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方騎著小黑,帶著一種漫無目的不知所措,慢慢在路上晃走著。身上只帶了幾兩銀子,就這般負氣的出來了…果真是孩子氣麼。
回首的路途依然是來時路,此時已是午後,柔風輕拂,心里滑過一絲愜意。初夏陽光還不甚烈,不如仲夏火球。策馬于林中,枝葉茂密,更添上幾分陰涼。
可雖是這般舒適的午後,她負氣的緣由,那劉明倫的存在,依舊充斥著腦海,讓她心里泛濫著無以言喻的難受。可畏妻如她,如是這般走掉了…娘子會怎麼想呢…她搖了搖頭,為什麼自己還要想娘子,娘子根本不喜歡她,充其量只是因為自己是個山賊,充其量只是因為軍師寫了恐嚇信。她那樣一個大小姐,如何能忍受與自己的生活…
水一方不懂了,她為何會開始思索這般問題…爹爹當初跟娘親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如此麼…她沒有听過娘親和爹爹的故事,可是爹爹總說,每一段感情走來都是不易的,但正因得來不易,所以更要珍惜。而爹爹說,等自己長大的那一日便會知曉,也許對于某種事物,一點一滴都會緊握在手里,沒有任何緣由。比如像…白露霜,她就是不明白自己怎麼能如此喜歡她,掏心掏肺的喜歡她。她記得自己在遇見白露霜前,沒有人可以讓她一瞬間心疼,而且疼的讓她有大哭的沖動,可白露霜,這樣一個與她同住一屋檐下不及三個月的人居然做到了。
爹爹說的沒錯,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上心了之後,心里就會多了好多煩惱,想了好多好多先前未曾想過的事兒。
她調回了馬匹的頭,決定不朝著山寨走,而是向著離此處最近的市集去。
爹爹說天下沒有甚麼事情是容易的,既然娘子已經嫁給了自己,那個男人也就不能怎麼樣了。她要讓娘子喜歡自己,讓娘子知道自己比那個男人好!她雖未曾見過劉明倫,可白範說這人品行甚是不好,還會找其他女人。如果娘子知曉了這樣的事兒,她一定不會在喜歡劉明倫的,她要奮力爭取!
至于為什麼要到市集去呢…
白範和她把糕餅都吃掉了…剩下幾天沒有糕餅好無聊的,娘子又說不可以在白家練武…可是爹爹說每日都必須練武,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嘛。唔…爹爹的話跟娘子的話,要听誰的好呢…水一方很是苦惱。
而在水一方前去市集的同時,白露霜卻呆在白家莊中急得快瘋了,她本想自己可以追上水一方,可當她想到自己不懂如何騎馬,更不知曉這層層亂山之中何處才是水月寨時她只想甩自己一個巴掌。她自嘲自己真是無用,未曾到山寨之前,不過是個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深閨大小姐罷了。不…如今翠竹來到了寨中,若讓她如先前那般服侍自己,只怕也不比在白家莊時好上多少。
慌亂的在自個兒的房里來回踱步,心里的思緒猶似糾結在一塊兒的亂麻,最後只能坐在床上,慢慢慢慢的蜷曲身子,將自己埋在被枕中。她只想要淹沒自己,于是她拉起了白色的被單,將自己裹入其中。而腦海里頭,卻盡是水一方西域人深邃的面孔,還有那雙澄澈的藍眼楮,里頭總是滿溢著笑意。而她一聲又一聲的娘子,一次又一次的懇求,都是她心上早已烙下的,無論如何抹滅不去的點滴。
她會回來麼…那個說不讓自己走丟的人會回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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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這個這個這個各給本…我半斤!」水一方帶著燦爛笑臉,站在一攤賣糕餅的鋪子前。糕餅鋪的蒸籠還慢慢散著熱氣,濃厚的白煙中盡是香甜的味兒,令人不得不聞香下馬。而喜食甜食的水一方如何能錯過,況且她本是為了糕點才來到這市集的。
「小兄弟一個人吃這麼多啊,還是買回去給娘子的啊」那老板一臉的胡子,看上去甚是和藹可親,粗壯的手臂應與他手里揉著的面團有個一定的關連,他看著眼前的小伙子煞是可愛,不禁露出笑意。心里直嘆,好個俊俏的西域人!
