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打開,慕容元正走了進來,只見裴沖的房里散落著衣衫,床幔微動,透過紗帳隱隱能見著里面的情形︰那分明是一個男子正壓在一個女人的身上。
念兮身上只穿著貼身褻衣,又被裴沖壓著,他的呼吸一絲絲地打在臉上,碧色眼眸中是焦灼與懇求,他低頭在念兮耳邊輕道︰「幫我。」
她一點兒也動彈不得,臉燒得快和火爐一般,這般赤身相對,又是同一個男子,饒是她是個不拘小節的苗家姑娘,也早就羞得面紅耳赤。
這一室春色,帳外祥生和朗月同慕容元正一樣的訝異,好在祥生反應算快,忙道︰「相爺瞧見了,侯爺已經歇下了,還是請回吧。」
裴沖將掩在念兮嘴上的手慢慢松開,強撐著一絲力氣,假意慍道︰「祥生,是誰擅闖本侯的房間?」
「安慶侯,本相爺是過來看你的,听說你受傷了?」慕容元正的腳步向床邊靠近了一些,想要看清裴沖到底是不是真的受傷了。
裴沖的臉色緊緊繃著,若是慕容元正當真過來掀起床簾,那他受傷之事就無法再做隱瞞。
身下的念兮咬了咬唇,突然伸手撩起紗帳一角,白玉般的手臂半露在紗帳外面,讓慕容元正隱約能瞧見這旖旎景象,她假意嗔道︰「侯爺,外邊的是什麼人?怎麼這般討厭,隨隨便便就闖到別人屋子里來。」
慕容元正的腳步頓住了,這帳子里的果然是個女子。剛才听到裴沖受傷的消息,他趕忙便帶人來了安慶侯府,只是看他這個樣子,顯然是奏報有誤。這個裴沖剛才在洛相府里說什麼沒有成親的念頭,一回府卻是軟玉溫香在懷,食色性也,看來也不過是個普通男人罷了。
裴沖感激地望著念兮,朝帳外說道︰「左相大人,多謝關心,裴沖並未受傷,相爺還是請回吧。長夜漫漫,本侯與美人還要共度良宵呢。」
他忍著傷痛,言語甚是戲謔。慕容元正臉色鐵青,他可不想留在這兒看一場活春/宮︰「安慶侯既然美人在懷,老夫就不打攪你的雅興了!」說完帶著身後侍衛,拂袖而去。朗月和祥生自也不敢逗留,趕忙跟著一起出去,將屋門又關了起來。
直到听到外面的腳步都漸漸遠去,裴沖這才松了一口,剛才全憑這口氣強撐著應對,一松下去,傷口之處不由一陣疼痛,忍不住便皺緊了眉頭。
「原來是他……」裴沖喃喃說道。
「什麼他?」
念兮驚魂未定,朝他問道︰「剛才外面那個到底是誰?他為什麼能隨隨便便就闖進你的屋子?」
「他是大雍朝的左相慕容元正,今晚我就是同他還有右相洛敬、皇上在一起的。只是沒想到我快出洛相府的時候,遭人暗算,背後中箭,本來我還不敢肯定這些人是誰派來的,慕容元正一來,我心里就清楚了。」
大雍慕容家,念兮雖然同剛才外面那人沒有什麼直接的關系,但是自她踏足長平以來又似乎一直和慕容家的人牽扯不清,慕容宏、慕容瑤,就是狼生也做了慕容騰的幕僚。
裴沖在洛敬府中遇刺,若是洛敬所為,他定會孤注一擲非要了自己性命不可,可那些人卻似乎只打算傷他,並不是真想要取他性命。裴沖知道若是自己受傷,待到朝堂上必會有人用這個理由來請奏皇上,不將羽林軍的軍權給他,而他在洛敬府中受傷,又是在皇上同去赴宴之日,洛敬疏忽職守之罪也是免不了的,這麼一來,能得到好處的只有一人——慕容元正!
