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記得到底過了多久,紫奴終于睜開了眼楮。
手臂的傷口處傳來麻麻的感覺,並不是很疼了。意識在天空飄忽著,好一會兒才被他抓回了身體。
「呃……」紫奴呻-吟一聲,想要掙扎著爬起來,這時候才發現一個腦袋隔著被子壓在自己的胸口,「呼」「呼」地睡得正香。
因為她是臉朝下地趴著睡,容貌並不能看清楚,只是那一頭秀麗的長發順服地鋪撒在被褥上,有一種糾纏環繞的感覺。還有呼吸吐出的熱情,隔著被褥傳到他的胸口,引得紫奴全身一緊,身體忍不住緊張起來。
蘇亦凌感覺到身下的人的震動,蹙了一下眉頭,睡眼朦朧地抬起頭來,一邊用手背揉著眼楮,一邊隨意地問一句︰「醒了啊?」
「嗯,」紫奴應了一聲,開始專心地打量眼前的人——這是一個很……好看的女孩,紅撲撲的臉,如玉的皮膚,整個人身上帶著一股貓咪一樣的慵懶,卻又靈氣十足,讓人移不開視線。
「我這是在哪兒?」紫奴愣了愣,然後抬頭打量著四周,疑惑地開口著。
「亦凌宮,我的地盤……呵呵。」蘇亦凌挑一下眉頭,然後站起來伸手拍了幾下紫奴的肩膀,淡笑地開口,「放心,我的地盤,你不會有危險的。」
紫奴想的卻不是這個。
「你……收留我,一個奴隸,會很麻煩吧?」紫奴整個人還有些虛弱,坐在床上微微抬頭看著蘇亦凌,然後蹙了蹙眉頭,急急忙忙地開口。
紫奴不希望給別人添麻煩……何況眼前的女孩,笑容如此天真甜蜜,他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存在而抹殺了她這樣笑的機會。
「哈哈……」蘇亦凌听著話,忍不住仰頭大笑了兩聲,整個人一下子醒了一個透徹。
「你啊你!真是……可愛。」蘇亦凌看著紫奴笑笑,一下子想不出更好的詞語來形容他了,「你上一次跳進湖里救我的時候怎麼不覺得麻煩啊……真是,人好成你這樣,倒真是有意思了。」
紫奴「呃」了一聲,臉上慢慢浮現一個暖暖的笑容︰「我不可能見死不救的……何況,我的水性好。」
雖然只是簡短的談話,蘇亦凌卻覺得自己已經開始了解眼前男人的性格了。
一個溫柔到讓人心疼的人……總想著別人!和自己相比,不正好是一個互補嘛?
正想著,紫奴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朝蘇亦凌猛然睜開眼楮,焦急地開口︰「他呢,他怎麼樣了……」
蘇亦凌蹙一下眉頭,一下子被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給問得有些懵。
「他?誰啊……」蘇亦凌側著腦袋,沉下臉來,疑惑地看著紫奴。
紫奴飛快地轉動著腦袋——那一天那個人當然是順嘉,可是看他的打扮,又已經不是順嘉了。在自己不了解情況的時候,自己最好不好輕舉妄動,以免給他帶來麻煩。
自己……沒有好好保護了順依,已經是罪大惡極了。
「那一個,和你一起來的貴族……他還好吧?」紫奴蹙一下眉頭,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
蘇亦凌的心「咯 」了一下,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心底那一股「不好的預感」又猛然冒了上來。胸口又是猛烈地抽痛了一下,雖然只是很短促的一陣,卻是那樣的清晰。
「放心吧……他能有什麼事啊。他是太子啊,誰敢拿他怎麼樣……」蘇亦凌微低著頭呢喃著,這些話明明是講給紫奴听的,氣勢卻越來越虛弱,越來越沒有說服力。
「呃,你在這里等一下,千萬不要出去!我去看看他……」蘇亦凌低喃一聲,然後還不能紫奴反應,便急急忙忙地沖出了房間。
「喂,等一下……」紫奴朝著蘇亦凌的背影叫了一聲。
蘇亦凌卻完全沒听到,直直地往外面跑
那支箭是按照葉景辰計劃的角度射進來的……並不會傷及要害,傷口卻會看起來十分恐怖。
真的不厲害,特別是在血很快被止住的情況下,而且用的還是蠻華國最好的藥。
他的身體一直異樣的強壯……記得很小的時候,母親曾撫模著他的頭發告訴他——別怕,孩子,一切都會過去的,你擁有最優秀的血統,你是上天眷顧的孩子。
雖然,這些年來,他完全不知道上天眷顧了他什麼。
母親的離開
順嘉的離開……最低in的奴隸身份。如果這樣的人生,也算是上天眷顧的話,那真正是一個笑話了。
不過,也沒有那麼糟糕不是嗎?
