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沈綰貞醒了,撩開帳子一角,屋子里通亮,頭不似昨兒疼了,昨晚喝多了酒,突然想起什麼,忙穿鞋下地,從櫃子里捧出紫檀雕花瓖金匣子,輕輕打開,看那張五萬兩的銀票躺在里面,才放了心。(放放電影.fangfdy.)
闔上匣子,放在櫃子里鎖上,鑰匙隨身帶著。
「少夫人醒了。」鳳兒探頭進來。
回身招呼小丫頭打水侍候主子梳洗,「主子昨兒喝多了,直嚷嚷熱,喝了一大碗醒酒湯,才睡著了,主子這會好多了。」
鳳兒接過小丫鬟端著的銅盆,半蹲在地上,笑著說,「繡菊姐和巧珊姐也喝了不少,早起吵吵頭暈,等會才能上來,奴婢看這倆人還不如主子酒量。」
正說著,听堂屋門外像起爭執,對鳳兒道︰「你出去看看,大清早的,是誰?」
鳳兒剛要出去,繡菊進來,臉繃著,「主子,英姨娘要來給主子請安,才讓奴婢攔在外面。」
「告訴她,缺什麼短什麼和付家的要,我這不缺使喚人,也不用她請安侍候,受不起,她還是趁早回屋歇著吧。」
大清早就觸了霉頭,這英姨娘又要出什麼ど蛾子。
繡菊出門口,英姨娘正賠笑和巧珊說,「姑娘,我來了幾日,少夫人都沒見著面,不知少夫人是否還生我的氣,心里不踏實,姑娘給我回一聲,好歹讓我磕著頭,也算盡了心。」
「少夫人說知道姑娘一番心思,讓姑娘回去好生安胎。」繡菊眉宇間深藏一股厭惡,想盡快打發走她。
「姑娘這是怎麼話說,少夫人難道見我一面都不能,好歹我也是服侍二爺的,竟連這點臉面都不給。」英姨娘口氣不似方才軟和。
「英姑娘,我家主子昨兒高興喝多了酒,正歇著沒起,姑娘在這大呼小叫的,不怕吵了我家少夫人,治你個以下犯上的罪。」巧珊看不慣她的張狂樣。
「少夫人要治我的罪,我不敢分爭,今兒來了見不著少夫人就沒打著回去。」英姨娘挑了挑尖下顎,唇角一絲輕蔑,根本不把這倆丫鬟放在眼里。
鳳兒推門出來,「少夫人說了,不見,英姑娘別在這糾纏不清。」
「我是二爺的屋里人,少夫人這般不待見我,府里的人看人下菜碟,讓我的日子怎麼過,姑娘給回一聲,求少夫人給婢妾一條生路,不然婢妾就跪著不起來。」
說吧,真就跪下,「少夫人沒罰跪,英姑娘這是何意?大冷的天,你月復中還有胎兒,就全不管了嗎?」繡菊生氣地道。
英姨娘卻抽搭哭起來,「婢妾還有什麼活路,臉都丟盡了,就是孩子生下來,有這樣的娘日子也不好過。」
二人沒轍,繡菊進屋里,彩雲正給綰貞梳頭,綰貞從妝台鏡子里見繡菊眉心緊蹙,「怎麼,不走是嗎?」
「在門口跪著,奴婢勸也不起來。」繡菊很氣憤,「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
「這胎兒成心是不想要了。」主僕正說著,錢婆子進里間來,接話頭道。
「胎兒在不在肚子里還兩說」沈綰貞冷笑。
錢婆子和繡菊對看看,錢婆子氣憤地道︰「這是想嫁禍主子,回頭胎落了,主子就是沒錯,也落了不是。」
「如今該怎麼辦?」繡菊方知事情嚴重,一臉憂色,原只以為英姨娘置氣出ど蛾子,卻沒想這麼多。
「主子拿個主意,難不成堂堂主母反被小妾轄制?」錢婆子發狠道。
「主子被她抓了把柄,就有嘴說不清了。」繡菊發急。
沈綰貞示意讓錢婆子近前,錢婆子附耳過去。
綰貞嘀嘀咕咕說了一會,錢婆子頻頻點頭,說完,錢婆子帶笑出去。
