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天牢最深處的牢房,關押的只有楚清歡一人,既然對方徑直入內,為誰而來不言而喻。
她冷眼看著漸漸顯露出來的身影,眸底升起一抹冷冽與嘲諷。
朱高能,他果然耐不住。
朱高能迎上她的眸光,本來高傲驕橫的神情一滯,待看清她眼中不加掩飾的諷刺之意,頓時有些惱羞成怒。
他本為羞辱她而來,才一個眼神,便被打入了下風。
「有男人撐腰果然不一樣,公主現在這境況可是要比以前好多了。」他走過來,打量著稍有改善的牢房,尤其那張全新席子讓他看著尤為礙眼。
楚清歡懶得理他,雙眸一閉,睡覺。
朱高能料不到一拳打到了虛空處,對方非但連句話都懶得回應,還連看都不看他,這比羞辱或者痛罵更讓人難堪,所幸此處只有他二人,不至于被人笑話,但滋味卻很不好受。
冷哼一聲,他挺起胸膛,抬起下巴,用眼梢看著楚清歡不屑道︰「公主若以為淮南王能帶你離開文晉去大鄴,那你就高興得太早了,沒有陛下的松口,誰來也帶不走你。」
「哦?」楚清歡緩緩睜開眼楮,不咸不淡地說了聲,「是麼?」
「公主以為陛下真會賣面子給淮南王?」見她應話,朱高能冷笑,「淮南王被其父大鄴文昌帝廢去太子位,罷黜到西南偏僻之隅八荒之地封了個王,又今生不得回大鄴京都兆京,你以為,陛下真會與他商談婚約之事?」
楚清歡嗯了一聲,說得似在談論他人之事那般事不關己,「照你這麼說,蕭天成這等欺軟怕硬的貨色,能如此禮遇淮南王,那就是出于對大鄴的忌憚了。」
「不得對陛下無禮!」朱高能臉色一變,厲喝。
私下議論當朝,尤其又被說得如此不堪,若是被蕭天成知道了,逃不過殺頭之罪。
楚清歡輕嗤一聲,「朱高能,你這趨炎附勢的模樣讓我想起了一種生物——專舌忝主人腳後跟的哈巴狗。」
「哈巴狗?」朱高能愣了愣,旋即回過味兒來,再維持不了高高在上的模樣,勃然大怒,「什麼!你說我是狗?」
他雖不知何為哈巴狗,但最後那個狗字他卻听得明白。
楚清歡不為所動,繼續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蕭天成有多忠心,了解你的人,恐怕也只當你是條狗仗人勢的狗腿子而已。」
朱高能怒吼一聲,抬腿一腳踢在牢門上,震得整面木柵欄 當直響。
他忽拉一撩軍袍袍擺蹲在她面前,兩眼緊盯著她,方正的國字臉都是戾氣,「蕭情,稱你一聲公主,是看在陛下還將淮南王奉為客人的份上,你不要以為我就不能將你怎樣!」
「若非如此,你又待如何?」楚清歡淡眸一掃,「朱高能,非我看輕你,你,有這個膽麼?」
朱高能此生還未被人如此看低過,尤其是一個女人,盡管對方貴為公主,他又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新仇舊恨交織,他憤然大喊︰「來人,打開牢門!」
守候在不遠處的獄卒連忙顫顫地跑了過來,連連勸慰︰「將軍息怒,萬不可沖動行事。」
「叫你開門,沒听見?」此時的朱高能根本就听不進任何勸,甚至忘了采石場發生的事,忘了眼前這個女子曾孤身對付著一只猛虎。
「將軍……」獄卒還要再勸,朱高能已劈手奪過他掛在腰間的鑰匙,一把推開他,就要開牢門。
楚清歡一直冷眼旁觀,唇角噙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鎖門的鐵鏈嘩啦作響,眼見朱高能打開鐵鎖就要踹門而入,忽听一人沉喝︰「高能,你在做什麼!」
朱高能猛然回頭,半抬的腳頓在半空,獄卒已倉惶下跪︰「小卒參見陛下。」
楚清歡眼睫微垂,心中道了聲「可惜」,本還想借此機會教訓朱高能,被蕭天成給攪了。
蕭天成臉色十分不好看,而站在他旁邊一同進來的夏侯淵已渾身散發著寒意,看向朱高能的眸光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已觸及森涼。
「陛下,我……」見蕭天成臉色陰沉,朱高能既驚心又有被撞破私心的窘迫,一張臉漲得通紅,重重跪下垂頭請罪,「臣知罪,請陛下責罰。」
「自己去刑部領三十刑仗。」蕭天成冷著臉說罷,轉身拂袖而去。
「是。」朱高能磕頭領罰,等蕭天成出去之後才站起身來,轉頭看向楚清歡,低聲從牙縫中迸出幾個字,「不要得意得太早,你的生死不過是陛下一句話!」
抬頭看了眼夏侯淵,他重重一哼,隨後大踏步走了出去。
獄卒戰戰兢兢起身,也不敢看誰,過來鎖上門之後便低頭避了開去。
一時間,只剩下兩人。
夏侯淵遠遠地看著楚清歡,一身墨色寬袖錦袍在銀紋織錦腰帶收束下,身材更顯頎長挺拔,俊挺的五官半隱在並不明亮的燈光中,越發顯得輪廓深邃,立體俊朗。
「我這里沒有好酒好菜招待,淮南王若是沒什麼事,也請便吧。」楚清歡見他不語,干脆下了逐客令。
她休息的時候不喜歡旁邊有人,更不喜歡這樣被人盯著看,不管對方是誰。
夏侯淵並未就此離去,反倒慢慢踱了過來,在幾步遠站定,唇角微微上揚,睨視間頗有些氣定神閑,剛才身上那層似乎能將人凍僵的寒意早已不知在何時沒了蹤影。
「你可是在擔心我不能帶你出去?」詢問的語氣,竟有絲看好戲的意味。
「擔心?」楚清歡朝他淡淡一瞥,「不過是一座牢房而已,還談不上擔心。」
在過去,她是暗夜之神,只要不是人海戰術與無休無止的車輪戰,她要想法子月兌身並不是件難事,盡管這里是一國最高權力機構,戒備最為森嚴的地方。
夏侯淵眉梢又是一挑,這女人,果真冷靜鎮定到如此地步?
「你可知,在這座天牢之外,蕭天成安排了多少御林軍值守?」他一手負于身後,袖口銀色光華暗隱,「兩千。」
見她垂眸未動,他側眸望向過道那盞幽暗的油燈,有片刻的凝視,又似乎想起了什麼,唇角的笑意突然深了深。
這一笑,讓他的眼神柔和了許多,與生俱來的鋒芒亦似隨著這一笑而淡去大半。
「蕭情,你跟我以前所見的有了很大的不同,甚至于,讓我意外。」他聲音帶著悅耳的磁性,讓人想起月光下海邊的潮汐,但又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屬于王者的傲然,「只不過,想要離開這里,以你個人的力量,還遠遠不夠。」
「不管如何,我都會帶你離開,帶你安全地離開文晉。」
------題外話------
感謝自開文以來收藏留言送禮物投評價票的妞們,在這春寒料峭的日子里,你們的出現和陪伴讓我感受到了無盡的溫暖。
中文博大精深,代表著各種感**彩的詞語千千萬萬,但我想,「等待」這個詞,或許最讓人感動,謝謝你們,也謝謝你們的等待!
以後每天更新的時間定在早上九點五十五分,如果有改動,會提前通知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