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不殺你,終有一天你也會殺我,不管我是好人還是壞人,我若想活,你就必須死。這是生命的代價,誰付得起,誰便可以活下去。
——《確有子虛》
「江南已死,何必執著?」這遠古來的召喚,洞徹世間一切,令人溫暖,卻又偏偏被話中所言置入冰窟之中。只見一道黑影,從左側幾十步外的林子里飛竄而出,閃至水雲凌跟前。
只這麼一句話間,水雲凌左肋被一劍刺穿,鮮血再也沒有噴sh 而出,血已盡。右臂又纏上了一條一寸短蛇。
通天三將身前兀立一個蒙面人,舌忝著劍上的鮮血,活像飲血羅剎。天上的圓月被烏雲侵蝕成鐮刀狀,而y n霾還在擴散;地上的風瞬間靜止,等待著下一次飛肆。
水雲凌一怔,知道自己被這突然傳音擾了心神,如果不能心若明鏡,定是凶多吉少。可是老爹……
胸口硬挨了一掌,那股內勁直穿入水雲凌的經脈之中,水雲凌倒飛而去,只覺得經脈里真氣亂串,兩股不同的真氣不停地相互踫撞,從腳底涌泉至頭頂百會,全身的經脈像被火灼燒一般。
憤怒的情緒一掃而空,眼里的赤紅消失不見。
空蕩的感覺,虛弱的身體終于再也無法支撐住這麼強大的沖擊。
空寂,空間空寂,曠野空寂,身體里蟄伏的執意也已空寂。
老爹,我實在撐不住了。水雲凌感覺自己的雙眼已緩緩閉上。
水雲凌不信命,然而事實擺在眼前,沒有任何破局的可能。閉上眼,也許能在離世的那一剎那保留著空明,也許人死之時閉眼,只為了了無牽掛,不帶走生前的任何信息,那眼前的一片迷蒙,已是來過人世的痕跡。
「凌兒,此次出去,一定要小心。老爹在樓里等你的好消息,這承影你帶上!」
「這可是是樓主信物。可別嚇死小子了。」
「叫你帶上你就帶上,廢話忒多!」
「我說老爹,好歹我也是樓里數一數二的高手,有什麼好擔心的。」
「帶上承影滾出去,死小子。不知好歹。」
身上的傷口還在增多,水雲凌知道自己絕無半分機會了。
然,對方根本不想這麼快便結束自己的x ng命。
九個人給老子墊著,值!
再凶狠的敵人也是有弱點的,憤怒過頭了吧,連陣法都亂套了怎麼殺老子。再囂張還不是被我的劍法嚇得屁滾尿流,你們這些人,哈哈哈!
水雲凌不信命,待听到對方說江南樓主命斃。索x ng隨樓主老爹于地下吧,他想到,地下有我就好玩了。牛頭還有馬面老哥……想到這里,他覺得死也並不是那麼可怕了。
攻擊倏停,來的快,去得也快。
傷口滴血,身上沒有一片完整,衣服已破碎不堪。
無名神劍已蜷在右臂,如溫馴的兔子。就是十歲孩童此刻也能輕而易舉地干掉水雲凌。
通天三將知道,蒙面人也知道,所以他們不急。
水雲凌也不急,因為還有一件事,他必須弄清楚,而似乎他也已明白了。
「水雲凌,交出劍,我或可饒你一命!」召喚的聲音再度傳來,不同的是,那毫無溫度可言的話讓人毛骨悚然。
水雲凌一愣,欣然一笑,越笑越大聲,牽動傷口而引起疼痛也無妨!
「你認為我會信你嗎!蕭玉恆!有其女必有其父,連說的話都一模一樣!老子**。還以為你是個好東西,就是教壞了女兒。還為自己不小心問候你全家而道歉,沒想到老子沒罵錯。媽的!」
一連串的話斷斷續續地道出,瀕死時候,一如往常。
不改臉s ,道不盡的悲壯。
水雲凌自然認出這就是無意樓長老,現在的無意樓樓主的父親蕭玉恆!
