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大數,又不是天,即便你是,今r 我也定要破了這個天!
——《十二通天》
霞戀西山,天空拉下薄帳,漸漸隱褪它朦朧的湛藍。遠處的風裹著落葉沉澱下來,它輕輕攪動著原野上的黃沙,像開戲前入座的觀眾,內隱躁動情緒,外表靜待之勢。
火紅的夕陽斜照在一件白袍上,十步開外是面容不清的十二個莫名身影。他,便是水雲凌,雖然尚未模清對手來路,取勝毫無把握,但嘴角上的弧度依舊微微上揚,這是劍客天生的傲氣。
且看這十二人身形魁怪,來勢洶洶,氣息詭異,想必不是等閑之輩。
一個月以來的修煉雖然功力大增,且能夠將無名劍法前五式運用自如,但是面對十二個頂尖高手,水雲凌亦不禁霎時打了個寒噤,旋即散去。想到一向行灑月兌豪放之劍道的自己,此時卻如此的被動,僅僅能夠伺機而行。心里便是一頓臭罵︰卑鄙鼠輩!要不是你們人多,老子早沖過去砍下你們的腦袋!
然身法站定,倏地前沖,其勢似孤雁凌爪,如大鵬蓄翅而迸發,劍在光影縫隙,意在氣力魂間,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擺陣!」走在前頭的長得鼠頭麻嘴的人一聲喝令。
「天之大數,十二通天。」
已有十個j ng銳二者一對,四散開去,水雲凌全部心神凝在陣勢的走向變幻上,當此時,其中一人已拔出寶刀,踏著卓絕輕功,直取水雲凌脖頸。
水雲凌心有所感,像是對這陣法了若指掌一般,他自知輕功不及他快,妄圖相比身法是絕對不行的,不若以靜制動。閉目,自下而上,雙指一揮,一道藍芒亮起,看似隨意的一劍,實已使出十分功力。
那人見水雲凌閉目雙指一揮,便輕輕松松將自己必殺的一刀破去,反手又是一刀,豈料又是落空!心下駭然︰世間真就有此般的凝練劍氣,那麼豈非天下無敵?那道藍芒是怎麼回事?
氣勢頓時落了七分,攻勢已稍弱。
水雲凌一個閃身,正要抓住此破綻,趁勢出殺。卻有左右兩人揮鞭搶來,其招式凶猛無比,如虎嘯空谷,龍y n青翠。千鈞一發之際,水雲凌屏息凝氣,使出無名劍法第一式——轉雁無痕。
水雲凌恣意揮灑,仿若一個詩興大發的文人s o客酣暢潑墨,手起之處,藍光大勝。
劍鞭一較勁便已見分曉,水雲凌稍退半步,而那兩人卻被此深厚內力彈出七八步以外。可沒待他喘息,又有幾個人競相殺來,仿佛到處都有殺手一樣,且配合嫻熟,陣型j ng妙,身位變換莫測。
智慧勤勞、勇猛謹慎、剛猛柔韌、奮進和睦、靈活恆定、忠誠隨和。
那帶頭的鼠頭麻嘴,這不知疲倦的使刀好手。
兩兩相對!
嗯?心念電轉,這陣法有點熟悉的味道?難道我在何處見過?這在閉目須臾間已在腦海中呈現。
使刀那人眼楮一眨,雖然之前被水雲凌的雷霆之擊所震懾,但仗著十二通天戰將的陣法,又豈能被這小小的後輩所擊敗?
咻的一聲,如月兌弦之箭,而這陣法正是那例無虛發的神箭手,水雲凌的咽喉再有一寸便要濺出鮮血,可是刀鋒竟奇異地偏離了方向,砍了個虛空。
「媽的,還真沒完沒了。」
水雲凌雖未能找出這些人招式的弱點,但通過兩次過招,他相信,只要單對單,這十二人沒一個是他的對手。十二,十二,十二,到底何處見過這陣法?!突然,似乎有一些塵封許久的回憶要浮出水面。
水雲凌賣了個破綻,假裝逃跑,實則是要分散這十二個人,迫使這十二人作出變化,y 在其中找出變化所在,然後一對一解決他們。這一突兀而來的變化令十二將有點措手不及,顯然,他們未曾料到主動應戰的水雲凌卻在交手的電光火石之間撤逃。
出乎意料的是,十二j ng銳始終寸步不離水雲凌,雖然造成一點點的小麻煩,卻並無絲毫紊亂的跡象,竟一起追殺而來。不出二十步,一陣劇痛從左臂外側傳入神經,這頃刻而來的痛楚令水雲凌j ng神一震,血脈噴張,臉上紅暈閃現。
水雲凌扭頭一看,方知自己中了繩鏢。而早有一人憑借卓越的輕功,已經搶先一步,擋住去路,水雲凌定楮一看,正是那使刀好手!
