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韓眐回來,說道︰「家父讓我不要憂慮,說幾個禁軍的將領成不了什麼大事,他已經將守衛宮門的兵士都換成了心月復之人,不準任何人進宮面聖.這幾日聖上龍體有恙,已經罷了朝會,一切政務皆由家父處置,家父已經讓陳相安排禁軍入江淮的時宜了,只要等到聖上龍體康復,就可以進宮請御筆草詔。」
呂柘說道︰「旁人進不了皇宮,可是皇後娘娘就在宮闈之中,隨時可以見到聖上,倘若她與外臣勾結,仿效令尊當年的故事,又該如何!」
韓眐猶豫片刻,說道︰「我再去勸說家父。」匆匆走了。
不多時韓眐又回來,臉色卻不怎麼好看,說道︰「今日是十四姨娘的生日,家父平日十分寵愛她,特意請了戲班子給她慶賀,我將這些事說給他听,他卻說我杞人憂天。十四姨娘也十分的生氣,說我是存心要攪了她的生辰,連臉色都變了。」
想不到竟是這樣的理由,呂柘哭笑不得,眼見得天色漸黑,管家布置好了酒菜,呂柘卻無心吃飯,韓侂冑竟然為了給一個小妾祝賀生日而置這樣的大事于不顧,真是……!
心里有事,吃飯也沒了味道,草草吃了幾口就算了事。羅日願又來匯報,說起到楊府的客人足有三四十人,除了禁軍的將領,還有朝中的官員,一大堆名字和官職說的呂柘頭昏,問道︰「史彌遠呢?他去了沒有?」
羅日願說道︰「他似乎去了。」
呂柘頓時氣惱,這麼一個關鍵人物,自己還是特意叮囑了他要多加留意,怎麼還是弄了個似乎,說道︰「去了就是去了,沒去就是沒去,什麼叫做似乎?」
羅日願說道︰「楊府門前車水馬龍,人多的不得了,我派了三個人在那里盯著,一個說看見他進去了,一個說又見他出來了,還有一個說根本就沒有看見他。」
呂柘氣的只想罵人,說道︰「你為何不在史彌遠的家門前安排人手?」
對于呂柘的語氣,羅日願十分不滿,忍住心中的不快,說道︰「公子不要氣惱,我也在史彌遠家門前安排了人,只是那人說史彌遠從早上出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韓眐說道︰「史彌遠不過是個禮部的郎官,就算是想作亂也沒有那份本事,還是盯緊了那些禁軍的將領才是,他們手里有兵,我擔心他們萬一酒後胡鬧……。」
呂柘低頭不語,楊次山在這個時候請這麼多人喝酒,一定是有所圖的,但他究竟是想要做什麼呢?但就算是要做什麼,似乎也不用這麼大張旗鼓,難道這只是表面上的文章,故意吸引自己的注意,暗地里卻在做著真正的事情。想著,不禁一身冷汗,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暗地里的一手是最要命的。
韓眐卻漸漸的平靜下來,酒足飯飽之後,招來管家,吩咐準備歌舞,以供娛樂。
呂柘說道︰「請公子即刻去見令尊,就說事情十萬火急,倘若再有遲緩,必將萬劫不復,滿盤皆輸。」
韓眐淡淡的說道︰「我若此時去,又該如何說?哎!倘若是錢象祖有所舉動,也到還有的說,楊次山原本就是好客之人,家中宴請朋友也是平常的事情,還是等到明日吧!」懶懶的打個哈欠,扭過頭不再理會呂柘,只等著欣賞歌舞。
呂柘說道︰「楊次山與皇後娘娘是兄妹,來往信息靈通,此時突然請客,怎知沒有詭計,錢象祖雖然稱病不出,但有史彌遠居中聯絡,他又是陰險狡詐之人,我想他們大擺酒席的目的就是想吸引公子的注意,暗地里一定在布置什麼,……。」
韓眐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問道︰「兄弟可知道他們在布置什麼?」
呂柘搖搖頭,說道︰「不知道,但絕對不是好事。」
韓眐說道︰「我知道兄弟盼著能夠早日與金兵廝殺,你我是兄弟,且等過了今日,我必然讓家父進宮去請御筆,將襄陽的兵馬交給你。」
呂柘憤然站起,只覺得韓眐是在譏諷他用兄弟情意來騙取統兵的權力,雖然這是事實,卻又不願意承認,氣惱的說道︰「我若是只是想與金兵廝殺,留在楚州即可,為何還要回臨安來,不過是想著能夠與兄弟在一處,成就一番事業,你卻這樣說我,也罷!我言盡于此,你若是肯听就听,不肯听時,就當我沒有說過。」作勢就要往出走。
韓眐急忙拉住他,說道︰「我又沒說什麼,兄弟怎麼這樣的激動,我知道你為了我好,害怕那些人布置了陷阱害我,既如此,我就再去勸說家父。」連夜出府,又去見韓侂冑。