「果真是虎父無犬父啊。」水雲凌簡直就要笑疼肚子,「女兒向我要劍,父親也要向我拿劍。何德何能啊。讓你們如此惦記!說來你們才是賤!」
蒙面人也笑了。
「既然你認出來,我也不必躲躲藏藏!不錯。」他揭下面罩,「如果你裝糊涂,我的確是不會殺你的。我可不想被江南知道是我殺了你。不然還真有點棘手。也虧他跑得快,否則,他的下場不會比你好多少。」
像是惋惜,又像是只為了亂其死志一般。蕭玉恆也知道,假若水雲凌就這麼死了,自己就功虧一簣,就算得到神劍也無法獲知其中奧秘。自己一直待到現在才出手,無非是為了測試水雲凌的實力,關鍵還是這神劍的威力。
結果無疑是令人吃驚的,也令他肉疼不已,水雲凌竟然一舉干掉自己手下的九大j ng銳!
而現在,自己輕松能夠殺了水雲凌,可是水雲凌一死,神劍之謎便要永沉地下了!
江南人呢?蕭玉恆又怎麼可能知道?
水雲凌更不知道。
可是他還活著,而且活得不錯,他們知道。現在已經知道!
月在雲中穿行,風起,萬樹齊齊發出沙沙之聲。塵土在月下飛舞,模糊了遠方,而人心漸卻明朗起來。
老爹還活著,還活著!老子可不能死!就算老子想死,閻王敢收嗎?
雙眼恢復生氣,sh 出j ng芒,水雲凌的豪氣,江湖又有幾人可及?
通天三將均不覺地後退一步,他?難道還有反擊之力?
水雲凌,年二十,武功平平。錯的多麼離譜!
「蕭玉恆!」水雲凌狠狠地道,使自己憤怒,下狠心!
藍芒再起,仿若昨夜星辰,搖搖y 墜。
蕭玉恆安心了,強弩之末罷了。
他是絕對不容許自己有任何損失的,像他這樣的人,定是十分愛惜自己,絕不肯受一點傷。
水雲凌內視了一下,發現經脈幾乎全部受損,內力也難以為繼。
轉雁無痕!藍芒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一劍一刀一掌,迎了上來!
沒有兵器的交踫聲音,那一刻,藍芒消失在空中。
水雲凌往後輕躍三步,果然如此,沒有內力運轉,這套劍法根本無法施展。咳咳咳,一陣咳嗽,左手捂住口,血,在手心,在嘴邊,在整件袍子上。
雖然躲過了來勢洶洶的一刀,但是還是被一掌打中,y n柔的掌力侵入肺腑之中,三股內力在奇經八脈中交匯、踫撞。而那一劍險些刺穿水雲凌的肺,但畢竟是刺中了。
枝頭的烏鴉發出一陣哀嚎,雲層漸漸退出天空的舞台,仿佛是賦予月亮最後一次俯瞰蒼生的機會。是告別,還是重生?
「水雲凌,你真的就那麼想死?」蕭玉恆那冷酷的聲音再響。
沒有回應,只有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喘息,連喘息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每一次呼吸身體的疼痛便多了一分。
瘋狂的想法,瘋狂的人,這本就是水雲凌。
藍芒,又是一道藍芒!
這下連蕭玉恆那毫無表情的「面具」也不禁訝然。
昔r 無意樓中的廢柴公子哥,竟如此的頑強?任誰也會驚異不已,包括,蕭玉恆。
只見無名神劍在空中劃出三道弧線,水雲凌感到胸中的無奈、憤恨、所有的情緒在那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一陣嗚嗚的響聲像是能夠攝人心神一般,在空氣中蕩漾,如規律跳動的音符,悅耳,懾人心神,也許听到的人都想高歌,都想起舞。
那天籟般的聲音,將人構進一個全新的天地,沒有仇恨、沒有殺戮,為何仇恨?為何殺戮?那本是無意義的事。
蛟龍潛海海中游,九鳳翔天天邊舞。(注︰九鳳)
在藍s 的月光下,曠野上一片安靜祥和。
月還是那輪月,人還在,不過心境已然不同。
水雲凌也不知此刻是什麼情況,他只感覺到自己似乎進去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里,在那里,他是自然的化身,世界萬物由他而生,他亦因此重生、不斷地重生。
一剎那的時間,卻仿佛已歷盡世間之滄桑,在另一個世界里。
雁陣驚寒!難道說這就是雁陣驚寒?!水雲凌不敢相信周身所感,除了這個解釋別無其他!
