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青春譜一曲葬歌 第四十六章 畢業前夕

作者 ︰ 寞寞安

「叔叔的後事辦的怎麼樣了?」我並沒有順著自己心里所想的去問,只是找了眼下比這更讓我在意的話題。

「你知道的,我爸生前的朋友因為借錢的關系都被他得罪光了,我家里又沒什麼來往的親戚,他老人家死後沒有風光的葬禮,只是簡單的火化了。你知道嗎,在捧著我爸的骨灰之前我從來都沒想過,人辛辛苦苦活一輩子,到頭來只能化為一堆白粉,什麼也不剩他沖著我笑,我卻莫名感受到了他心里的苦。

劉成杰哀傷的瞳孔里透著冰冷冷的絕望,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父親,終究是徹底離他而去了。

「好好的,為什麼會……」

「我爸工作的建築工地在施工的過程中出現了意外,該說是他這些年來造了這麼多孽的報應,還是苟延殘喘了這麼多年的解月兌呢

「別這樣,人死不能復生,叔叔要是看到你這樣,估計他該舍不得去投胎了以前的劉成杰不管出了什麼事,有著什麼樣的心情都總是能夠偽裝的很好,可是現在,不管有著多麼細微的情緒起伏,都總能讓人一眼就察覺。

「傻瓜,你從來都不相信這些的從前,他總是對我若即若離,我說過的,做過的,以為他從來不會放在心上的,卻又總在不經意間隨口道出,這正是我最看不透他的地方。

「以前的確是不信,現在想來倒也不無可能

「好了,別在太陽底下站著了,皮膚會曬傷的劉成杰說完,和以前一樣,從容地牽起我的手。從手心傳來的熱度和觸感,讓我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好像回到了當初。大概是真在太陽底下站久了,我竟連掙開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劉成杰將我帶到路旁的樹蔭底下,我在心里琢磨著應該找什麼借口勸他回去。當我下定決心面對他時,眼神卻對上了劉成杰身後正風風火火朝這邊走來的陸堯。然後我注意到劉成杰仍牽著不放的手,我下意識地甩開,心里暗暗佩服命運造化弄人的伎倆。

劉成杰注意到我的眼神,待他轉身向後看時,陸堯已迅速地與他擦身而過,然後站到我身旁,抱著我的肩膀將我和劉成杰的距離拉開。劉成杰轉回頭,仍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看著陸堯,「真巧啊

陸堯同樣回以處變不驚的語氣,「巧?」陸堯轉頭看了看我,再看了看劉成杰。那懷疑老婆紅杏出牆的眼神令我很是不悅。

我問︰「陸堯,你怎麼會在這?」

「你昨晚不是跟我說你今天會到人才市場來嘛,我擔心你一個人會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亂轉,就想過來看看

劉成杰看著陸堯,滿眼的挑釁,「我听旭然說,你們倆在一起了,雖然我跟你只有幾面之緣,但怎麼都想不到你們會在一起

陸堯也不甘示弱地回敬他的挑釁,兩人猛烈的雄性氣場,就像宣告領地的猛獸。

「如果你沒什麼事的話,安冉我就帶走了。還有,今後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請不要再出現在安冉面前語畢,陸堯拉著我就走,壓根就沒打算給我出口道別的機會。

一路上,我都在重復同一個問題︰「陸堯,你是在生氣嗎?」

陸堯並沒有轉頭看我,只是從前方傳來冷冰冰的聲音,「你這樣明知故問有意義嗎?」

「剛剛那只是個誤會,阿杰他……」我想向陸堯解釋清楚,可話到嘴邊,腦子卻凌亂了,連我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遇見劉成杰只是純屬偶然,更何況牽手的事情還被陸堯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與其掙扎著百口莫辯,倒不如老實等待審判。

陸堯腳步越邁越大,速度越走越快,我踉蹌地被他拽在身後,手腕上逐漸傳來隱隱疼痛感。明知點燃他怒焰的導火索是我,可我卻只能沉默著不知如何是好。

「陸堯,你別生氣了,阿杰會來這找我,我也感到很詫異,他父親剛去世這你是知道的,我剛才不過是隨口安慰了他兩句

「安慰需要手牽著手嗎?」

「那是他擅自牽的,我當時可能是太累了,不小心就由著他了

「這也能當成是借口?」

「借口?你難道對我就沒半點信任嗎?」

「我也不想多疑,可是你以前對他的痴戀程度,讓我怎麼能夠平心氣和的跟你說沒關系,我相信你

「你根本就是打從一開始就不願意相信我,不管我再怎麼解釋也都是徒勞心里的焦灼不安一躍而出,化為了宣泄的怒吼,于是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就此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明明是因為在乎才會生氣,因為在乎才會想要去解釋,卻無法找到適當的調和點,個性使然的沖撞將愛情本身存在的弊端通通暴露在烈陽底下。在已彌足深陷之時發現這一致命點,我究竟是該慶幸,還是惋惜。不論如何,這場爭吵終究是以不歡而散收場了。

