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流寇步卒走到還有五六十米的時候,腳步開始加快,變成一路小跑,伴隨著一片山呼海嘯,上千步軍沖到跟前,把大的木盾往牆上一搭,然後當作梯子一般向上爬,當拿著刀盾的流寇快到牆頭時,突然牆內響起一聲清脆的口哨,無數的虎槍如毒蛇般從牆內伸出,對著上來的流寇就是一槍,不斷有人從木梯上掉下來。
但也有身手好的,一個精瘦的小個子,身子一扭躲過刺來的虎槍,反手用腋下夾住,向外一拔,里面那人被這一拽,差點撒手,那團丁連忙抓緊虎槍,一腳頂著矮牆,向里拔。誰知道那小個子,順勢往里一竄,趁機跳入了矮牆之中,一刀砍在團丁身上。
小個子左右旋轉,已經迅速砍倒兩人,寨牆上出現一個小小的缺口,另一名流寇趁機翻過牆。正當小個子轉身砍向第三個人時,只听耳邊風響,小個子猝不及防,一箭穿脖而過,陳商拔出一箭搭在弓上,第二名翻過來的流寇已經被旁邊的刀槍放翻,缺口總算補上了,陳商神情冷靜,箭頭轉動,繼續尋找另外的目標。
經過一輪沖殺後,流寇敗下陣來,他們拿的刀盾太吃虧,被虎槍亂刺一陣,損失不小。而在另一面,又有兩個山頭發起進攻,陣地上重新經歷了剛才的情形,流寇又被打了下去。
流寇最大的問題時無法同時發動攻擊,總是此起彼伏,這使得唐瀾得以從容調動,弓哨隨處支援。
混戰到中午,流寇終于累了,在陣地前扔下百多具尸體撤了下去,團練也傷亡了幾十人。這樣的交換比,唐瀾還算能忍受,但就怕他們一起殺上來。
想什麼怕什麼,下午開始,流寇一起上了,一萬人從四面八方一起壓過來,如潮水一般拍在寨牆之上,弓箭手無法對各個方向進行壓制,只有多對付某方木盾少的方向,打垮了南面之後,轉向西面。
打著闖王旗號的兵從西面壓上來,甚是凶狠,顯然第一線放了不少老寇,這些骨干力量,作戰經驗不是一般流民可比,他們彼此掩護,有刀盾有長矛,虎槍手終于抵擋不住了,從第一條防線上緩緩後撤。
此時唐瀾看了看四周,南面退了,北面打得很焦著,但投槍哨壓了上去,正把翻過寨牆的幾個人擠出寨牆;東面的虎槍手山寨老兵比較多,暫時還能頂得住。
看到三個方向都無大礙,唐瀾對李大點點頭,李大一個 哨,穿山隊和精銳弓手反擊。穿山隊也用虎槍,但他們的作戰經驗就強很多了,精銳弓手一陣弓箭壓住過了矮牆的流寇,高命中率讓流寇只能就地找隱蔽,然後等一線虎槍手月兌離,又一輪要命的羽箭招呼過來,就在這群老寇出現一點慌亂之際,穿山隊已經掩殺到寨牆前。這100人的反擊十分凌厲,特別是李大的樸刀,流寇突前的十幾名骨干上來就遭遇了兩三人的虎槍小組,這種對付老虎的戰法他們實在不習慣,幾下交手,骨干損失很大,剛剛突破的鋒芒又被反擊下去。
這一輪凶狠的進攻終于被團練打退了,流寇扔下200多尸體傷員退了下去,唐瀾這邊也有幾十人傷亡。但終歸又是一場勝利。
這一天竟然就這麼過去了,流寇並沒有發起更大的攻勢,似乎中午的進攻已經耗盡了他們的力量。唐瀾並不喜歡這種勝利,這麼消耗下去,恐怕再打三四天,自己就吃不消了。
戰場上的情形十分怪異,流寇叫得凶,卻沒有真正死戰的決心。張獻忠放了下來,他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唐瀾連忙讓手下給他喂水、吃飯,給他傷口換藥,這是份不小的功勞,可不能隨便死了。
太陽下山了,唐瀾和顧君恩坐在大旗之下,兩人對酌香茗。那些丘八都沒這種耐心陪唐瀾,只有顧君恩。
看著兩三百米外的尸首,唐瀾一聲長嘆,他本想說這些流民真可憐。話到嘴邊,又不想讓屬下覺得自己太軟弱,說了一句︰「一將功成萬骨枯。」
顧君恩目光明亮,道︰「大功還未成,寨主打算在此打下去?」
唐瀾哈哈一笑,「我還真不想待在這,只是城中有咱們的兄弟。早上你看到了嗎,西北邊的城牆真是塌了。」
顧君恩心中暗忖,說的好听啊,大功已經撈著了,現在是要給中丞大人做做樣子的時候了,不然中丞大人傳你幾回都不來救駕,那就不僅僅是態度問題了,戰場之上兵凶戰危。顧君恩嘴上當然不能這麼說︰「寨主真是愛惜子弟啊,只是這樣打下去咱們損失仍然不小。」
唐瀾神情有些低沉,今日總共傷亡58人,他皺著眉道︰「再熬幾天沒問題。」
顧君恩喝了口茶道︰「寨主,你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屬下有一事想問,寨主是真不想考進士了嗎?」
唐瀾漠然點點頭,顧君恩嘆了口氣,「那這幾番功勞,寨主到底想要什麼官職?」
唐瀾道︰「我已經請了武職,中丞大人要給我請參將。」說著偷偷看看顧君恩。
顧君恩長嘆一口氣,「炎實在搞不懂,寨主怎麼就願意去做武將,在大明,武將在文官面前那是根本不可能直起腰來的。」
唐瀾微微一笑,「有的事情,日後時機成熟了再跟你細說。但我意已決,天下紛亂,我可沒有考進士的閑情逸致了。」
顧君恩看唐瀾那樣子,知道主家不知道吃錯什麼藥,已經下了決心,他只能道︰「寨主小心吧,雖然武將可封侯,只是如今這個世道,處處是險。」顧君恩言不由衷地說著,心里充滿了失望,只準備混過這次大戰之後,就悄悄離開了。
唐瀾如何能知道他的想法,說道︰「免不了需要君恩兄多多提點。」
這天晚上,北風呼嘯,應該是一陣冷空氣來襲,月光在雲層中忽明忽暗,這樣的天,遮山上的營地便凍得不得了,地窩子里的士兵,只能靠篝火取暖。這樣的天氣對面的流寇同樣如此。
過了三更也不知道有多久,團練的瞭望哨就看到從北面突然有一溜火光,越來越明亮,由遠而近,突然第一個營帳著起來,接著一座接一座的營帳燒成了火炬,流寇營中的喊叫聲也又弱到強,由一點擴散到四周,逐漸整個流寇營寨開始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