經脈的灼熱感消失無蹤,仿若場景的變換。前一刻你還在沙漠中,忍受著滾滾熱浪,還有口中無比的燥熱,烈r 全年無休;而下一刻你就置身于依依楊柳,煙雨瀟瀟的江南,享受著舒適的生活。
水雲凌感到說不出的受用,完全忘卻了時間,忘卻了此間的一切。手中的藍芒卻沒有片刻的停歇,神劍舞出萬千藍點,像是散落天涯的蒲公英。
蕭玉恆卻不為所動,只見他眉目深鎖,一身內力將發不發,像是受極痛苦一般。一老一少在各自的世界里。
喝的一聲,只看此一招,凝聚了蕭玉恆的全部修為,幻象散去。
一劍辨y n陽,一劍分生死,一劍判輪回。
神劍藍芒一化為三道光柱,旋即三道光柱合一,水雲凌心有靈犀般,輕飄飄地向蕭玉恆刺去,他心中無牽無掛,無悲無喜。
這最後一式雁陣驚寒終于施展出來,奪聲造勢,天地大同。
月烏啼冷銀輝縱,雁影驚魂藍芒同。
意興尚可化萬景,強蠻豈敢輕引功?
天塌不驚的蕭玉恆終于s 變,三道真氣凝聚唯一,一心化三竅,似緩實快,幻象重生,似乎劍中有無數變化,任何算計都無法破解一樣,凝聚著必勝之心。
「布陣!伏鼎剎盟招!」蕭玉恆喝到。
通天三將迅速歸位,水雲凌卻已穿入其中,一劍三心,砰砰砰,通天三將全部倒地。
驀地,似有明悟一般,蕭玉恆定住身形。定!蕭玉恆一聲狂吼,以強勁內心一震,幻象消失。
玉天掌!
玉霞漫天,看不清的掌影籠罩而下,往水雲凌的面門取去。
听得砰地一聲,水雲凌又是倒退飛去,他想穩住身形,卻是收勢不及。
蕭玉恆口中溢血︰「這是什麼劍法?!」
水雲凌癱倒在地,不斷地咳嗽著,望著蕭玉恆︰「你猜?」咳咳咳、、、、
「找死!」蕭玉恆已生出必殺之心,神劍之謎再不重要,水雲凌的最後一擊令他產生了恐懼,不過現在他就要死了,再也威脅不到我!
顧不得傷勢,蕭玉恆一步一步,緩緩逼近水雲凌,死吧!死吧!
三丈,兩丈,一丈……
「哈哈哈!」蕭玉恆只听到這麼一陣笑聲,驀地停下腳步,「江南?」
一條人影佇立在蕭玉恆左側丈許。
夜風起,散落在地上的碎草飄搖著,草木盡皆嗚咽,似乎對這一場戰斗心生悲憫。
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這人我要帶走。」
「那恐怕不行!」
「那恐怕由不得你!」
「你可以試試?!」
「我不輕易出手。」
「那你帶不走他!」
殺念升起,水雲凌必須得死!