在對待戀人這件事上,陸堯比我有耐性,他寵溺我,任何事情都會以我作為優先考慮。然而在對待愛情這件事上,沖動倔強則是我和陸堯為數不多的共通點之一。他害怕被背叛,我害怕變得患得患失,我們都曾是感情的失敗者,所以我們都承擔不起第二次的傷害。

以往,就算我和陸堯吵架翻臉,頂多也就是冷戰個幾天,等兩人腦子都足夠冷靜之後,才彼此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談笑間重歸于好,這一直是我們之間慣有的冷默契。可這次,足足過了一個多禮拜,別說陸堯的人影了,就連電話都沒再打來過。而自認無錯的我則是繼續高傲地昂揚著腦袋,裝作滿不在乎。

劉成杰在上次見面的兩天後就回到了北京,走之前沒有再貿貿然的出現在我面前,也沒有一通道別電話,只有一條「我走了,珍重」的簡單短信。兩年前離別時,我們手牽著手滿心不舍。兩年後再次離別,卻只有一句珍重,一聲輕嘆。愛情說穿了就是一個精雕細琢的玻璃瓶,它美麗無暇,有著容納一切的堅毅度量,可區區的彈指一揮間卻能夠讓它粉身碎骨。

幾天後,我通過某求職網站成功應聘上了一家設計公司,我被分配到的是新成立還不到一年的室內設計工作室。剛開始收到面試通知時心里多少有些猶疑,新開沒多久的工作室各方面條件是否完善,顧客源會否穩定,區區一個助理在工作之余又能否學到什麼……有著諸如此類的擔心。當面試發現這家工作室的負責人是年紀輕輕就在室內設計行業里炙手可熱的設計師之一,也是我崇拜已久的許秋瑤時,我就止不住的心潮澎湃,之前的種種猶疑立刻被打得煙消雲散。

與許秋瑤見面的第一眼,我就有種一見如故的親切感。她比我大不了幾歲,沒有大牌設計師的架子,雖然有些不苟言笑,但為人卻很親和。面試進行了大約二十分鐘,期間,我大致敘述了自己大學歷年來的成績,然後從從小鐘情的繪畫談及到了將來的夢想。當我說到希望她能讓我跟在她身邊學習,渴盼有朝一日也能夠有跟她一樣出色的成就時,許秋瑤笑了。她說她並非嘲笑,而是欽佩,畢竟這年頭已經很少有能只是因為單純的喜歡而去堅持做一件事的人了。

面試結束後,當許秋瑤當場告知我結束後天的畢業禮之後就能開始來上班時,我興奮得差點沒跳起來,畢竟像我這種初出茅廬的小丫頭未經什麼大風大浪的職場斗爭就能獲得在大師身邊學習的機會,實屬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一走出工作室,我立刻高興地手舞足蹈。街上的行人紛紛用看精神病人的眼光看著我。我將所有人的視線通通丟在身後,興高采烈地拿出手機。這麼高興的事情實在應該找個人分享分享。我手指慣性地按下了陸堯的短號,剛一撥通我就樂不思蜀的告訴他這一新鮮出爐的好消息。電話那頭的陸堯只是呵呵笑了幾聲,並沒有表現出特別開心的樣子,他笑著對我說聲恭喜,然後就陷入了沉默。見他的反應跟我預想中的要大相徑庭,我才想起來正跟他鬧著冷戰。事到如今也沒有再追究誰錯誰對的必要了,為了不讓久違的對話鬧僵,我興致勃勃地問起他畢業典禮那天有什麼安排,晚上是不是能騰出時間過來跟我們一起開畢業派對。陸堯並沒有直接答應,只是就著白天參加畢業典禮晚上參加系里準備的畢業晚會的行程,做了個盡量抽出時間的口頭約定。

回到宿舍,林舒專注地坐在電腦前游逛各大房屋出租網站,原因是我和她前陣子心照不宣的做出了即使出社會做著不同的工作也要繼續相偎相依的約定。其實我更希望的是能夠延續606室的歡樂,遺憾的是,簡潔答應了父母畢業後回到家里住,原本以為跟我性格最相投的若琳也會有著跟我一樣的期許,結果卻拒絕了我和林舒。在我們眼里,守著若琳的韓偉斌,愛著韓偉斌的若琳,他們的將來似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可是當我問起她是否打算搬去韓偉斌那時,若琳並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挑眉嬉笑,調皮地說︰「你猜

畢業典禮的前一夜,在行囊收拾的差不多之後,我們四人站在宿舍正中央的走道上,環顧著一瞬間變得空曠的寢室,原本就悲喜參半的我們,很快出現了一邊倒的情勢,每個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滿臉哀傷。這個最初令我們無比抗拒的小空間不知不覺間成為了我們無比珍視的小天地,然後又在不知不覺中,成了我們無比不舍的依戀。這四年里,它見證過的無數歡樂,無數沉寂,無數爭吵,壓縮成回憶片片,珍藏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里。

那天晚上,我們用小刀片在各自的床尾上刻下了自己淺淺的名字,留下了專屬于我們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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