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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老太爺拿了方子細細看了半天,又拿來菀如用剩的藥膏聞了聞說︰「看方子並沒什麼問題,若是按著這方子制的膏也不會讓五丫頭的臉變成這樣。怕不是方子的問題。」
大夫人一听,冷笑道︰「孫氏你可听仔細了,並沒人要害菀丫頭。」
孫姨娘哭得雙眼紅腫,只看著女兒,並不理睬她。
三老太爺又給菀如診了脈,覺著脈相洪而數,倒不像是中了毒的樣子,便叫人將菀如近日的飲食全部細細列出來。這麼一細查下來,倒真叫三老太爺找出了原因。
孫姨娘為了給菀如補身子,听說鴨肉對女子好,特特去找人買了肥大的鴨子,以參花和九制黃 姜母一起炖了,這本來是滋補的藥膳,卻跟方子里的一味藥材起了沖,火旺而發,菀如補得過了火,便都發在了臉上。
找到了病癥的源頭,治起來自然也就有了把握。只是這火毒發出來了卻不能壓回去,卻要讓火氣發透散盡才能好。三老太爺擬了方子外敷內服,三五天里,菀如臉上的癥狀會更重,無法出來見人。這麼細算一算,到選秀那天,臉上的痘疹能消掉,但印痕卻一時半會好不透,只怕五小姐要頂著一張膚色不勻的臉去參加宮里的初選了。
大老爺原本就沒指望菀如能選上,不過是擔心女兒臉上起這樣嚇人的疹子會被人議論。如今听得三老太爺說能治,已放了一大半的心。
大夫人此時不依不饒起來,一定要治孫姨娘的罪,自己瞎折騰把五小姐臉上折騰出了疹子卻又要來誣陷主母和嫡小姐,這樣的刁奴她如何能忍得?
再怎麼說孫姨娘也是替老爺生了孩子的,菀如又要進宮參加初選,雖說老夫人和大老爺都知道菀如選不上,但也無法看著她的生母被蕭氏這樣發賣出去。
「夠了!孫氏也不過是想讓菀丫頭補補身子,心思急切了些,用的法子有些不妥當,也就至于要出賣了?」老夫人沉著臉看向蕭氏,「孫氏是跟著你進咱們沈家大門的,這十幾年來也沒犯過什麼過錯,如今孩子沒事已是萬幸,你又何必這樣不依不饒,傳出去莫非你就覺得面上好看?當家主母連幾個下人也約束不好,竟然就要說起賣家里妾室起來。」
蕭氏垂了頭不敢說話。
「孫氏先送到外頭莊子上,讓她靜思已過,等過了一年半載,若是誠心悔過了,再接回來。」老夫人一甩袖子,定下了孫姨娘的去留。
雖說在外頭莊子上不比在家里錦衣玉食過得自在,但好歹是給留了條活路,且又說將來可以接回來。孫姨娘雖說是心有不甘,但也感念老夫人的恩德,連連磕了幾個頭,便被婆子們押回自己的院子里收拾行裝。
蕭氏也被老夫人罰了在自己的屋子里禁足一個月,等沈家幾個姑娘進宮初選過後才許出院門。
听到了消息的芳如來找老夫人替母親求情。老夫人看了她半晌,方嘆了口氣說︰「傻孩子,我知道你心疼你母親,必定覺得祖母處置不公。明明是孫氏買通了你的丫鬟偷了方子,吃出了事後又來誣告你母親害人,我雖罰了孫氏,卻也將你母親罰了,你覺得冤枉是不是?」
芳如垂了頭說︰「芳如不敢。」
「我只問你,那個丫頭可一直是你房里的?」
芳如抬起頭,雙眉皺蹙︰「是,母親新近撥給孫女兒使的。」
「那方子是在你母親手上的,以你母親待你的心,配藥熬藥煎藥的事她必不會假手他人,就算不是自己親手去做也是她身邊最心月復的婆子丫鬟。她如果願意將方子給旁人使,早就拿出來示好。既然一直不拿出來,便是拿定主意不讓蕙丫頭和菀丫頭得到的。」老夫嘆了口氣道,「這也是她愛女心切,不想讓別人奪了你的風氣,她的心思我明白。只是這次做得太過了。」
芳如略想了想,心中一震︰「祖母,您是說……」
「你對你母親還不了解?」老夫人眉頭一揚,冷笑道,「你身邊那丫頭是二等使喚丫頭,不過能幫你取藥端藥,她能上哪里拿得到這個方子?還不是有人給的?什麼鴨肉補女兒家,只要細細打听這制鴨子的法子是從哪里傳出來的,你以為你母親便能逃得掉?」
「母親何故要這麼做……」芳如心里又慚愧又氣惱,她與蕭氏說過多少回,這種時候對庶女動手,非但壞的是她的名聲,更有可能將整個沈家給牽扯進去。母親一向精明,該忍時也能忍耐,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沉不住氣。她從來沒將菀如看成過是對手,這個妹妹空有一張臉孔,行事莽撞,驕橫淺薄。芳如是擔心母親會對妹妹下絆子,但她擔心的對象從來是蕙如,而不是菀如啊。