身法展開,雙手化作漫天掌雨,向水雲凌襲來。
那條人影向前一閃,腳尖點地,以右腳為軸一個半旋,並借此力道向蕭玉恆的掌影切去。蕭玉恆想不到此人功力竟不在自己之下,生生止住腳步,往後一個空翻,險險躲過激sh 而來的三道暗器。
「你是?」蕭玉恆皺眉道。
「這你還看不出來?」帶著譏諷的語調。
「你這是為自己找不能招惹的敵人!」
「這說的是你?那你的措辭有點問題哦,不,是很不恰當!」
「哼!嘴上功夫不錯,就不知江湖傳言是否有夸大了。」蕭玉恆道。
對話還在進行著,兩個人手卻沒有閑下來,那時不時出現的暗器令蕭玉恆忌憚不已。
且看那人年方廿余,竟有如此強大的功力和j ng湛的暗器技法,蕭玉恆暗自稱贊江湖果真是藏龍臥虎。若是自己手下多一些這樣的高手,大事必成。想到這里,蕭玉恆才漸漸為手下九大j ng銳的死,愈發感到可惜。
神秘人邊投暗器邊往水雲凌方向移步,只見那神秘人出手均是不可揣度,每每身形一動便有數十件暗器飄來,有的暗器竟會轉彎,角度刁鑽的可怕。令蕭玉恆防不勝防,不得不費神應對。
趁蕭玉恆一個遲疑,飛快地下手,分別點住水雲凌後背的肺俞穴和肩井穴,防止其元氣盡失。然後,翻過其身,鎖住胸前的沖脈,止住血流。
「休想救他!」幾乎同一時間,蕭玉恆踏著獨門輕功搶過身來,臨空劈下重掌。
神秘人右手扶著坐起的水雲凌,左手急忙出拳應對,卻來不及凝聚足夠的內力。「呯」的一聲,拳掌踫撞之處,氣暈炸漾開來,年輕人攜著水雲凌彈退十步以外,雙雙倒地。
蕭玉恆腳法又起,繼續逼近。
「不要欺人太甚了!」
一位白胡子老者出現在神秘人和水雲凌身前,輕揮粗臂,便擋住蕭玉恆這一掌,而蕭玉恆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場震住,連退數尺。
「你又是誰?為何壞我好事?」
「我是要活著帶走水雲凌的人,怎麼,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快帶他走!」听到老者的命令,神秘人背起水雲凌,飛逃而去。
蕭玉恆豈能輕易放走水雲凌,遂施展輕功,y 窮追。然,老者的輕功不在其下,無論其怎麼旋走,都無法擺月兌老者的阻擋。
「白費力氣。還是省省吧,今r 暫且饒你一命。蕭家小子。」見神秘人已走遠,老者深知時間緊迫,再不抓緊水雲凌可能會命喪黃泉,忙賣了個破綻,揚長而去,只留下這句話。
人去影散,唯獨蕭玉恆佇立著,還有席地療傷的通天三將。
「蕭家、小子。」蕭玉恆吐出這四個字。
這老者究竟是何人,看樣子似乎知道不少東西?!蕭玉恆陷入沉思。
許久,月入雲中,似乎和人一樣蒙上一層難解的濃霧,看不透事實本相。
哼!水雲凌,算你命大!不過受這樣的傷也定是有死無生,神劍又有何懼?念及此處,蕭玉恆輕嘆一口氣,顯是對水雲凌最後一招心有余悸,但是此刻,從此以後再也不需要擔心了。
「下令無意樓,對卓子虛下必殺令。」
膽敢壞我無意樓好事,就要敢面對我無意樓的報復!雖然明知水雲凌必死無疑,蕭玉恆仍是不甘心。
言罷,蕭玉恆虎軀一震,似乎想起什麼,冷汗竟濕透背脊。從白胡子老人出現、交手再到離去,自己竟沒看清對方的長相!這……
蕭玉恆再度陷入沉思,今晚之事實在令人費解,怪異之極,卻偏偏仿佛都是注定了的一般,連蕭玉恆也為自己這種想法驚異不已。水雲凌會不會不死?不,不可能!最後那一掌幾乎打裂了他的天靈蓋!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活下來!絕對沒有!沒有!
卓子虛,年二十三,武功極高,必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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