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日落。
秋日末尾殘留的火燒雲,灼燒得熾熱絢爛,蔓延整個天空,仿佛盛夏之後,肆意揮霍著僅剩的溫暖。
繩之輪已經修好,前往幾人住處拜會的各大教派首腦、魔法公會代表、大小官員,可以說是絡繹不絕。希瑟見不到安德里亞,又嫌宅子里鬧騰,就索性在外尋了個旅店,睡了一天。
夜晚將臨,她終于不再困倦,從床上爬了起來。
沒有點燈,屋子里,只有透過猩紅窗簾的夕陽,斜斜地,拉出一道昏黃的線,眷戀著慵懶的美色。鏡子里的女人,銀發散落,果背光滑,蒼白的線條,串連著精致的蝶骨、縴腰,仿佛邀請著親吻,引誘著禁忌的紅色、竭力的佔有。
她掩著唇,漫不經心地打著哈欠,輕輕顫動的眼睫,如同描摹著某種脆弱,弧線曼妙。
「李嘉圖小姐?請問你在不在?睡醒了嗎?」 的敲門聲,小牧師的女圭女圭音響起,帶著幾分特有的嬌俏。
「嗯,在,請……」希瑟隨手抓過被子,正想讓伊蓮進來,然而頓了頓,還是換了說法︰「卡西蒂小姐,請稍等一下
雖然不說,不過安德里亞,似乎是會介意這些事情的吧?
真是古老又刻板的騎士。
呆子。
吸血鬼在心里鄙夷著,卻沒發現自己的唇角,默默地揚起。
「卡西蒂小姐,讓您久等了穿戴完畢的希瑟,笑意盈盈地打開門。
「不要客氣,直接叫我伊蓮好了,我也叫你希瑟好啦!」小牧師是個沒心沒肺的脾氣,對她的出現,並沒有太多的敏感,也並知道她在血族中的爵位,所以相處起來格外自然,「對了,今天殿下趕走了所有的訪客,親自下廚做飯。怕你沒睡醒,所以特地要我來叫你
「安德里亞的傷沒好透吧?」
「放心,大混蛋給她打下手呢!」
「那還真是值得期待啊沙啞的聲音,染上了夕陽般的溫暖,莫名就美好了起來。
「當然!那個混蛋說殿下的廚藝很好!我出來的時候,都聞到了魚湯的香味!據說用的是剛釣上來的白白魚,配料用的塞壬島特產的紫椒!肯定會很鮮辣……」伊蓮自言自語地介紹著,說著說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希瑟沒怎麼答話,只是微微側首听著,偶爾點頭。銀色的目光,遠遠地落在海天一色的交際,映出微紅的顏色。
「其實以殿下跟希瑟的關系,以後應該有很多品嘗的機會吧,不知道能不能多吃到一點……」正徜徉在自己的幻想中的小牧師,兀自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對未來的期待,卻沒發現身邊人忽然變了的臉色。
「關系?什麼關系?」
「裝作不知道可是不好的行為哦~主教可是從安黛爾帶回來了消息,說是殿下的首席女侍傳出來的,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作為殿下承認的第一位戀人,希瑟現在可是很多很多人的敵人……」
「首席女侍?愛麗絲?」吸血鬼皺著眉頭,反問。
「對,對啊……」
「承認的戀人關系?」
「是啊……」伊蓮這才意識到面前的女人,對此並不知情,于是又不怕死地問了句︰「哪里不對嗎?」
「沒有希瑟怔了怔,搖頭。
過了片刻,她才微微地笑,暗夜中盛放的溫柔,褪盡了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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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我把希瑟帶回來了!快開飯吧開飯吧!」一進屋,伊蓮就拉著希瑟,連蹦帶跳地奔向廚房,一邊表功,一邊嚷嚷著要吃飯。