出門,看英姨娘捂臉低聲哭泣,二房的人早已起了,站在院當中看熱鬧,都不知英姨娘犯了啥錯,讓少夫人罰跪。
繡菊心里有了底,也跟著出去,看錢婆子出了院子,給巧珊遞了個眼色,二人也不勸,站在一邊看熱鬧。
錢婆子也不急,慢騰騰去了夫人上房,詹夫人正用早飯,小丫鬟站在上房門口,手指比劃里面讓她等一會,夫人吃飯不喜人打擾,錢婆子笑笑,也不急著回話,等了有一盞茶功夫,阮媽媽才從里面出來。
錢婆子趕緊上來,趕著問好,「媽媽辛苦了。」
「侍候主子何談辛苦。」阮媽媽順口答道。
方反應過來奇道︰「你大清早過來,是二少夫人有事?」
錢婆子就把英姨娘如何少夫人還沒起,就要進來請安,少夫人憐惜她有身子免了她禮數,她偏不依,非要跪著,口口聲聲在府里呆不下去,沒有活路。
阮婆子听完,一臉的嫌厭,夫人讓她進府是恩典,她不知好歹這樣作鬧,忽地想起,那日王御醫的話,八成是有喜,那兩成是不確定,難道是沒懷上?難道這英姨娘心里清楚孕是假的,想找個替罪羊?只是自己這話,不能隨便說。
打發錢婆子回去,把此事回了夫人,當然沒說出自己的懷疑。
詹夫人一听就急了,趕緊讓阮媽媽過二房看看。
錢婆子從上房出來,又繞到大門口,招呼著小廝,低語幾句,又塞了塊銀子給他,那小廝樂顛顛跑了,等錢婆子回到二房,二房院子里更熱鬧了,下人們都停住手里的活計,站著看,不時拿手指指點點,
還有別的房的人,知道二房有熱鬧看,都過來瞧,就是大廚房的人早上送飯進來,飯也不送了,站在門口瞧熱鬧。
錢婆子一進院,大家看見,都讓出道讓她過去,有個家下婆子道︰「快看看吧,英姑娘不知怎麼得罪了你家少夫人,跪了半個時辰了,小臉都變色了,在呆一會怕撐不住了。」
錢婆子但笑不語。
上了台階,看英姨娘跪在上房門口,用帕子抹淚,聲兒極弱,臉煞白。
繡菊和巧珊站在一旁,像沒事人似的瞧著,也不勸她起來。
錢婆子也沒理她,斜了她一眼,便進屋去了。
沈綰貞坐在桌前,剛吃過早飯,撂下筷子,看錢婆子進來,錢婆子也沒說話,和主子眼神交匯,知道大功告成。
「少夫人,好像阮媽媽來了。」鳳兒機靈,眼楮一直看著窗外,阮媽媽還沒進院子,院門外影子一晃,她便看到。
「走,出去會會她。」幾個人知道主子這是要和英姨娘正面交鋒。
英姨娘跪了半個多時辰,不見沈綰貞出來,也沒人勸,莫名有點驚慌,沈綰貞打得什麼主意,按說她懷著二爺的孩子,不敢讓她這樣跪著,怎麼也不露面,也不著人勸說,如果沈綰貞露面,她只是不起來,難為沈綰貞,惹沈綰貞惱了,發作她,她佯作受了委屈,待晚間就說胎兒流掉了,昨兒一夜未眠,想出設計了這一場戲,卻無人回應,英姨娘慢慢有點亂了方寸。
才要裝作暈倒,堂屋大門,‘吱呀’卻開了,英姨娘跪得時候久了,猛一抬頭,眼前一花,興奮得差點暈過去,想沈綰貞終于熬不住出來了,就等著她脾氣發作,自己立即暈倒。
可沈綰貞卻低□子,伸出雙手,英姨娘身子骨雖不弱,可跪地時候長了,眼前有點模糊,竟懷疑是不是看錯覺,傻傻的呆愣跪在那里不動,也不哭了。
沈綰貞余光瞥見阮媽媽進了院子,伸出雙手,去扶英姨娘,朗聲說道;「妹妹這是何苦?不看自己,也該想想肚子里的孩子,我早就傳話下去,免了妹妹所有禮數,安心養胎,妹妹就是不甘心,什麼事等孩子生下來在說,等妹妹生下男丁,想怎麼著妹妹一句話,別說是個姨娘位分,就是主母位置我也可以讓出來。」
