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孩子的念兮,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每一次茯苓來伺候她喝藥,念兮什麼也不說,眼中是滯澀的神色,她喝了藥倒頭就睡。有時候慕容元正也會過來看她,詢問念兮的病情,診治的大夫說,六小姐身心皆受了極大的創傷,最少也要調理一個月。
她拼了命的想要自己快些好起來,只有好起來,她才能離開這兒,才能離開長平這座束縛住了她自由的都城。
「小姐,」這日,茯苓端來了湯藥,走到念兮床邊興奮地說,「剛才我听府里的人都在說,侯爺在北疆打了一場勝仗。」
念兮轉過臉來,黯淡的眸子突然放出了一絲光彩,顫著聲問︰「當真?」
茯苓點點頭︰「是真的,早幾天的事兒。小姐,這下可好了,既是打了勝仗,想來侯爺很快就會回來了。」
「那可有說是幾時回來?」
茯苓搖了搖頭︰「只听聞是打了勝仗,卻沒說幾時回來。如今皇上駕崩了,太子馬上就要登基,想來侯爺總是要回來的。」
念兮心中暗暗嘆了一聲,真沒想到裴沖走後,接二連三卻發生了這麼多事,她只怪自己沒有好好保護好孩子,若是他回來,不知可會責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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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帝駕崩的消息傳出之後,三日後就正式發喪,之後慕容元正便以國不可一日無君為說辭,立刻便要為太子舉行登基大典。
那太子是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啼哭嬰孩,哪里懂得什麼?整個登基大典都是由慕容嫣抱著完成的。
小小的孩兒大概是從沒見過這麼多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從頭便開始哇哇大哭,一直到典禮結束,正殿的上方還回蕩著他的哭聲。
大雍城中,百姓們也無不八卦閑談著這皇朝突發的劇變。
那賣肉的李二麻子揮刀狠狠剁下一只豬蹄賣給了常來的老主顧,嘴里叼著簽兒說︰「這肉啊……可要趕緊著趁能吃的時候快些吃了,再過些時候,別說是肉了,可就連骨頭渣渣都指不定吃不上了。」
隔壁餛飩鋪子的張三兒抖了抖抹布笑問︰「麻子哥,怎麼突然這麼大感慨?這大家要是吃不上肉,那你可不就是沒生意可做了?」
李二麻子坐在長條凳上一聲嘆息︰「那可不是,如今的大雍朝我瞧著就跟那沒了屋頂的破草房似的,外面在和匈奴人打仗,這里面皇上駕崩,新主是個丁點兒大只知道哭的小孩兒,你可叫說說,那說書先生說的啥來著?內憂外患!」
「也不至于,」賣餛飩的張三兒也坐了下來,「雖說新帝年幼,這不是還有丞相大人輔政嗎?照我看外面有安慶侯擊退外敵,這朝廷里還有丞相大人把持著,你呀就安心賣你的肉,這骨頭渣渣呀,就給我帶回去給旺財吃咯!」
不遠處有人听著這兩人的對話不由露出一絲莫可名測的笑來。
「二哥,看起來百姓們對這場劇變還是適應的挺快。」
慕容騰毫不在意地瞥了剛才兩人一眼,對孟旭說︰「長平的百姓什麼樣的事兒沒遭過?他們不過也是發發牢騷罷了,這天塌不下來!」
孟旭頓了頓,笑道︰「那倒是。對了二哥,小弟還沒恭祝二哥官升太尉,不知二哥何時得空,小弟去如意樓給二哥慶祝一番。」
慕容騰升至太尉不過幾日,早已有不少有心巴結的人前來,說著要給他慶祝,這幾日功夫可都是排得滿滿的。
「等改日吧,明晚上是大理寺和羽林軍祖友林那些人說要請我去如意樓,咱們是自家人,犯不著還那麼客氣。」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慕容騰一升官,頓時整個人更是容光煥發,慕容元正將他提拔到這個位置,也是希望慢慢將大雍朝的兵權攥在自己的手中。
明晚,如意樓。
***
如意樓是長平城里最出名的青樓,里面鶯鶯燕燕,女子皆是上等姿色,而里面所招待的也常常都是朝中的達官貴人,一般的市井俗人就算是有銀子,也都沒有踏足的資格。
選在這里為慕容騰慶祝是祖友林的主意,他特意讓老板娘叫來了如意樓中的頭牌花魁夢蝶前來相陪。
這夢蝶是個婉媚佳人,最妙的是彈得一手好琵琶,縴手輕撥,便是大珠小珠落玉盤,曲調婉轉悠揚,直是落到人的心窩窩里。
慕容騰飲了幾杯酒,看著面前絕色佳人,心里仿佛有一團火被撩撥了起來,一雙眼只是盯著夢蝶,轉也不轉。
這些席中作陪的官員哪個不是會看眼色的人精?今日設這席的目的本就是為了讓慕容騰高興的,他那心思既是放在了這夢蝶的身上,眾人知情識趣,又飲了一陣酒,便都借故告辭了。
那邊廂早已為慕容騰和夢蝶準備好了廂房,這女子雪膚花貌,這女子風情萬種,只一聲嬌滴滴的「二爺」,就讓慕容騰酥了渾身筋骨。
屋中香氣陣陣,夢蝶褪去了身上外衫,只披著一件輕柔紗衣,為慕容騰斟酒伺候。
