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距離蒲州還有些距離,坐馬車最快也得兩三日的路程。剛啟程的時候,七小姐裴襄還嘰嘰喳喳嬉笑個沒完,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可是半日下來,就折騰的有些受不住了,連連喊著腰酸背痛,想要打道回府。
「三姐姐…還有多遠才到啊?」揉著泛酸的腰背,裴襄俏臉上滿是哀怨。早知道要受這番罪,她就不跟著來湊熱鬧了。
裴瑾放下車簾子,耐著性子解釋道︰「我也沒去過呢…據說要兩三日的路程,已經走了一半了吧?」
一听這話,裴襄的小臉拉得更長了。
又過了兩日,好不容易來到了隆城城門外,一行人都累得人仰馬翻,恨不得找個客棧打個尖兒再趕路。
「快看,那是裴府的馬車…」早早的就在城門口候著的李府家丁,見到那搖搖晃晃而來的馬車,眼前頓時一亮。
原本打算休息一日再進府的,就這樣不了了之。
被丫鬟攙扶下了馬車,裴瑾就看見李府的門口浩浩蕩蕩的站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她唯一熟悉的小舅舅李琦頭一個笑著迎上來,替她介紹了家人。裴瑾帶著七小姐裴襄上前,一一見禮。
「沒想到姑女乃女乃的女兒都這麼大了,頭一回見還在襁褓中呢~」拉著裴瑾的手不放,滿臉惆悵的中年美婦,正是大舅母張氏。
當初裴瑾的滿月酒,母舅家便是由這位大舅母帶著賀禮上門恭賀的。
裴瑾還未來得及說話,就有一個十四五歲的鵝蛋臉少女走過來,扶著張氏勸慰了起來。「母親…表妹一路舟車勞頓,想必累壞了,還是先進府再敘舊吧…」
裴瑾朝她友好的一笑,表示感謝。
張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怠慢之處,拉著裴瑾的手就往里走。「瞧我…這一高興就忘了這茬兒了…瑾兒,我可以這麼叫你吧?」
對于這般殷勤的親人,裴瑾還真是有些意外,忙點了點頭,道︰「再好不過了…有勞各位在門口等候,讓大家受累了…」
眾人見她禮節周到,談吐大方,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原先跟在裴瑾身邊的裴襄見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位三姐身上,忽略了她的存在,心里頓時有些吃味,便故意抬高聲音,追了上去挽住裴瑾的另一只胳膊,撒嬌道︰「三姐姐,等等襄兒啊…」
張氏原先也注意到這個小丫頭了,只是一直沒有得空詢問。听見她叫裴瑾三姐姐,便猜到了幾分,假裝不明的問道︰「這位是…」
裴瑾淡淡的笑著應道︰「這是小妹,在家里排行第七。」
「原來是裴府七小姐,快里面請。」作為李府的當家主母,張氏心里雖然不喜,但臉上卻熱情而客套。
裴襄見張氏這麼客氣,頓時滿足了。
裴瑾將她的反應看在眼底,心里暗暗好笑︰舅母稱呼她為瑾兒,卻稱呼裴襄為七小姐,擺明了沒將她當成自己人,她居然也笑得出來!果真是個小孩子。
一行人穿過無數的回廊,前呼後應的朝著內宅而去。不得不說這李宅,比起裴府來不遑多讓。這是李家的祖宅,有好些年頭了。雖然李家身為皇商,但屋子的裝飾卻不算奢華,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莊嚴肅穆,透著一股清貴世家的氣息,絲毫沒有外人認為的浮華虛榮。
裴瑾到了李家,自然是要先去拜見外祖母戚氏的。不過,據說這位老太太出身武將世家,性子火爆,裴瑾不由得小心謹慎起來,強打起精神來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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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幾天前就動身了嗎?怎麼還不見人…」身材嬌小聲音洪亮的老太太倚在紫檀木的羅漢床上,臉上滿是不耐煩。
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盯著自己的鞋尖,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回老夫人的話,已經進府了,正往您這兒趕呢~」
老太太听了這話,不耐煩的將茶盞往矮幾上一丟,發出刺耳的響聲,眉頭卻稍稍放松下來。
「老夫人…來啦…孫小姐來了…」忽然,一個穿著體面的婆子從外頭撩起簾子進來,笑著稟報道。
老太太這才收斂了一些,一雙眼楮直盯著門口,臉色看起來頗不自然。
裴瑾進屋之後,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去,恭敬地跪下去磕頭。「不孝外孫裴瑾,給外祖母磕頭了,願外祖母身體安康,福祿無雙。」
裴襄被老太太凌厲的眼神掃到,嚇了一跳,也慌忙跪下請安。
兩相對比之下,老太太對裴瑾的表現很是贊賞,不急不緩的說道︰「別跪著了,起來吧。瑾丫頭過來,讓外祖母好好瞧瞧。」
裴瑾乖巧的走到戚氏的跟前,大膽的與她對視。
「嗯…長得果然與你母親一般無二…」老太太瞅了半晌,才嘆了口氣,嘟嚷道。順便,從一個婆子手里接過一個四方的小盒子,遞到了裴瑾的手里。「頭一回見面,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這對龍鳳呈祥的翡翠金鐲子,就當做見面兒禮吧!」
裴瑾屏氣凝神,就听見屋子里一片抽氣聲,想必這禮物十分的貴重。小心翼翼的接過盒子,裴瑾忙又跪下來謝過。「多謝外祖母賞賜。」
老太太滿意的瞥了她一眼,對這個初次見面的外孫女好感倍增,于是拉著她的手坐到一旁,聊起了家常。
還未說上片刻,就有一個丫鬟端著一個鎏金碗進來,蹲在了老太太的身前。「老夫人,到了該服藥的時辰了。」
老太太正在興頭上,忽然被打算,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不耐的呵斥道︰「沒見我忙著嗎?還不給我端下去!」
那丫鬟委屈的扁了扁嘴,剛要退下,忽然听到一道陌生卻又悅耳的嗓音問道︰「把碗端過來,我來服侍外祖母用藥。」
丫鬟抬頭,認清了來人,小心地打量了老夫人一眼,見她沒有異議,便將藥碗遞到了裴瑾的手里。
「瑾兒听聞外祖母身子有恙,一直未能在跟前盡孝心里十分愧疚。今日,就讓瑾兒服侍外祖母用藥吧。」裴瑾將老太太臉上那抹嫌棄視而不見,拿起湯匙舀了一勺,吹涼了湊到了老太太的跟前。
老太太瞅了一眼那黑乎乎的湯藥,緊抿的嘴唇微微有些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