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房縣到保康的道路是這樣的,先沿著築河的河谷向東走,然後到了過渡灣再轉90度向南。現在的小路是從石坪鎮切了一個弦角,直插保康,路都是在深山之中,路實在不好走,團練只能打起火把走夜路。
唐瀾心中只覺得納悶,這樣的夜襲總不能算多麼隱秘吧,只要隨便布置點斥候,這麼長的火把洪流,總會被發現的。那夜晚的進擊有什麼意義呢?走了兩個時辰,還是伸手不見五指,前面的向導說,離城只有五里,再轉過幾個山坳就能到。
只是縣城的方向半邊天都亮了,仿佛有火光映照。團練上下十分驚訝,唐瀾讓兵馬停下來休息,同時把火把都熄滅了。
幾個首領面面相覷,大伙一合計,幾乎可以斷定是縣城方向著火了,看上去這麼大的火,那城中的流寇肯定是不戰自亂了,一商量,唐瀾決定派出李柯子率領穿山隊和部分斥候在向導的帶領下,繼續前行。
剩下的團練則就地休息,此時天冷得出奇,由于不能點篝火,團丁們只能幾個人湊一起,把隨身攜帶的獸皮往地上一鋪,湊成一堆,再蓋上幾張獸皮就這麼湊合著睡下。胡一刀給他往地上鋪上一張豹皮,唐瀾披著大氅在上面躺下,焦急地等著前方的消息,過了一會他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唐瀾在寒冷的空氣中醒來,睜開眼楮,天已經變成墨藍色,這是已經準備放亮了的跡象。唐瀾一骨碌起來,只見胡一刀也披著一件獸皮在一旁打瞌睡,見唐瀾醒了他也醒了過來。
唐瀾輕輕問道︰「這該五更天了吧。前面有什麼狀況?」
胡一刀雕刻般的臉仍然沒有一點表情,對唐瀾的問話只是搖頭︰「沒有消息,但火光仿佛已經黯淡了,少爺要不再睡會?」
雖然有獸皮墊著,但這冷天不能生火也有點夠嗆,唐瀾不再睡了。站起來才發現,帽子上都打了一點霜打的感覺。而那些團丁們卻不在乎這些,睡得可香。對比這些粗鄙的村漢,唐瀾只覺得自己尚未月兌離現代人的一些習慣,比如這樣的山野里,他的生存能力始終比不上他們。
保康方向的火光幾乎看不到了,看來火已經小了或者滅了。唐瀾披著衣服在胡一刀的引領下,查了周圍的崗哨,唐瀾按照自己的認識。給團練加了暗哨。胡一刀走到差不多的距離,喊了一聲「白馬。」對面回了一個「金鞍。」便對上了暗哨的口令。再遠就是伏路軍的範圍了。
查完哨正往回走著,就听身後響起了喊聲︰「白馬。」「金鞍。」過不一會,就看兩人快速往回跑,胡一刀攔下一看,是兩名斥候,他們看到唐瀾連忙跪倒,「李把總讓我們回報。保康已是空城,流寇不知去向。」
此話一出。唐瀾和胡一刀都震驚異常,兩人對望一眼,胡一刀追問道︰「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那斥候道︰「李把總率隊一直慢慢走,等到了周家坡,才找到了先前派來的斥候。說前一天下午流寇已經在撤出,斥候一直監視沒敢輕舉妄動。到了入夜,流寇還在不停地撤退,打著火把,運走了許多東西,看上去是往南去了。後來初更時分。城內就著了火,火頭不少,很快蔓延開來,一直燒了半夜。
李把總派了人下山接近城牆,發現並沒有遇到流寇,城門也已經打開了。李把總就率領穿山隊佔了西門,然後派了我們兩人前來報信。」
唐瀾立刻命令胡一刀去把人馬全部叫醒,過了一刻鐘,團練已經集結完畢,立刻上路,用最快的速度朝保康方向而去。
走了一會,天已經大亮了,唐瀾在馬上和胡一刀商量著發生的狀況,胡一刀覺得流寇肯定是發現了團練的動向所以匆匆離開,他們佔領保康也有三日了,要搶要殺也都做完了,所以也就撤退了。
唐瀾覺得這個想法太簡單了,對手是闖將李自成,這可是明末第一大賊,「他會不會讓開一座空城讓我們進去,而主力埋伏在附近的山里,到時候再一擁而上把我們圍住?」
胡一刀道︰「這種可能性也有啊,但鄖陽團練威震南陽,流寇已經膽寒,我倒覺得他們更可能是望風而逃,如果是唱空城計,他們為何要防火燒城呢?」
唐瀾道︰「好吧,就算如此,但也不得不防,我看這樣,派周公子到他家山寨里探听一下情況,另外團練不要大部入城,而是在保康旁邊的山寨保持一支偏師,可以與城中互為犄角。」
唐瀾找來周韶寬,問道︰「你家山寨是在哪里的?」