「你以為你能逃出追魂鬼的視線嗎?」一陣狂笑,使繩鏢那人運力將手中繩線一拽,鏢頭重歸其手。
刀光劍影之間,不斷有身影閃入戰圈又迅速撤出。那是一頭瀕死的野獸,群狼的午餐,沖啊,分一杯羹!
「那老子就讓你真成鬼!」水雲凌罵道。
驀地那漸漸暗淡的藍芒大盛,化作漫天藍點。一招玉樓歸雁仿若從天而降,來的猝不及防。鏗鏘一聲,快似閃電的繩鏢已被劈成兩截,繩索也裂成兩股,那如蟄伏在暗處的毒蛇從蛇頭至蛇尾頓時成為兩半,一動不動。鋪天蓋地的攻勢霎時停止,牽一發而動全身,可是,這發,牽的卻有些艱難。
一股鮮血從傷口處噴涌而出,雪白的袍子霎時染紅一片,與將落殘陽渾然一s 。此時的水雲凌便如低空飛行的大雁,被暗箭sh 落。傾力一戰,難道我水雲凌怕過誰?!便是今r 要葬身于此,也要你們陪葬!更何況!嘿嘿,水雲凌一聲暗笑。
孤帆雁影隨我心,仗劍無妨獨一人。
輪回不滅,六道常在。
緣起無常,緣滅無痕。
「金木水火土五將,一起收拾了他!」為首的人又發出了喝令,這一次語氣顯得有些不耐煩。
只見原本無大動靜的五個人將水雲凌圍住,使刀的輕功好手游離圈外,像一個伺機而動的獵人,等待著致命一擊的機會,其他人也在外圍擺開架勢,內外兩層包圍,猶如一群豺狼圍逼著一只雪豹,雪豹一身血跡,血水洗滌著它的**,**的痛楚刺激著它的神經。
金、木、水、火、土,就等著你這句呢!水雲凌顯然想到了什麼……
而這時對方所始料未及的!
他媽的,十年歲月竟都沒有抹去我的記憶,不過,童年真是美好啊。水雲凌突然說出這麼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我果然沒料錯,這定是那通天徹地三絕陣!沒想到演練出來竟是如此可怕。十二個訓練有素二流高手便將功力大進的水雲凌困住,堪堪絞殺,如何不令人心驚?
雪,在不經意間已收止。
無意樓後花園,兩個小孩拿著木劍練習劍術。
「雲凌哥,你剛才的招式好厲害呀!能不能教教我?」
「好啊,不過我有個條件,作為交換,你也要教我一些你的武功。」
「嗯,我想想吶,不過雲凌哥你的武功比我高,我怎麼教你啊?」
「也對,要不你跟我講講隨便什麼的都好吧。」
「呃,我學過的你都學過了。」小女孩的腦袋瓜子搖來晃去,煞是可愛。
厚厚的雲層,裂開一道雲縫。陽光在闊別許久之後,終于又在人臉上留下溫暖。也許這突現的陽光牽動了什麼,小女孩一聲嬌呼︰「我想到啦。」溫暖的笑容帶著孩童的純真。
「我爹教過我三套陣法哦。陣法呢,就是很厲害很厲害的就對了。」
「陣法啊?」
「對呀對呀,陣法呢。」小女孩一臉神氣。
陣法,多麼令人向往的二字,那就是高深的知識,只有大人,只有高手才能接觸到的東西。
男孩也是雀躍不已,對于陣法他一無所知,但是這二個字確令他著迷︰「那好吧。」
「拉鉤。」
小女孩用木劍在雪地上劃下一連串復雜的圖案,凍紅的小手,不停地揮動著,卻不知疲倦似的。
第一套叫武川地支陣,由十二人列陣,內五外七,屬十二生肖靈力,依靠五行之力運轉,y 破此陣須擺月兌外七人,方有機會破去陣勢的陣眼——金木水火土五將,破去的唯一辦法亦是利用五行相生相克之道,既相生,必相克;
第二套叫七星北斗陣,北一破,東西南皆潰敗,然破陣之點必是最強之點,若不能抓住稍縱即逝的時機,兼且具有一擊奏效之力,恐被反噬,落敗身亡;
第三套名曰伏鼎剎盟招,由鼠、兔、蛇三人三足鼎立,大道至簡,三人足以運轉,這便是最強陣法!破陣?除非在一招之內同時命中三人,而這無異于難于上青天。
想到這里,水雲凌亦不知該笑還是該?