「還不是因為……」老夫人咽了聲兒,蕭氏再怎麼說也是芳如的生母,且芳如又是未出閣的姑娘,有些事當真沒辦法明白。
「去吧,好在沒出什麼大事兒,也算她做事有點分寸,只是讓菀如難受幾日,不然我真不能饒了她。」蕭氏雖然做得過份,但她也要顧慮沈家的臉面。如果芳如真能選中嫁入皇子府,她不能讓這種事兒拖累了芳如的前程。
芳如拜別了老夫人,自去尋母親開解。
而自始至終,蕙如都沒露過臉兒。
她如今忙得團團轉,宅子里那些事自然沒空去關心,也沒人與她說。
錦繡坊開張了。開張頭一天,便接了個大活兒。武毅伯家嫡長女定了年底出嫁,人家直接找上門來,定了十八套壓箱錦帳和三十六套陪嫁丫頭的吉服繡活。玫如喜出望外,帶著黃覺將單子談妥後,便來找蕙如報喜。
李晟托嘉陵縣主給她捎了信,蕙如知道這單子其實是李晟找人給拉的線,倒也就沒了那麼多驚喜。不過生意開張總是件好事。蕙如挑了幾張自己這些日子琢磨的首飾樣子並兩條新絡子讓玫如帶了回去。
絡子是正紅色的同心結,中間綴了五個純金打成的子孫錢,喻義永結同心,福澤子孫,用來送給將有親事的人家是最好的。她與玫如商議過,這些日子凡來店里詢問價錢式樣的客人都要送這樣的絡子和一方繡了錦繡坊名字的魚戲荷葉帕子。不在乎先花的這些本錢,重要的是將錦繡坊的名字傳出去。
李晟陸續給店里送了三箱貨,蕙如跟著玫如去鋪子看過,這次還好,總算沒有白犀角那麼嚇人的東西,不過都是些樣式新奇,頗有異域風情的脂粉盒,手鏡,汗巾子,香球這類女子適合的小東西。蕙如在里頭挑了一些送到七和香里配著香粉香膏去賣,手鏡,汗巾還有手織的羊毛氈子等物依舊放在錦繡坊里,沒幾天,鋪子里有這些新鮮玩意兒的消息便傳了出去。
玫如親自帶著首飾樣子和趕出來的幾件繡品送去武毅伯府里,伯爺夫人親自見了她,對那幾件首飾贊不絕口。玫如見她性子爽直手腳又大方,便拿了一本畫冊子出來,笑著說︰「妾身沒見過像夫人這麼爽利的,您是咱們錦繡坊開張的第一位貴客,照理說,該減了這單的工錢。只是我想著,夫人也未必瞧得上那點子銀子,若是咱們這麼提出來,不是給夫人沒臉嗎?于是我帶了這個來。」玫如將冊子遞了過去。
武毅伯夫人翻開一看,卻是極精致的畫工,上頭是各色小巧的鏡子,香盒之類的。玫如從身上模了一面巴掌大的小圓鏡來遞給她說︰「我們店里新近了一批新鮮東西,都是從外海來的,是別的國家里貴人們用的東西。樣子太多也不好全都帶來,所以就拿了個冊子請夫人挑,如果里頭有夫人喜歡的,我便做主送夫人一件。」
「哎喲,這怎麼好意思。」武毅伯夫人拿著手鏡左看右看愛不釋手,「這是怎麼做出來的,照得人影子這麼清楚,連眉毛一根根都清楚著呢。」
「听說是人家特別的工藝,這一面小鏡子得花三個月的人工,非常難得。尋常人根本見都沒見過。像夫人您這樣身份高貴的,拿一面手鏡在夫人圈中這麼走一圈子,那可多有臉面。」
武毅伯夫人拿著手鏡子就放不下來了。這小鏡子不過巴掌大,外面包了一層銀,不知是用了什麼工藝,銀面有些發灰,卻顯得古意盎然,上面用細碎的紅寶石和藍寶石拼出一朵扶郎花,雖不是多貴重,但用心精巧,看著非常漂亮。
送東西是次要的,重要是伯夫人會帶著她們送的東西在貴婦圈里四下炫耀,將錦繡坊的名聲給宣揚出去,這才是玫如此番前來的最重要的目的。
黃覺與李晟派出來的管事打了幾回交道,李晟也漸漸注意到了他。沈蕙如年紀雖小,手底下用的人可都不簡單。
過了沒多久,初選的日子終于到了。
蕙如一大清早便被拉起來梳洗打扮,與兩位姐姐一起坐了宮里的小轎出發。初選是第一步,由宮中年紀大的女官細細端詳秀女的容貌身體,看有無缺陷。五官端整,四肢健全,體無異味和疤痕的秀女才能順利進入下一場。
京中適齡的三品以上官家少女,和勛貴家的女兒們站在一起,沒有八百也有六百,這隊伍從早排到晚,一直折騰到半夜,沈家的三位小姐才被送回來。
芳如和蕙如過了。
菀如因著臉上留著痘印,膚色黃白不勻,頭一輪便落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