「少夫人這話可不能隨便說,主母位置是誰都能坐的,也要看自個出身,配不配,別說主母,就是姨娘位分也要挑好的,人青白本分的。」接話頭的是阮婆子。
沈綰貞縮回雙手,對阮媽媽道︰「大娘早,我這正勸妹妹想開點,妹妹心高,受不得做妾的委屈。」
英姨娘一時懵了,沈綰貞這是何意?听著話音像是自己不滿意如今地位,想爭二房主母,這罪名可大了,心思大的妾室最令人反感。
英姨娘冷得手腳冰冷,身上汗毛卻冒出冷汗,頓時,眼前模糊,一片漆黑,身子一晃,往旁一歪,就要栽倒,旁邊繡菊和巧珊手快,忙把她扶住,恍惚中就听沈綰貞的聲兒道︰「扶到西廂房,找大夫看看。」
「大夫來了。」就听小院外一聲,一個下人帶著一個挎著藥箱的大夫匆匆而來。
領進西廂房,沈綰貞卻不進去,穿得厚厚的,站在外面廊子下,和阮媽媽說話,阮媽媽像不認識似的把沈綰貞上下來回看了幾眼,打心眼里佩服,這大夫一來,就洗月兌了她的嫌疑,英姨娘若是假懷孕,這時作假流了,馬上就驗出來,如果大夫說胎兒無事,英姨娘下面的招數就無法施展。
「少夫人聰慧,老奴佩服得緊。」阮媽媽發自內心地笑著道。
「媽媽覺不覺得,有時人逼急了,不能的也能逼出來。」
阮媽媽看向她的臉,心道︰這不是什麼人都能像少夫人冷靜沉著應對。
「求媽媽照拂。」沈綰貞知道,阮婆子是不能用銀子賄賂的,那樣反而引起她反感,何況以她忠心,定會回婆母,婆母就會多想,買通她身邊的人,此乃大忌。
阮媽媽回到上房,詹夫人正擔心,沒等她開口,便問︰「英姨娘月復中的胎兒怎麼樣了。」
「找大夫看過,沒事。」阮媽媽輕松地道。
詹夫人舒了口氣,「這我就放心了。」
「她鬧什麼?」詹夫人又皺眉問。
「沒什麼,還不是不甘心。」
沈綰貞對她言語恭敬,阮媽媽不傻,怎會向著一個姨娘,不向著正經主子,何況對沈綰貞她打心眼里服氣。
詹夫人冷笑一聲,「老爺說得沒錯,不是正路來的留不得,要不是看在少庭面上,生產完就打發了她。」
「可是二爺舍不得,畢竟好幾年的感情,不能說放下就放下。」阮媽媽早已看出,英姨娘就瞅準了二爺對她放不下,才膽子這麼大,不把主母放在眼里。
「難為二媳婦了。」詹夫人替沈綰貞說了句公道話。
沈綰貞看院子里人都走淨了,一下子清淨不少,英姨娘大夫診脈,說無事,就派人送回去了。
繡菊、巧珊和錢婆子幾個,都笑個不住,巧珊道︰「看她還有什麼臉在來。」
「姑娘說這話就錯了,她是那要臉的人嗎?」錢婆子接話茬道。
「要臉她爹娘來府里找她,這要擱著我當著闔府的人早一頭撞死了,還有臉活著。」繡菊不齒。
這時,紅箋扶著丫鬟上來,她老早就听說這樂子,派丫鬟打探消息,听丫鬟回來一五一十學了事情經過,樂得伏在榻上笑破肚子,活該,這才稱願,讓這小蹄子囂張,這回落了臉,想這狐狸精吃錯藥了,拿月復中胎兒去陷害少夫人,太著急坐上主母位置,暈了頭了。
紅箋走到綰貞面前,恭恭敬敬請安,沈綰貞道︰「罷了,你才過來,沒看見方才好戲。」
紅箋笑嘻嘻的,「婢妾都听丫鬟學了,自取其辱。」
「這就是你二爺看上的,好眼光。」沈綰貞說反話。
「二爺受她迷惑,這狐狸精就床上功夫。」紅箋明顯的醋意。
沈綰貞听她說得粗俗,就轉了話題,對繡菊道︰「拿顆上好人參,給紅箋姑娘帶回去交給英姑娘,補補身子。」說完,沈綰貞就進了堂屋。
紅箋眨眨眼,她的小丫頭看少夫人進去,小聲道︰「少夫人真會做人,讓二爺知道只會夸少夫人大度。」