蕭寒煙啊蕭寒煙,沒想到救我的最後還是你。哈哈哈!這一聲笑,究竟是諷刺還是自嘲?水雲凌也不知道。
蕭寒煙孤立在屋瓦之上,似在思考,又似在閉目養神。
水雲凌,水雲凌。
寒若冰霜,蒼白的臉上毫無瑕疵。
一眼生死。
雙目j ng芒sh 出,死吧!
面對一擁而上的十二j ng銳,水雲凌彈地躍起,在空中使出第三劍式——萬里秋雁,以力破巧,一力降十會!
由周身凝集的內力,幻化成指尖無數道劍氣,沖著五形方位飛竄而下。與此同時,其余七人抓住機會,三面夾擊,其速度之快超出了水雲凌的預想。手起刀落,水雲凌背部和右腿又連中兩刀。他劍指蒼穹,左臂下撐,保持著半蹲的落地姿勢。而周遭那七人竟毫發無損!
七人再欺進一步!
「還剩七個。」水雲凌緩緩站起身,喘出這四個字,語氣得意而傲慢,像是一種告誡,更像是最後的通牒。
話音剛落,金木水火土五將皆仰面倒地。
「怎麼會!!!」為首的人面容急轉,眼楮瞪得囧大,嘴角抿起一絲怒意,這已經出乎他的意料。
水雲凌,年二十,功力平平,罪極,誅之。
這他媽的是誰說的!為首的人怒極,這可是五個二流高手啊!這簡直比割他的肉還要心痛。
水雲凌捂了捂傷口,冷顏相對,不答。
短暫的交鋒,道不出的凶險。
金水木火土相生,我便倒行逆施。
引你金木土水火相克。
抓住那眨眼即逝的瞬間。
轉雁無痕引藍芒,神異鬼魅的藍芒幾乎在同一時間內點中金木水火土五將的的兵器,五行將仰面而倒。
「換陣!」又是簡單的喝令。
水雲凌,年二十,功力難測,罪極,必誅之!
七人中有四人分東西南北擺開攻勢,兩人兼顧首尾,一人回旋兼濟。
可是他們絕對想不到,此時身負重傷的水雲凌竟率先出動,朝為首的那人殺來。見此狀,陣中首尾兩人圍堵過來。水雲凌虛刺一劍,便轉而攻南,攻南一劍又轉而擊西,擊西一劍又假意取東。
招招虛晃間,既帶混六星,又逼近北斗。在三步距離,水雲凌劍氣忽回,又是一招轉雁無痕,圓潤自如,巧若天工,幾連空翻朝北疾去,又使出九秋驚鴻之式,劍鋒所指,快若霹靂,一劍封喉。
電光火石之間,水雲凌以其極其敏銳的感光嗅到了一絲危險,這本來絕不可能的,卻偏偏被捕捉到了。
七星不動,北斗流轉。正如蛟龍在雲中探頭,而強健的身軀在雲中似隱似現,展現的實力如冰山之一角。
七星齊動,齊拱北斗!北斗?!至強一點,卻沒有弱點!一點也沒有!
一條盤卷的龍突襲而來,張開了他的血盆大口。
水雲凌一陣狂笑,只覺得眼淚也快要流出一般,就連回憶也不可相信麼?哈,哈哈,哈哈哈。
水雲凌淚流滿面,蕭寒煙!你!哈哈哈!
英雄末路麼?
有誰能夠收回去勢已成的九秋驚鴻?沒有人!水雲凌也不能!
「不管你自何處探听到破解武川地支陣,現在你必死無疑。」為首的人冷漠地道。
驚鴻一瞥一須臾,蕩劍回腸回九幽!
七件兵器幾乎在同一時刻抵上了水雲凌的無形劍。
在勝券在握的情況下,通天七將甚至還不敢輕視這一劍九秋。
他們再也經受不起任何的損失!
一輪冷月懸掛于夜空,寒風裹挾著濃濃的血腥味,撩撥著腳下雜亂的淺草。
氣勁交踫之下,水雲凌被強大的內力震開,倒飛數丈之遠。
雙指依然緊靠,藍芒已漸漸衰退,喘息聲此刻听來竟是如此刺耳。
水雲凌俯來,單膝跪地,口中不間斷地喘著粗氣,眼楮時刻盯著對手的一舉一動。鮮血早已染紅了整件白袍,渾身的劇痛和乏力使他的視線開始模糊。
天真無邪的童音在耳邊響起——
雲凌哥,你剛才的招式好厲害呀!能不能教教我?
