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伸出一根手指朝台下指過來,直勾勾的指著下面,雙眼噙滿淚水︰「可憐我月復中親骨肉,遭她下藥魂離天……」
霜子只听到這里,心里便難過的如同翻江倒海般,像一把利劍,狠戾的剜著一顆心,血淋淋的疼痛,剛吃下去的東西一個勁兒往上涌,臉色刷刷的白了。
捂著肚子,身體癱軟的從椅子上滑落下去,口中輕聲喚了幾下清水,卻發現她人雖然站在旁邊,眼神卻飄向別處。
霜子順著清水的眼光艱難的看去,才發現老夫人臉色鐵青,顫抖著嘴唇,捂著胸口不住的喘氣。
蘇嬤嬤指著台上唱戲的戲子,沖沈雪如怒喝道︰「什麼野路子也敢到王府來賣藝,要死要活的,大喜的日子成何體統,還不換個曲目
沈雪如不明就里,滿月復委屈,嘟噥道︰「唱的是《紫釵記》,是喜慶的曲目卻瞥見老夫人神色不佳,急忙沖唱曲的女人揮手,改口道︰「下去下去,換《麻姑賀壽》上來
台上一片混亂, 里啪啦下去換人,不多時,便唱起了《麻姑賀壽》,老夫人臉色這才和緩了些,埋怨蘇嬤嬤道︰「我不過是剛才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方才有些頭暈,你責怪孩子干什麼?難為她一片孝心,把壽宴操辦的這樣體面
蘇嬤嬤點頭小聲道︰「是
老夫人拉著沈雪如,安撫她剛才受到驚嚇,仔細夸獎了幾句。這才又聚精會神看起戲來。
霜子冷眼瞧著,見清水回過神來,才叫她扶著自己,艱難的站起身來,想要告辭回院里休息。
老夫人見她一臉病容。整個人蠟黃蠟黃的,精神也怏怏的不大好,隨口允了。
沈雪如在一旁提醒道︰「好端端的怎麼病了呢,可惜了你為老夫人準備的煙花,那可是漂亮的緊哪
霜子頹然道︰「母妃喜歡就好,媳婦是不能作陪了說完轉身欲走。
沈雪如笑著伸手攔到︰「那多遺憾啊。我看現在天色也黑了,不如早點放煙花吧,你也為母妃盡一盡孝心再走,沾沾喜氣,病好得更快
老夫人听這句提議倒是不錯。命戲班子停了下來,此時天色將近黃昏,部分官員都在飯局結束後告辭,只剩下一些等著听戲文,看熱鬧的近親戚。
長寧公主因身份尊貴。是正經長輩。皇上不來,她自然不會放段,親自去祝賀佷媳婦的壽辰,並未到場。
薛夫人因薛之前官職低微,一直跟其他三品以下的命婦們同桌,听戲文時才得空跟薛賓鶴趁機嗦了幾句,現在听說要放煙火,立即拍手道︰「如此甚好,早些看完了也早些回去她是惦記著回去跟其他幾位姨娘炫耀,今日在楚王府赴宴。所受的禮遇和榮耀。
因薛賓鶴懷孕,其他命婦們對她這個楚王岳母格外客氣,言語中恭恭敬敬,不敢輕慢半分,她才拖拖拉拉,不願意走。
薛之前也想借此機會與皇甫北楚多探究兩句,並未太在意。
沈雪如見薛夫人大呼小叫不成禮儀,翻了個白眼道︰「薛伯母如此開心,倒讓雪如覺得,不像母妃的壽宴,像您的了
薛夫人背地里不知道听薛賓鶴講過多少次沈雪如的壞話,此刻听她果然不是省油的燈,立刻反駁道︰「靈妃娘娘壽辰,我是替她高興,難不成還像你一樣,明明婆婆大壽,偏唱個什麼流產吃藥的戲,一听就沒安好心
這話直白,霎時把沈雪如氣得滿面通紅,礙于人多不好發作,只恨恨的跺一跺腳。
老夫人亦是輕聲笑著說道︰「薛夫人言辭直率,當真爽快,有些花木蘭的風範說罷念起來︰「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薛夫人不明就里,大喇喇的嚷道︰「花木蘭替父從軍,我是知道的,實乃女英雄,真豪杰說完洋洋得意。
薛賓鶴卻是听懂了,老夫人這是諷刺母親不懂禮儀,男女不辨呢,羞愧的使勁拉薛夫人的胳膊。