「美人兒呀美人兒,今晚你打算怎生地伺候我?」慕容騰將夢蝶抱在腿上,一雙手探進薄薄紗衣之中,揉著她那飽滿的渾圓。
夢蝶嬌聲笑著,口中含酒,低頭度到了慕容騰的口中,酒香中夾雜著濃濃的脂粉香氣,這眼前的女子彷如絕世尤/物一般挑撥著慕容騰的情/欲,他一把抱住了夢蝶,徑直往床邊走去。
只三兩下便除了身上外衣,壓在了這嬌媚女子的身上,短兵相接。
暖香幽幽撩人情絲,這房中不時傳來陣陣呻/吟,女子的嬌嘆,男人的喘息……就連空氣中也散發著婬/靡的味道。
這樣的青樓女子,真是令人欲罷不能,慕容騰伏在夢蝶的身上,略略喘息,剛才那一回可真是如騰雲駕霧,真真地令人銷/魂,歇一會兒,便想再戰一回。
「二爺,奴家給您倒杯水去。」
「好……」慕容騰幽幽答著,躺在床上閉眼小憩。
只是她這水怎麼倒得這般久?慕容騰等了一陣,也沒見著夢蝶過來,屏風那邊也是一點聲響都沒有。
他心下起疑,便披了件外衣起身,打算過去瞧瞧。
走出屏風,眼前的情景令他剛才的玩性兒全都一掃而空。
那嬌滴滴的花魁娘子半果著身子,喉頸處被人用利刃劃破,滿地的血跡,她一個美貌女子睜大了眼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是沒了命了。
慕容騰身上頓時出了一陣冷汗,立刻意識到這里不宜久留,趕忙回身想要離開,背脊處卻已感到一股寒意,那是有人用利劍頂著他的背。
若換了平常,他慕容騰斷不會連有人站在身後也不知不覺。只是他剛才處于極樂之巔,又突然看到了夢蝶的慘死之狀。乍喜乍驚之下,心緒起落,根本就沒再注意別的。
這個時候,他就算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這個人是沖著自己來的。
定了定神,慕容騰道︰「好漢,我是慕容府二公子,也是新上任的當朝太尉。你若求財,不論多少小弟絕無二話。」
身後那人冷冷笑道︰「我不求財,今日是奉我家主人之命,來送二公子一程的。」
他的口音……慕容騰雖看不見身後那人模樣,可是只听聲音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這人並不是長平人,甚至……不像是大雍朝的人!
「你要殺我?為何?」慕容騰這個時候反倒冷靜了下來,「你已知道我的身份,就該知道若是我死了,這城中定會天翻地覆,我爹絕不會放過你的。」
他「哼」了一聲,說︰「我只知道奉命行事。二公子,要怪只怪你是慕容元正那老頭兒的兒子,擋了別人的路了!」
「你……」慕容騰話還未出口,身後刺客手起刀落之間,已是將他的人頭斬落了下來,可憐這才剛升遷的慕容騰,只能到陰曹地府去當他的太尉去了!
這一夜,如意樓中殺意冷寒,鮮血溢了滿地。
而在慕容府中的丞相慕容元正也起了殺意,他密召了宮中暗侍首領逐風進府,有一重要的任務要交由他辦。
暗侍衛在宮中的任務是保護貴妃娘娘,若不是他們,那一回在鳳儀宮中慕容嫣遭到刺客,又哪能這麼容易就月兌了險?
他們本是藏在暗中之人,輕易並不露面,也只有在慕容元正有重要任務交給他們的時候才會密召。
今次,慕容元正要殺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已經被他利用完的好女婿——孟旭!
「丞相要殺孟大人?」
慕容元正看了一眼逐風,他眼中仿佛滿是不解之色,大概是不明白慕容元正何以要自斷一臂,對自己的女婿趕盡殺絕。
「逐風,暗侍的職責是奉命行事。少問多做,你身為首領,這個規矩難道不明白?」
「是。」逐風低頭答道。他不再多問,只是心里仍是不解。
「丞相要他怎麼死?」
「干淨利落就行,」慕容元正頓了頓,「我只是,以後都不想再看見他……」
慶帝一死,太子登基,慕容元正手握輔政大權,如今朝中權利大多已經落于他的掌心,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這點慕容元正自己心里很是清楚。
因此才急急給慕容騰升遷到了太尉一職,再慢慢將手中權利移交給他。
嘆只嘆他的大兒子慕容宏素來不過問朝中之事,更是個沒法逼迫之人。若不是著實忌憚孟旭,慕容元正也不會現在就想要動手除他。
他除了一個洛善,也不差孟旭,此人雖有用,但長久留在身邊,終是個大大的隱患啊!
外面有人急促地敲門,慕容元正皺了皺眉,他才剛吩咐過任何人都不得進來叨擾,是哪個下人這麼不懂規矩?
逐風听著急促的敲門聲,朝慕容元正道︰「丞相放心,屬下一定完成任務。」他來無影去無蹤,從後窗躍了出去,便沒了身影。
前頭是府里的管家敲著門,慕容元正打開門來,臉色不由有些不太好看。
「老爺……出大事啦!」
「出什麼事了?」
「是……是二公子……老爺,您還是去看看吧!」
慕容元正心里咯 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中升起,顧不得多想,趕忙隨著管家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