周韶寬道︰「我家山寨在縣城西南約20里的地方。」
唐瀾把保康流寇已退的消息告訴了周韶寬,他也感到十分驚訝,唐瀾吩咐他︰「我派一個小旗護送你回山寨,看看那邊有沒有流寇出沒,另外讓寨子里派出一些探哨往四方查探,特別是去南漳的道路。」周韶寬立刻領命,十名探馬護送著他立刻啟程。
走了一個時辰,唐瀾已經看到了保康縣城,晨曦之中,縣城上空飄揚著陣陣黑煙,此時城門大開,已經升起了紅色白邊的團練旗。唐瀾把大部人馬交給四叔,自己只帶著精銳弓手和200藤牌手進了保康。
實際上保康已經不能稱之為一座縣城,一場大火把這里燒得一干二淨,滿城都是硝煙的味道,殘垣斷瓦,燒成黑炭一般的房屋梁棟在城中東倒西歪,隨處可見。偶爾能在瓦礫廢墟中看到一兩具燒成焦炭一般的尸體。
整個縣城已經沒有人了,一個都沒有,至少唐瀾在瓦礫廢墟中走了半天仍然沒有看到任何生靈,除了那些在路上放哨的團丁們。
李柯子快步跑來,遠遠就喊道︰「驢子靠滴,太狠咧,全城上下3000多口差點被屠個干淨。」縱然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李柯子也是驚訝不已。
唐瀾鐵青著臉不說話,在路上默默地走著,在一處倒塌的門框旁,兩個渾身黑 的人坐在門邊,這兩人的穿著不是團丁,但身上披著兩件團丁月兌下來的棉甲。縱然披著厚厚的棉甲,但他們仿佛仍在瑟瑟發抖。
唐瀾停在兩人面前,李柯子小聲說道,「寨主,這兩個可能是城中的幸存者。」
唐瀾上前小心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兩人反應都很遲鈍,其中一個人抬起頭,勉強看看唐瀾,那被煙燻黑的臉龐,只有眼珠還有一點白色。李柯子道︰「他們仿佛嚇破了膽,一直都沒有說話。那個人據說是在一個倒扣的馬槽里找到的,這個人藏在一個枯井之中。」
唐瀾臉色非常難看,「流寇現在的去向如何。」
李柯子道︰「目前已近派了20個斥候向南追過去了,按照流寇的行動,他們應該是朝荊州府退去了,也就是一直向南,朝貓兒關的方向。」
唐瀾道︰「把探馬都撒出去,務必要找到他們確切的動向。不能讓流寇把我們給堵在城里了。」李柯子連忙應諾。
唐瀾自言自語,「看來流寇是知道我們的行動了。」
李柯子道︰「山高林密,探馬不可能把所有的流寇斥候都封鎖住,咱們的行動被發現並不奇怪。」
唐瀾臉色陰沉,兩手握在一起使勁搓著︰「哼,這伙流寇太囂張,一旦發現他們的真實去向,你立刻帥斥候、穿山隊還有精銳弓手追上去,務必要給我留下他們一個尾巴,不能讓闖將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團練隊伍沒有進保康,這個已經被夷為平地的縣城,不再適合人居。唐瀾把大部隊擺在城邊一座小山峰上,扎下營寨。他派出幾百人到城中清理廢墟中的尸首,尋找幸存者。工作一直做到日頭西斜,總共尋找了1000多具燒焦了的尸首,還有大部分掩藏在了廢墟之中。
到了下午,前面的探馬終于發現了流寇的後隊,他們在保康以南15里處的偏橋溝扎營,流寇的後隊是大約500步卒,他們還設置了伏路軍。探听好情況後,李柯子立刻率領人馬出發,他帶著全山寨最精銳的200多人在薄暮中朝南追了過去。
唐瀾則留在保康主持大局,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周韶寬已經從山寨趕了回來,他還給唐瀾送來了100石糧食,除了糧食之外,關鍵是他還帶來了100名寨丁,這是一個明確的信號,黃峰寨已經正式投靠團練。
李柯子率領了大約40名探馬,60名弓手,還有100名穿山隊,他們向南走了大約6里,來到一處流水的拐彎處,向導說,這叫窯堰,向左走就去南漳方向,向西南方向就是去荊州府方向,按照探哨的消息,應該是這個方向。
過了三岔路口,又走了約一個時辰,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前面遇到了早先派出的探哨,流寇的後隊就在兩里之外的偏橋溝,再往前面走一點,就有流寇的伏路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