑,夜宿寒山寺。今日郡齋閑,思問楞伽字。個人認為,其間最是有禪意

「在你眼里,是張繼詩中的寂寞之意,還是韋應物的禪意,哪種意境更為契合這寒山寺?」

「張繼一首詩,世世代代的人讀懂了其間的寂寞,或許是大家都寂寞吧。人們都寂寞,又有幾人能參透?又有幾人真的能月兌塵參禪?我們訴說寂寞,其實卻看不開寂寞。所以,張繼的詩,契合了人心,而韋應物,他契合的是他自己。說是寒山寺,又與寒山寺何關呢?」

閑談間,他的手緊緊的揉著她的。這個時候,他只需要給她一點指引,由她自由自在的天馬行空。她的波光粼粼的眉眼閃亮奪目。她走到每一處風景,然後很細致的閑談一段。別人看的是風景。她看的是風景背後的風霜。

而她不知道,她已是他的風景。以前他看的是女人外表的搖曳生姿,而此刻他卻透過眼前的風景,看到了風景背後的寂寞。這是一種讓他不由自主被牽引的寂寞。

寂寞的本身,便是一種極致的浪漫吧。

二十三點五十五分,他牽著她的手,兩人這才氣喘吁吁的向擁擠的人群中擠去。鐘聲會場,摩肩接踵,他把她順理成章的護在懷中。听著台上的致辭,看巨大的倒計時數字。

一分一秒,都走在心尖上。

二十、十九、十八、十七、十六、十五、十四、十三、十二、十一,眾人齊齊的喊道。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新年鐘聲響起,一朵接一朵煙花炙烈的盛開。

所有人都在凝神許願中,他猝不及防的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唇。

一百零八聲鐘響,敲的她心髒狂跳。他修長粗糲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雙唇溫柔的在她的唇間游走,宛如纏綿不絕的嘆息。

最後一聲鐘響,他惡意的輕咬了一下她的紅唇,這才放開了她。

人潮開始散去,所有的浪漫也到此走到了盡頭。風景依舊是前一刻的風景,但是宛如青春散場,宛如十二點的灰姑娘被打回了原形。而他們,本該格格不入。

她手插在口袋里,腳步走的飛快。他一把拉住她,「寧真,我送你回去

她涼颼颼的說道︰「不勞煩郁少了。我自己打車回去

「寧真,我們剛才不是好好的嗎?寧真,之前的種種,對不起。後面的路,我們好好走,如何?」他執著的拽著她,眼楮里面堅定不移。

心頭涌上了難言的痛楚和澀意,她究竟是怎麼了,一切究竟是怎麼了?她為什麼又由著他欺負自己?她當真就卑微可憐到這種境界了嗎?不,不,她不會再由著他繼續作踐自己。哪怕是用刀,她也要挖出這個烙印。哪怕這把刀,是挖在心上。

她停下了腳步,輕蔑的回視他,一字一頓︰「郁嘉平,我們後面有路嗎?」

「寧真,風景這麼美,我們一起走一程,難道不好嗎?」

寂冷的月色和璀璨的煙花下,她的心,如同此夜,一樣寂冷。

「郁嘉平,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路。你郁嘉平這列火車,早已有了屬于自己的軌道。我只不過是你沿途的一段風景罷了。你碾一遍,玩一遍,賞完了,就繼續前行。我說的沒有錯吧。郁嘉平,你如今的種種,只是源于你不甘心罷了

「我……」郁嘉平終究沒有反駁的理由。

「郁嘉平,你以為是你輸了,其實輸的人是我。自始至終,我只是一個被玩弄的對象,甚至連被人善待的資格都沒有。你沒有得到你想要的結果,但是,我的身體被你踐踏、靈魂被你折磨、尊嚴被你焚毀,整個過程,你有把我當做一個人來看待嗎?你還要指望我這麼卑微的一個人愛上你再被你拋棄,難道你覺得我現在當真不夠慘嗎?」

「郁嘉平,你知道嗎?你已經毀了我。我請你,放過我吧

「寧真,之前的種種,我道歉。以後我會善待你,這一次,我不會再傷害你,我們好好來一場,難道這樣,還不能襯你意嗎?」他的聲音拔高,心里的煩亂讓語氣也隨之凌厲起來,「你不試一下,怎麼就知道我這列火車不會改道?如今,我可是,非你不可

最後兩句,分明是違心利誘。

她直視著他,仿佛是听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眼楮里面都是清冷的笑意。

「郁嘉平,你非要逼我把話說的那麼清楚干嘛,你郁嘉平,想娶也一定會娶的人是那個delia吧。所有的女人在你眼里都只是一個玩物,但是她是不同的。她就是你這列火車的終點。我不會指望你這列火車改道,因為我想要的,不是你能給的。我們的遇見,從一開始,就是個荒誕的錯誤。如今,我們該做的是修正錯誤,而不是繼續錯誤

「你怎麼知道delia?」

「那晚,就是那晚在你的身下,你和她的每一句話我都听的清清楚楚。別的,還用我再說嗎?」

他渾身一震。無力的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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