紅箋回去房中,讓小丫頭把人參給英姨娘送過去,真想看她狼狽樣子,又一想,這女人還是少沾惹的好,陷害少夫人不成,反過來陷害自己,就忍住看笑話的心,沒親自過去。
小丫鬟一會便回來,進門就笑,「主子猜怎樣?那英姨娘凍得夠嗆,正摟著湯婆子圍著被子坐在炕頭,尚香姐正給她煮姜湯。
紅箋嘿嘿笑著,「如今就是她死了,也賴不到少夫人身上,大夫明明說了,她身子沒事,若有事,也是自己房里的事。」
又一想,這大笑話,二爺還不知道,得趕緊告訴二爺去,又想著白眉刺眼地去,總得找個由頭,就命小丫鬟捧了一罐子蜂蜜跟著,出門去書房找二爺。
走到書房門口,接過小丫鬟手里的蜂蜜罐子,調整下表情,含羞帶俏地聘婷地走進去。
詹少庭今兒沒出門,隱隱約約听下人議論,恍惚听著好像是說英姨娘的,芍藥和秋霜不知跑哪里去了,一大早也不見人影,正想叫個人來問問,就見紅箋笑盈盈地進來。
蹲身,「婢妾給爺請安。」
詹少庭嗯了聲,看她手里的東西,紅箋放在桌案上,「這是婢妾昨兒剛得的上好的槐花蜜,說喝了極好的,婢妾不敢獨享,特地來孝敬爺。」
詹少庭唇角扯出一絲笑,「難得你這片心,以後不用給我送什麼,反倒是你們得點東西不容易,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問你。」
紅箋就猜到,裝作不知,「爺要問什麼?盡管問婢妾。」
「才我好像听上房發生什麼事,跟英姨娘有關,你知道嗎?」
紅箋就等著這句話,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學了英姨娘鬧的笑話。
詹少庭听完,眉頭深鎖,把對英姨娘的情意去了幾分,這實在不像當初自己看上的人,把母親的話想起來,娶妻娶德,方能興家。
英姨娘大冬天,在外面跪了大半個時辰,膝蓋都不會彎了,讓人抬回來的,腿冷直涼到骨子里,圍住厚被,直打哆嗦,尚香燒滾熱的姜湯,她喝了一大碗,還不濟事,到晚間,發起燒來,也不敢讓丫鬟去上房回少夫人找大夫,才鬧了個大笑話,此刻又去,別人只會以為她又出ど蛾子,再說也沒臉找沈綰貞,也不敢借著這原由說胎兒流掉了,怕那樣府里人只會說她自己作的。
硬挺著,直到天亮,燒才退了點,看天大亮了,讓尚香去回二爺找個大夫進來。
尚香走去書房,才說英姨娘病了,詹少庭就不耐煩地道︰「我知道了,病了,就好好在屋里養著,別出去生事。」
尚香看二爺的態度,就知道昨兒的事八成是知道了,也不敢多言,就退出去。
尚香有自己的心思,本想跟英姨娘混上二三年,就放出去,找個好人家,不想惹事,可惜主子不這麼想,每每生事,她都跟著受連累,伯府里的丫鬟年歲大了,一般都放出去,或由主子做主配個家下小廝,尚香是一家子都在府里,但不是家生子,還是有自由的,只是她簽下賣身契的,伯府主子仁厚,丫鬟年紀大了,不要贖身錢,家里人領回,還能得些賞錢。
她嫂子來說,人家都相好了,是她嫂子的遠房親戚,知根知底,男方家里在市場出攤,賣包子,就一個獨子,後生也看過,老實忠厚,爹娘極好說話,是門好親事,單等她一二年放出去,就成親。
尚香發愁,主子這樣鬧下去,二少夫人跟前更不著待見,自己將來出府的事,都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