破陣之點必是最強之點哦,是不是很深奧啊,哈哈。
雲凌哥,你好笨哦,北斗七星,就是指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星啊。他們的位置就像是這樣的。
騙我!為什麼你要騙我!水雲凌像一頭受傷的野獸一般。
「水雲凌,困獸之斗,徒增笑柄。放下含光,留你全尸!」勝券在握!水雲凌死定了!
為什麼騙我,為什麼要騙我!蕭寒煙!
赤紅的雙眼,陡增的殺氣。藍芒大盛。
現在的你可以背叛我,但是如果連童年的美好回憶也背叛了我,那是絕對不可原諒的!
「老子要你們都去死!」殘忍的話音剛落,水雲凌已起身站立。
什麼?通天七將瞳孔一縮。
一股驚人的殺氣沖天而起,似若那無所不摧的龍卷風迎面而來,而那風暴之眼而是水雲凌!
這人究竟有多強?受這樣的傷還能堅持,這麼可怕!難道他就是魔鬼的化身?
「布陣!」聲音微微顫抖。水雲凌,年二十,留之後患無窮,罪極,必誅之!
蛟龍再現,雨霧散去。龍爪抓來,神龍擺尾。
「死吧!」更像是詛咒,而不是一種決心,一種暗示,自我的暗示。
「七星北斗陣?」水雲凌一陣狂笑,「笑話,簡直是笑話!」
勝券在握?未必吧!
任你七星北斗陣如何神妙,我也要破了這個天!
水雲凌又是一劍九秋。
「沒有用的!」聲音稍定,顯是為首的人已恢復平靜。
這是理所當然,為首的氣魄、智計無不萬中無一,更何況這一劍招已然用過,那還有什麼可怕的?一個垂死之人?
諂笑、嘲笑、譏諷、狂妄。
人隨劍走,意隨氣走,迅若游龍般出陣、入陣。
九秋一劍又豈是常人能度之?
九秋驚雁,一劍分ch n秋!一劍斷生死!這生死關頭,危機、憤怒、智慧、悟x ng合而為一,這就是水雲凌。
藍芒大盛,勝過亙古長存的明月;殺氣大盛,堪比毀天滅地的魔神!
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為魁。
玉衡、開陽、搖光曰杓。
如此雕蟲小技也敢登堂?!
「天樞天璇連帝星,群星之主是紫微!」
任你千變萬化,紫微不變,你亦找不出破綻!看你如何敗我!
水雲凌在數度交鋒中找到了紫微星所在之位,並隨著七星北斗陣變轉不同,如是幾次,通天七將難以進攻,陣法不攻自破。
啊~~~~
淒切的叫聲響徹天地,空氣中的血已冷,而水雲凌的血管搏動著,熱血加速運轉。
孤帆雁影飄遠洋,江湖茫茫人渺渺。
劍為孤帆人雁影,萬般劍法化作遍地鮮血。
水雲凌趁敵陣腳稍亂之際,運足十成十的功力窮追不舍,經過此招,又殺敗四人,現在只剩下三個人了。這三人各自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內傷,不過觀其身手,必是這十二j ng銳中的j ng銳。
數口鮮血吐出,水雲凌頓覺自己整個身子空空蕩蕩,隨時可能跌到在地。
水雲凌還在笑,哈哈大笑,淚流滿面的大笑!
你沒有騙我,沒有騙我!哈,哈哈,哈哈哈!
這笑聲竟似有些淒涼,不過水雲凌確實在笑,竟似很開心。
就算你沒有騙我,可是現在呢?哈,哈哈,哈哈哈!淚流滿面的大笑!
夜漸深,不知道已經是第幾次與三大高手交鋒了,水雲凌依舊挺拔地站著,像是不知疲倦的戰神。
一招拼三將?哈哈哈,也太看得起老子!
身困體乏,血流不止。
世間誰有這等劍法?誰有!哈哈哈!哈哈哈!水雲凌狀似瘋狂。
意識仿若月兌落的皮膚,帶著陣痛離開。
水雲凌傲立著,他的心中有一團火,一團業火,焚燒自己,然而他有什麼罪孽?
寒風吹,燈火人間,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冷眼望著遠處的青山曠野,眼井無波,似乎是不知疲倦的雕像。
靜立不知幾許,時間于她並無概念,像是靜止的冰,而非流動的水。
鷹,搏擊長空的雄鷹,傲視穹蒼的霸主。
為何會被奴役成送信的小卒?信上所言又是什麼?
素手一彈,信箋碾成粉末。
仙子一躍而下,轉瞬不見,下一刻已在數十丈外的道上,道上無痕,甚至連塵土亦沒有飛揚的跡象。
水雲凌,不能死。雄鷹背負的就是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
她心中想著,可是又是為了什麼?不管如何,她總該要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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