想起剛才的沖動,呂柘心中愧疚,韓眐說那樣的話也許並沒有什麼深意,但卻一語道破了自己的心思,否則自己又怎麼會突然的激動,其實就是不願被他看出私心,急于遮掩,想起韓眐以兄弟對待自己,自己所盤算的,所策劃的,不過是個人的利益。
心中不禁惴惴不安,總覺得對不起韓眐的真情,無奈的嘆息一聲,想道,為了讓朝廷增兵襄陽,自己不停的在他耳邊說禁軍將領有不滿之意,現在這些禁軍將領真的心存不滿,究其原因,卻是被自己給逼出來的。
韓眐耷拉著腦袋回來,說道︰「家父十分生氣,將我大罵一通,說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要等到明日。」
呂柘嘆息一聲,說道︰「也許是我多心了,那就等到明日吧!」
回到屋中,呂柘難以睡下,也許真的是自己多心了,楊次山請客就是想給那些禁軍的將領送行,並沒有別的意思,他本就是個好客的人,又早有拉攏禁軍將領的心思,這時候表現出關懷,的確能起到收買人心的效果,
又想起如意,不知道她此刻病情如何,好在有夫人的照顧,呂柘相信如意會好起來,但如意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就在臨安城中,卻不能給她關懷,愧疚之情揮之不去。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呂柘也只能暗暗祈禱,希望這一夜能夠平安渡過,可是他並不信神,無論是佛祖還是上帝,都不信,這時候竟然不知道該向誰祈禱。
思前想後,一夜未睡,天漸漸的亮了。
韓眐也是草草起床,梳洗一番,就要去見韓侂冑,呂柘說道︰「我與兄弟同去。」
韓眐說道︰「也好,那日我向家父提起兄弟在楚州的功勞,家父也夸你一員將才,今日若是見了你,必定高興的很。」兩人騎了馬直奔韓侂冑的府邸。
韓府門前,幾個轎夫守著一頂大轎等候著,管家指揮著兩個丫鬟在轎子里鋪上軟墊等東西,看見韓眐走過來,連忙迎上來,說道︰「少爺來了,老爺剛剛洗漱完,正在吃飯呢,待會就要進宮去,少爺要見老爺嗎?」
韓眐說道︰「我在這里等著就好。」呂柘略略心安,看來韓侂冑已經準備好進宮了,但願一切順利,請出御筆。
等了好一陣子,韓侂冑才從院子里走出來,身上穿著朱紅朝服,腳穿皂皮履,頭戴進賢冠,四方臉上透出一股傲慢之氣,似乎昨夜的酒還沒醒,目光中帶有倦意。
韓眐迎上前去,恭敬的行禮,說道︰「爹,您這就要進宮去。」
韓侂冑揚著臉,略帶責備的說道︰「昨日你連番催促,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如此輕狂急躁,怎麼可以獨當一面,朝廷中的事情當急則急,當緩則緩,豈可亂了分寸。」
韓眐低下頭,連聲說道︰「是,是,孩兒下回一定思慮周全。」
韓侂冑面色略略緩和,說道︰「不過你所憂慮的也不無道理,常言說兵貴神速,咱們既然要發兵,就不可拖延太久,遲則生變呀!」目光轉動,落在呂柘身上,問道︰「此人是誰?」
韓眐說道︰「他就是孩兒前些日子給您提起了那個呂柘,在**城外,率五千兵士擊敗了紇石烈子仁三萬人馬,又與畢再遇合兵一處,解了楚州之圍。」
呂柘連忙趨前行禮,韓侂冑微微點頭,說道︰「他就是你舉薦的那個襄陽副都統制。長的這般清秀,也不知道能否管得住那些粗魯兵士。」呂柘不禁心中不安,想不到韓侂冑竟然以貌取人,見他臉色並不見擔憂之色。想到他連自己見都沒有見過,就輕易的將襄陽副都統制的官職授予了自己,如今這樣說,估計也是隨口一言。
果然,韓侂冑說道︰「既然眐兒說你有將才,想來必有過人之能,你到了襄陽之後,務必好生操練兵馬,抵抗金兵。」
呂柘連忙躬身行禮,韓侂冑卻不在理他,管家撩起轎簾,韓侂冑矮身鑽入轎中,垂手閉目而坐,轎簾放下,管家高聲喊道︰「老爺上朝,起轎!」幾個轎夫一齊用力,穩穩的將轎子抬起來,向皇宮走去,幾個家僕提著備用之物在後面跟隨著。
看著遠去的轎子,呂柘心里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憂慮,韓侂冑此次進宮去請御筆,自己可是費了很大的心思,眼看著事情就要成功了,按說應該高興才對。但這匆匆的一面,韓侂冑卻留給了呂柘不好的印象,他官居極品,只在一人之下,但除了傲慢,呂柘從他身上感覺不到任何的東西。眼前突然又浮現出皇後娘娘笑盈盈的臉來,不禁想道,皇後娘娘若是個男人,不知要強過你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