薛夫人立即回頭對薛賓鶴說道︰「女兒,瞧見沒有,靈妃娘娘夸我呢。你可要好好孝順你婆婆
薛賓鶴愈發無地自容。方才她在飯桌上無知出丑,現在母親又來丟人現眼,一時悲憤交加,硬拉著還在嚷嚷的母親,勉強笑著道︰「母妃息怒,媳婦兒到了時辰,要喝安胎藥了,離去一會兒,即刻回來
老夫人自然知道她是丟了臉不好意思,找借口避開,點頭允道︰「馬上放煙火了,你快去快回
紅豆跟在身後,見薛賓鶴腳下生風不停的走,薛夫人被她拖著莫名其妙,心知她這回是真的動怒了。
自從懷孕後,薛賓鶴走路從來都是慢悠悠的,手捧小月復,一派悠閑自得的模樣,何曾見她如此疾行過。
「小姐,你慢點……」紅豆剛開口呼喚,眼尖瞥見牆角邊一簇粉紅色衣裙,立刻防備道︰「誰?出來!」
牆角邊抖抖索索一陣靜謐,過了一會兒,藤草小心走過來,恭敬的向薛賓鶴行禮。
她在鴻院的那幾天,薛賓鶴對她還算不錯,雖然莫名其妙回了錦苑,但感念薛賓鶴的抬愛,禮數倒還周全,不敢輕視。
薛賓鶴十分不耐煩,急匆匆走過去,連叫她起來都沒叫。
藤草尷尬的半蹲在那里,起來也不是,不起來也不是。還是紅豆體貼,提醒道︰「薛側妃走了,你起來罷
藤草感激的笑笑,望著薛賓鶴離去的背影狐疑道︰「那姐姐提點著薛側妃,懷孕了別走那麼快
紅豆點頭,快步追上去。
薛賓鶴口中還在喃喃不停的數落薛夫人,今天積攢的一肚子火,都盡數發泄在這些牢騷與責罵中。
紅豆疾步走在身側,看著薛夫人被數落得紅彤彤的老臉,勸解道︰「小姐你也別說夫人了,說白了,還不是她們仗著身份,瞧不起人
見薛賓鶴听進去,停下腳步,又試探著道︰「沈雪如欺人太甚,方才明明能提醒的,卻非要等王爺過來調侃您,讓您丟臉,奴婢可咽不下這口氣
薛賓鶴听她似乎有了主意,急切問道︰「你說怎麼辦?」
紅豆為難道︰「這個法子有些損,但是為了尚書府和小姐的顏面,奴婢顧不得許多了。方才奴婢瞧著藤草先是躲起來,隨後滿面春風的朝前院去了,奴婢一看就是有見不得人的事情,小姐可還記得蘇厚?」
薛賓鶴即刻會意道︰「你是說……」旋即搖頭︰「他們現在又沒在一起,哪有牛不喝水強按頭的道理
紅豆努努嘴道︰「夫人不是在這里嘛。若是沒她,奴婢這個法子也不敢提出來,有她在,一定能成說罷悉悉索索向薛夫人講明原委。
薛夫人听罷喜上眉梢,樂的一拍手掌,撩起裙子就朝著藤草的方向追過去︰「女兒,放心,為娘定替你把這口惡氣出了
前院花廳,老夫人攜一眾人等,一邊繼續听著戲,一般等待著看夜空中煙花綻放。
蘇大總管與幾個小廝忙得滿頭大汗,煙花引子 里啪啦燒一會兒,便熄滅了,就是點不起來,急匆匆跑到霜子跟前稟告。
霜子看著鎮定自若,混在女人堆里談笑風生的沈雪如,現下才明白剛才她無論如何攔著自己的用意。
煙花的引子,早就從里面被折斷,抽離了火藥筒,不過又勉強插上去充個樣子,自然點不起來。
沈雪如,只怕早就等著這一刻讓自己出丑了。
霜子虛弱的笑著道︰「既然點不著,就別點了轉頭向清水耳語了幾句。
皇甫北楚急匆匆走過來,啞聲問道︰「怎麼了?」
霜子看著已經被收拾好的庫房,笑著道︰「妾身有罪,妾身擅自做主,沒有買煙花,還望王爺恕罪
皇甫北楚乍一听,勃然大怒,外面許多客人還等著看呢,節骨眼上說這個話,豈不是讓楚王府顏面盡失。
霜子嘆道︰「妾身願領責罰,只要是為了王爺的前程
皇甫北楚疑惑道︰「此話怎講?」
霜子指一指東邊,那是皇宮所在的位置。又指一指北邊,小聲道︰「上次王爺告訴妾身,西北饑荒,皇上發愁,奴婢就想著,如何為王爺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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