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依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顧安年抽抽搭搭道︰「可是,可是母親說我若不听她的話,她就把我送到鄉下農莊去,年姐兒不,不想過那樣的日子,嗚嗚……」說到後面,她揉著眼楮大哭起來,哭得小身子直顫抖。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未料到會如此的宋姨娘一驚,忙俯身柔聲勸慰。待顧安年哭聲漸小,她輕輕拍撫顧著安年哭得顫抖的背部,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她放柔語氣哄道︰「好了好了,七小姐莫哭,姨娘方才開玩笑的。姨娘呢,剛才想到了個一舉兩得的法子,不僅不會讓夫人把你送到農莊,還能讓你得到更多漂亮衣服和精致吃食,七小姐可想听听?」
「是,是什麼?」顧安年揉著眼楮抽噎著打了個嗝,軟聲問。
「七小姐可得听仔細了,往後七小姐繼續听夫人的話,不過,你也要瞞著夫人听宋姨娘的話,還要告訴宋姨娘夫人做了什麼,打算做什麼,七小姐可听明白了?」宋姨娘拿著玫紅的帕子,含笑輕輕擦拭顧安年臉上的淚痕。
顧安年眼前一亮,剛哭過的眸子更加水靈閃亮,她驚喜道︰「這樣是不是母親和宋姨娘都會給年姐兒漂亮衣裳?年姐兒就能得到更多的漂亮衣裳?」
「對,七小姐真聰明。」宋姨娘笑得愈發柔和,拍了拍顧安年的腦袋。
「年姐兒明白了!」顧安年破涕為笑,連連點頭,哪里還有半點擔憂的模樣。
宋姨娘掩唇勾起嘲諷的笑,這個七小姐也就有這點小聰明,小小年紀便如此貪得無厭,倒真是好拿捏。然而道句實在話,這七小姐的模樣當真生得好,一顰一笑都是極為惹人,倒是比她的華姐兒還勝幾分。想著又瞧了眼那精致的眉眼,心中閃過淡淡不甘。
如此商議定,宋姨娘又囑咐一番,而後才領著人回了屋子。
日頭將將升起,室外氣溫尚未升高,顧安年便又在亭中坐了片刻。亭外池中荷花怒放,荷葉田田,岸邊柳枝輕柔,搖曳間風姿無限,確實雅致,見了只覺心曠神怡。
回了暖香苑西邊院子里自己的屋子,顧安年還未來得及坐下,便听屋外青葉稟道夫人身邊黃玉來請。顧安年只得起身往暖香苑東次間項氏屋子去。
黃玉通報一聲,顧安年領著青葉進了東次間,福身道︰「母親安康。」
「免禮罷。」項氏斜坐塌邊,一手撐著頭側倚在幾邊,戴著拇指大小的翡翠綠金戒指,涂著淡色丹寇的手招了招,狀似慵懶道︰「年姐兒過來。」
「是,母親。」顧安年垂頭應了,碎步向前到項氏跟前。
項氏抬眼瞧了她一眼,繼續用毫無情緒起伏的語調道︰「方才宋姨娘又找你了?」
「是的,母親。」顧安年毫不隱瞞。有項氏送的兩個機靈丫鬟跟在身邊,她還沒有隱瞞項氏的打算。幸得項氏還沒有厲害到連她與宋姨娘說了什麼都知曉。
「宋姨娘都與你說了些什麼。」項氏五指微動,輕撫過袖口上的牡丹刺繡。
「宋姨娘道以後要年姐兒告知她母親的動向,並許諾會給年姐兒許多衣裳吃食。」顧安年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抬頭望向項氏。
項氏哼笑一聲,臉上盡是鄙夷,「她倒是會打算,貪心不足蛇吞象,也難怪被你騙了去。她道你當真如此蠢笨好騙,卻不知你演戲的功夫比她只有過了沒有不及的。」
「年姐兒謝母親夸贊。」顧安年聞言勾起一抹淺笑,笑語吟吟,福身行禮。
「行了,你就與那賤婢慢慢玩兒吧,別鬧大了就是。」項氏揮揮手,顧安年福身正欲離開,她又道︰「昨日的事兒,以後切莫再犯,賤民而已,不值得你掉了身價。」
「是,年姐兒曉得了。」顧安年低垂的眼中閃過一抹諷刺,要得項氏的信任,那兩個丫鬟她不得不留,即便因此而失了自由。
從項氏的屋子出來,顧安年只覺心中似堵了萬千毒液,焦炙得她的心口發疼。
青葉垂首跟著自家小姐毫無目的地在院中兜轉,小姐臉上陰郁的神情讓她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忽地走在前面的顧安年驀地停下腳步,青葉一顫,也跟著停下。而後她听到一聲深呼吸的聲音,前方傳來冰冷的聲音︰「去後花園。」
腳步聲再次響起,拐進游廊而去。青葉垂眼跟上,望著前面人飄動的輕紗衣角,眼中一陣酸澀。
這樣身心俱驚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顧安年以為後花園的滿園繁花可以驅散心口堵塞的氣悶,然望著那一片奼紫嫣紅,她心中竟更是酸澀難當。
「人自詡為萬物之靈,很多時候卻不如一株花草活的自在,當真可笑。」蔥白的手指輕撫過身邊開得正艷的姚黃,顧安年驀地收緊五指,淺黃嬌女敕的花瓣瞬間被擠壓揉捏地變形。
「那是因為花草需求的比人少許多,它們只要有陽光,水和泥土就可以存活,而人,人心永遠無法滿足。」
蒼老低啞的聲音忽地從不遠處的花叢里傳出,顧安年心中微驚,抬眼望去,只見繁華綠葉間,一位戴著破舊簑帽的老翁正提著花鋤除草。洗得褪色的短褂已經被汗水浸濕大半,他卻仿若未覺般,滿是溝壑的臉上神色悠閑安詳。
顧安年一怔,仔細品味老翁話中的含義,心中豁然開朗。
紅塵世俗,世人皆有所求,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欲求也就越多,永無饜足之日。
重生而回,她原本可以完全月兌離侯府,憑自己的能力活得恣意瀟灑,然而她卻完全沒有這個念頭,而是下意識地選擇繼續在這後宅之中求存。如今細想,或許她只是下意識地不願放下前世的一切,不願就此認輸逃離,不願欠嫡姐一份恩情……這亦是一種欲求,而她必須要為自己的欲求付出一些東西,就好比說自由。
然,這一世,即便此刻身不由己,錦繡繁華中,該報的報,該還的還,她仍要恣意灑月兌。
頓悟後,心中就似撥雲見日般瞬間明朗起來,眼前的景象亦變得怡人非常。
顧安年勾起一抹自信的笑,視線落在前方老翁身上,只一眼,顧安年便瞧出了端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