「你除了吃飯還有什麼人生信仰?」簡正彎著腰,打開烤箱,听到小牧師的聲音,慣性地吐槽。
「光明之神與食物,同樣的不可辜負!」牧師小姐右手握拳,回答得義正言辭。
「還真是將美食當做人生追求的家伙……喂!別偷吃!」
「啊啊啊——燙!燙燙燙……」伊蓮一手抓著半個茶香松餅,舍不得丟,嘴里還含著半個,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一雙茶色的大眼楮轉瞬紅透,啪嗒啪嗒地就開始掉眼淚。
簡也急了,丟開烤盤,就去掰她的手︰「松手,松手,乖,我待會再給你烤一份好不好?嘴里的也吐出來,小伊蓮听話……」
一貫自詡優雅,風度翩翩的吟游詩人,正低著頭,試圖掰開某個以食物為信仰的小牧師的雙手,忘記了自己正戴著四指連並的肥厚手套,拙劣的動作,讓人不由莞爾。
「松搜,松搜……」伊蓮卻不領情,狠狠地掙扎。
「干嘛要松手?」
「早莫灰,哦要早莫灰……」
「你鬧騰什麼啊?快點!別燙傷了……」
正在客廳看書的法師閣下聞訊而來,淡定地瞥了一眼,隨即扳過牧師的腦袋,施了一個冰凍術。伊蓮也給自己加了聖光,修復嘴里的燎泡,然後在一片聖潔的光芒里,把余下的幾口松餅,拆吃入月復。
墨菲一言不發地離去,深藏功與名。
「她吃著急了就是這樣,我們都習慣了安德里亞在一旁,對著看呆了的簡解釋著。
「正常人干不出這事吧
「大混蛋!你剛剛可是答應我再烤一份的!」剛剛哭過的小伊蓮,眨巴著水潤水潤的大眼楮,緊緊地盯著簡,看起來無辜又委屈。
「風神在上,原諒我的錯誤吧。期待她成為正常人,實在是太過貪婪了詩人無奈地轉身,重新泡茶,準備著雞蛋和麥粉︰「去,找你的莫灰玩,別在這礙手礙腳
「我哪里礙手礙腳了!」
「看起來就礙手礙腳!」
為了自己獨一份的松餅大計,伊蓮忍辱負重地離開的廚房,小拳頭在袖子里攥啊攥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變一只大錘子出來。
簡也看到了一直站在門口的希瑟,匆匆碼好面團,放入烤箱,就自覺地離去了,臨走還不忘用手肘捅了捅安德里亞,笑得擠眉弄眼,一派蕩漾。
女伯爵今天穿得很隨意,黑色的軍裝襯衫,領口松開了兩粒扣子,袖口高挽,長長的烏發用白色的絲帶扎起,看起來簡單又干練,眉目間英氣勃發。
偏偏,她又穿了一雙不知道誰給她的毛茸茸粉色拖鞋,正揭開鍋蓋,在一片氤氳里,舀湯試味——試完了,甚至還滿意地咂了咂嘴,笑得眸子微彎。
活月兌月兌的一只大孩子!
希瑟忽然就走了進去,抱住了安德里亞。她比女騎士要矮一些,不過仗著有高跟鞋法寶,輕輕松松地就把下巴擱在了她的肩上,貓一樣蹭著她的脖頸。
「想試試麼?」女騎士又舀了一勺,遞到她唇畔。
希瑟搖頭,銀色的發絲滑入黑色的衣領,細細地摩挲著,有些癢。
安德里亞合上鍋蓋,關掉了魔法陣里的火焰,側首看她,笑著問︰「端過菜嗎?」
「沒有
「那去叫她們來,一起吧
吸血鬼卻只是搖頭,抱著她,不說話,也不肯走。
「怎麼了?」
希瑟低低地說出了一個音節,血族語特有的拗口與艱澀,听得不是很真切。
我的?
我的什麼?
安德里亞自顧自地發著愣,卻發現她的吻又落了下來,冰冷的氣息,緩緩摩擦著臉頰,不可思議地細膩與溫柔。
「不想吻我麼,安德里亞?」沙啞的聲線,勾起上挑的尾音,淺淺地撩動。
銀色的眼瞳,皎潔如夜空中的永恆雙月。
被蠱惑的女伯爵,遲疑著,在吸血鬼的唇畔,輕輕地印下一吻。
你是我的,我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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