至少,他的人生里還有她……那一個笑得一臉邪魅,卻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陽光,將圍繞在他身邊的黑暗一點點抹去的女孩。
那個撒嬌似的叫著他「太子哥哥」的女孩……至少她還在。
曲終人散,中東殿終于恢復了一些安靜。
葉景辰靠坐在床上,表情冷漠。
「好,好!你個in奴倒知道怎麼做事,哈哈……我早看那個風輕揚不爽了,還不是佔著自己的一點戰功,誰都不放在眼里!這回拿箭射了太子……看以後皇上怎麼器重他!哼!如果皇上剝了他的軍權,那真是太好了……哈哈。」皇後安凝月當然不會為這個「葉景辰」的受傷而心疼,此刻她只是為這一場受傷而帶來的利益而高興。
如果,「葉景辰」的每一次受傷都可以除掉幾個她討厭的眼中釘,她一定不在乎將眼前的男人射成刺蝟吧。
是的,就是這樣。
「皇後娘娘……你還是改一改稱呼,in奴in奴的,萬一在外人面前漏了泄,微臣可幫不了你。」國師費逸卿依然一身黑衣,整個人顯得神秘而鬼魅,卻又有一股讓人景仰的氣勢。
「那?讓我叫他皇兒?」安凝月听了費逸卿的話,忍不住輕蔑而氣憤地瞪一眼葉景辰,不以為然地開口,「開玩笑!」
葉景辰安靜地坐在那里,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皇後娘娘,微臣沒有和你開玩笑……習慣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如果你在外人面前叫出這個稱呼……一切就功虧一簣了,皇後娘娘還會死得很慘很慘……」費逸卿又走近安凝月一些,一字一頓地慢慢開口,帶著一種蠱惑的意味。
安凝月頓時覺得整個人被壓倒了一般,完全沒了氣勢。
「那,那……我想一想。」安凝月抿了抿嘴,終于低著頭,妥協地開口著。
房間里的兩個男人默契地安靜而冷漠。
安凝月抬頭看看費逸卿,又轉頭看了看靠坐在床上的葉景辰,終于「哼」了一聲,猛然甩一甩衣袖︰「好,好!你們想怎麼樣都可以……我只要將來能登山皇太後的寶座!自然什麼都好配合!」
說完,安凝月氣憤地喘著氣,直直地往外沖去。
「 」的一聲響,房門重重地被關上了!
房間里頓時只剩下葉景辰和費逸卿兩個男人了……安靜,詭異的安靜。
一身黑衣的費逸卿仿佛鬼魅一般,慢慢地走進葉景辰身邊,然後猛然伸手將葉景辰的下巴托起,讓他的視線只能對上自己的眼楮。
微微被扯動傷感,葉景辰吃痛地蹙了一下眉頭。
費逸卿低頭看著床上的男人——他覺得自己真是失敗!自以為可以訓練出一只狗來,卻不想招惹了一匹狼,隨便有被反噬的危險。
「哼,我倒小看你了!」費逸卿冷著一張臉,一邊加大拖著葉景辰下巴的手指的力道,一邊冷冷開口。
葉景辰安靜地不說話。剛開始他不明白像費逸卿這樣強勢的男人,怎麼會卑躬屈膝去幫助安凝月這樣一個婦人。
但是,現在他大約明白了。
眼前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不能名正言順地控制這個國家……于是,他企圖控制這個國家未來的君王。
自己該怎麼做?對,必須降低他的戒心!
「我……是為了替我弟弟報仇。他射殺了我弟弟……他該死!該死!」葉景辰低喃著這句話,紅著眼楮,整個人激烈地顫動起來,情緒不能控制地十分激動。
這是葉景辰真正的情緒……但是,他這樣清晰的表現出來卻另有目的。
葉景辰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涌出來,然後落在費逸卿的手上。
「你?」費逸卿感覺手心一熱,蹙了蹙眉頭看著眼前這個悲傷到虛弱的男人,一下子又覺得自己多想了,自己眼前的不過是一個比一般人聰明一些的奴隸,即使是一匹狼,自己依然還是可以駕馭的吧,「原來是這樣……你放心,風輕揚而已,以後你多的是機會報仇的。」
「我想殺了他,想殺了他……」葉景辰全身顫抖。
費逸卿「嗯」了一聲,慢慢放開自己掐著葉景辰的手,揚了揚嘴角淡淡一笑︰「放心,我們有的是機會殺他。」
說完,費逸卿好像心情大好,當然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葉景辰卻清晰敏銳地感覺到了。
「好好休息。」費逸卿退出房門,淡淡地開口。
葉景辰低著頭,壓抑地哭泣聲依然在響徹——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虛弱,有時候是一種不錯的選擇。演戲?人生不過一場戲……誰不是戲子?
只要在某一個人面前可以摘下面具,演戲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