「唔,和娘子一起吃…」水一方听見有人問及,臉上笑容更甚了,還帶著幾分甜意。而這透著甜又憨厚的笑容,最討人喜,水一方不愧是靠著一笑臉橫行天下。
「這樣啊小兄弟,來這里都給你包好了,一共五十文錢。」
興許是因為水一方煞是好看的笑容,老板直接將秤子上的零頭全給除了,熱騰的糕餅香氣甚重,惹的水一方的眼神也不禁變的閃亮,猶似個等著糖吃的娃兒。
「謝謝老板!」
水一方滿足的將糕餅全收入了兜里,手上牽著小黑,蜜色的肌膚在市集里頭甚是突兀,惹得許多人頻頻回眸。有些較為大膽的姑娘,甚至朝著她揮了揮手里的帕子,意圖在勾引她似的。可呆萌如水一方,見到他人的招呼只當作是友善的表示,自然而然回報了一抹有點兒呆的可愛的俊美笑容。幾個鶯鶯燕燕見到了不禁發出一陣嘻笑,眼神中散著嫵媚朝著他走了過來。裹著素腰帶著縴媚笑容,一扭一扭來到水一方面前,水一方霎時呆楞在原地,動彈不得,不曉得幾人為何意而來。
「公子,怎麼一個人在這?」姑娘甲說著說著,縴長的手指已然抵上了水一方的胸膛,在上頭戳了幾下。水一方雖平常被以男孩子對待,可終歸到底一就是個女子,這人如此輕浮的動作嚇著了她,令她向後退了一步。街上熙來攘往的人潮似乎未曾注意這一幕,
「妳…」她錯愕的眼神,惹來更多的笑語。
「公子這是害羞了麼」那女子動作更甚,整個人貼上了她,以手臂環住她的脖頸。水一方只覺鼻腔里全是女人的胭脂味,她討厭這樣味道,還是白露雙好,身上唯有淡淡馨香。
「姊姊,這樣俊俏的小生不如收了吧」
「公子,不來我們流雲閣作客麼」
水一方越听越不對勁,這些女人究竟是打那兒來的,如何能夠如此放肆?
她不失溫柔的推開了那女人,臉上掛著是不知所措的表情。
「這位姑娘…我要回去找我娘子,請妳別這樣。」水一方慢慢的向後退,可這幾個女子卻像是餓狼一般,緩步接近她。尤其是為首的女人,極度嫵媚的一笑,她打從心里認為這人甚是有趣,一看就知是涉世未深的人,若不戲弄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公子莫要如此,妾身只是…」想要調.戲你而已…
水一方眉頭皺起,決定不再搭理她們,轉身牽著自己的小黑走了。可在他身後的那女子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那笑里帶著的意味是越發越深長了。但願這人的娘子可不要是個醋壇子,否則…可能有好戲看了。
水一方心里還在納悶著幾個怪女人的不明舉動,懷里端著糕餅,用力甩著韁繩讓小黑跑快些。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逗留的時間似乎久了點兒,娘子會不會生氣啊…
想到這里她眼神突然變的黯淡了,娘子心里說不定都是那個叫做劉明倫的人,怎麼會生氣…她說不定未曾在意過自己的…
她慢慢回到白家莊前,這時候已經換了個守門的,跑進里頭向其他人稟報:」姑爺回來啦!」
水一方趕緊揮揮手不要他做聲,她只覺先前自己不顧一切奪門而出的模樣太過沖動了,想來煞是孩子氣…
她將馬騎回馬場,然後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幾乎用一種細柔的步調走回到白露霜的房前,沒有敲門,就進了去。
映入眼簾的是蜷曲在床上的白露霜,被子裹著她整個身子,看來像是床上鼓了一包甚麼。水一方見此模樣,慢慢走到床前,蹲了下來,但白露霜沒有露出面頰,她無從得知她的表情。
「娘子…」水一方輕輕喚了聲,心里想,可能娘子睡了吧…如果睡下了,她就要偷偷爬到床上去,將娘子摟在懷里…雖然娘子說…在白家莊時自己只能睡一旁的軟榻,可她已然習慣摟著娘子睡了,她心想,說不準自己將要失眠吧。
直到白露霜慢慢掀開了被子,平常總是淡如雲水的臉上現出一絲委屈,眼角帶著些微的濕潤看著她,她才知道自己錯了。
「娘子…」見到白露霜如此模樣,水一方直覺心裡整個揪起來,疼了。白露霜眼角旁的濕潤…是說著她哭過麼…為什麼,是不是因為自己負氣跑走了…她本想直接蹭上白露霜的面頰,蹭著她,學著先前那般撒嬌得到她的原諒。
只是白露霜見到來人真是她時,反倒又縮了回去,蓋上被單索性不見她了。水一方自然是大大的慌了,娘子這是在生她的氣麼她趕緊將糕餅從自個兒的懷中盡數拿出,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後鼓起勇氣,慢慢的爬到床上去,一把摟住了白露霜,將她死死靠在自己的肩上。
「娘子娘子…」水一方急急地說,」娘子對不起…以後我不會隨便亂跑了…娘子不要氣…」
白露霜不搭理她,將臉別了過去,不願將視線放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