他們各自想著出神,一時間房里靜靜的,待到回過神來,這床上兩人才發現現在這個男上女下的姿勢實在太過曖昧。
剛才是因為一時情急,才權宜行事,可現在……裴沖凝眸而視,情之所動,連呼吸也變得微微急促起來,起初說什麼美人在懷本是敷衍之詞,可如今望著念兮,不由意亂情迷。
她的櫻唇猶如寒冬盛開的嬌艷紅梅近在咫尺,迷蒙的眼中水汽氤氳,那雙幽黑如潭的眼眸仿佛有著魔力一般,似要將他整個人都吸進去一般。她的臉頰上仍殘留著淡粉薄暈,身上肌膚勝雪。鬢發微微散下,落在□的肩頭。不自禁地,裴沖的身體仿若火燒一般地燥熱起來,一手仍抱著念兮的腰肢,另一只手緩緩撫上了念兮的面頰,如黛的眉,微翹的眼睫,粉腮、紅唇……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發現原來自己對念兮早已生情,情難自禁,他低頭便向念兮的唇上吻去。
她腦中一陣發暈,呆了一呆,下意識地將頭偏了過去,一把推開了裴沖。
「啊……」大概是太過用力,觸到了裴沖的傷口,他喊了一聲。
念兮騰的起身,心里怦怦的亂跳,趕忙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胡亂穿了起來,她背對著裴沖,只想快些穿好了衣服,趕緊離開這里,可越是心里想著快些,反倒更是手忙腳亂,好半天功夫還沒穿好。
「念兮……」裴沖在她身後輕喚著,「剛才……多謝你了。」他的嗓音有些澀啞,帶著一絲微微的失望。
「侯爺別這麼說,我……我先走了,你小心身上的傷口。」
她猶如逃離什麼洪水猛獸一般奪門而去,輕紗漫揚,枕上留下了幾絲她的烏發,繞在指間,竟就成了結,怎麼也解不開了。
他終究還是有些頹喪,有些不甘心,難道她真是對自己一點情意也沒有?
***
另一邊,慕容元正匆匆而去。他早就算好了這一切,只是沒想到裴沖竟然並未受傷,不過好在他早有後著。中郎將祖友林在左相府門口等候,一見到慕容元正趕忙上前。
「相爺,如今我們該怎麼做?」
慕容元正精厲的眼中閃過一絲寒意,「裴沖並未受傷,如今正在溫柔鄉中繾綣享受。哼,到底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兒,美色誤事。你立刻前往他西北軍糧倉,告訴你的手下,依計行事。」
這一晚,注定是極不平靜。洛敬府里的人將那些抓到的刺客嚴刑拷問,又派出人去搜捕那些漏網之魚;裴沖受傷在床,一邊休息一邊想著明日朝堂之上可能會出現的變故;而他惶然不知,在他西北軍的糧倉中,起了一把熊熊大火……
「是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火燒糧倉?」第二日朝堂上,皇上接到了奏報,大發雷霆。
裴沖帶傷硬撐著上朝,他雙手緊緊握著,手心里已滿是冷汗,斜眼望向慕容元正,他泰然而立,神情若定,一點也看不出這事與他有關。
「皇上恕罪,糧倉起火,是臣的過失。」裴沖上前一步,低頭請罪。
慕容元正果然是個狠辣的老狐狸,他大概是早就想到這一天了,自己的軍營里不知被他安下了多少細作,若不然,這一把火哪會燒得這麼容易,又一直等到天亮,他才得知了這個消息?
只是他沒有想到,慕容元正居然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連火燒糧倉這樣的事情也做得出來。
裴沖心里有火,卻又不能發作,明明怒氣沖天,可卻只能強忍下去,這老狐狸將這一切做的滴水不漏,他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慕容元正上前說道︰「皇上息怒,安慶侯昨夜在洛相府中遇到了刺客,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沒有顧及到糧倉那邊的事吧。」
「哦?裴沖,還有這事?你可受傷了?」皇上面露擔憂之色。
洛敬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只能站了出來︰「皇上,臣不知那些刺客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不過還請皇上放心,臣已經下令將漏網刺客一一追捕,一定詳查此案。」
站在一旁的中郎將祖友林早就瞧見了慕容元正的眼色,這時候上前請奏,又提起了羽林軍的事來。洛敬自是無法再爭,而裴沖知道慕容元正放這把火就是要他知難而退,他昨夜硬闖,若是慕容元正當堂說出他是因為貪戀溫柔鄉而導致誤事的話,只怕從此往後,他臉面盡失,更是無法站穩腳跟,那皇上就更加勢單力薄了。
直到這時候裴沖心里才如明鏡一般,原來什麼刺客不過是個煙幕彈罷了,慕容元正派刺客殺他是假,嫁禍洛相府是真;硬闖府中探望傷勢是假,來模清他的虛實好派人放火燒倉是真。真真假假,昨夜一宿,慕容元正一石二鳥,果真是干淨利索,
雖是極不情願,但此時也只能委曲求全,裴沖奏道︰「皇上,臣以為中郎將祖友林英武驍勇,是個治軍之才,可將羽林軍交給他。」
皇上又望向洛敬,他也只能隨聲附和,倒是慕容元正這時候謙虛了幾句,說什麼祖友林驍勇有余但謀略不足之類的官話,最後朝堂上下眾口一詞,皇上知道慕容元正早就布好了這局棋,雖是不願,但無奈也只能答應了下來。
至此,羽林軍的軍權終于落于慕容元正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