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讓人郁結的事情！
看著蘇亦凌吃癟的模樣，風輕揚整個人都顯得明媚起來了，拿著弓箭離開的時候，圍繞在他周圍的寒氣好像也消散了一些。
「真是，這一局不能再輸了！」蘇亦凌抿抿嘴，低聲地呢喃著，轉了身才發現剛才不知道去了那里的晏紫奴，又站在了自己身邊。
「啊！」蘇亦凌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這會兒好像受了驚嚇一般，直直地向後退了一步，這才穩住身子，開口問著，「紫奴，剛才去哪里了，我轉了個頭，你就不見了，找什麼人嗎？」
紫奴這會兒正朝著風輕揚的背影看著，听了蘇亦凌的話，連忙回頭應了一聲︰「沒。」
蘇亦凌順著紫奴剛才的師兄隨意地看，當然沒看出什麼來。只能轉了頭，噘著嘴巴朝晏紫奴抱怨道︰「在這個斗武場里只有我一個是女人啊，怎麼老覺得你被什麼人給勾了魂似的。」
晏紫奴「呵呵」地輕笑，寵溺地看著蘇亦凌搖搖頭，便是轉過頭去，細心地挑起弓箭起來。
蘇亦凌也跟上前去，一邊站在旁邊和紫奴一樣挑選弓箭，一邊有些郁結地開口道︰「紫奴，不會讓我說中了吧？」
晏紫奴終于選定一把弓箭，回過身來的時候，臉上滿是無奈，卻沒有一點兒生氣的感覺︰「當然沒有。」
「幸虧沒有，不然……」蘇亦凌輕笑著開口著，俯身也將那一把長弓拿在手里，跟在晏紫奴的身後走了過去。
與上一場的熱鬧相比，這一場的比試顯得十分安靜……大家甚至連呼吸都忍不住放輕了，只是站在那里，看著一個個上場的人。
沒有人可以有第二次機會，十支箭，每一支都不允許失誤。
哪怕是一些見過一些世面的人，這會兒也覺得心髒在「噗通」「噗通」地跳著，整個人因為緊張而微微有些發冷。
風輕揚依然一臉淡漠，一會兒拉拉弓，一會兒弄弄箭，十分淡然。
這會兒上去的是一個大個頭的男子，圓鼓鼓、白女敕女敕的，好像一個球似的，剛才第一次場的時候，蘇亦凌瞥到過他一眼，別看他個頭如此，動作倒是非常靈活的。
「白丘，八***環！」
白球？
蘇亦凌听著名字，立刻明白了什麼叫作「人如其名」，「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白球，白球，嗯，倒是形象啊！
「亦凌……」耳邊傳來晏紫奴溫柔而無奈的聲音。
蘇亦凌這才「呃？」地應了一聲，連忙抬起頭來，猛然發現在場的許多雙眼楮都落在自己身上了。
好吧，蘇亦凌滿臉委屈——剛才那麼安靜的氣氛確實不適合笑出聲來……可是，可是，她也很無辜啊，這是忍俊不禁，是不受生理控制的啊，確實很好笑啊，難道讓她憋著不成。
「哎」蘇亦凌輕嘆一聲，心里想著他們一個個真是沒有幽默細胞，怎麼只有自己一個人發笑呢。無奈，在這一片詭異的氣氛里，蘇亦凌卻也很快讓自己止了笑，安靜下來。
「下一個，風風。」
風輕揚走上前去，拿起長弓，搭上長箭，姿勢完美，動作優雅。
可是……瘋瘋？
「噗嗤！」蘇亦凌又很破壞氣氛地笑出聲來。天地憐她，蘇亦凌絕對不是故意的，他知道風輕揚名氣太大，當然不能用自己的真名出戰，反正皇上也默許他參加，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
可是，人，怎麼可以懶到這種程度。
想個假名，完全也可以起得正常一點啊，怎麼拿了他自己的姓，弄了個疊名便出來見人了？真是，真是……笑死她了。
「亦凌！」晏紫奴的語氣又重了重。
蘇亦凌這才連忙用手掌捂著嘴巴，瞪大了兩只眼楮掃視的一群正用要殺人的眼光看著破壞自己的男人們。
眼神落在風輕揚身上的時候，卻被逮了一個正著，蘇亦凌只能尷尬地微笑。
好一會兒，會場才恢復了正常，風輕揚已經開始在射箭了。左右、前後、側正……風輕揚的動作嫻熟而隨意，與剛才的一些考生因為緊張而全身僵硬的模樣完全不同。他此刻的模樣太過悠閑淡定，仿佛此刻只是一場隨意的游戲。
不過，這也沒什麼奇怪。都是指揮過千軍萬馬的人，閱歷和心理都是常人不能比擬的。
「風風，九十七環！」
頓時，在場的人的臉色都有些變化了，看風輕揚的眼神都帶上了一些陰霾……九十七環，當年的武狀元，如今的蠻華第一大將軍風輕揚在那一次的比試中，也只是射了九***環。
沒有人開口討論，卻已經有許多人希望如果能進入下一場，自己不會過早地遇到這個「風風」……他應該是一個恐怖的對手。
「下一個，亦凌。」
蘇亦凌小跑地過去，隱約听到身後傳來晏紫奴溫柔的一聲「小心。」
因為聲音太低，蘇亦凌听得並不真切，卻覺得忍不住全身一暖，整個人都有些輕飄飄起來。
蘇亦凌深呼吸幾口氣，然後慢慢讓自己安靜下來。第一箭，是正前方，蘇亦凌在指定的地方站定，閉上已經听著自己的心跳聲，還有耳邊的風聲……將這些要素全都綜合起來，大腦指揮著身子做出最正確的動作。
好，準備……一，二，三……射！
「 」的一聲響，那支箭從蘇亦凌手里射出，直直地射向箭靶……不偏不移，正中紅心！
葉景辰遙遙地坐在上位，俯視地看著她。過遠的距離，明明不可能真的看到蘇亦凌的表情，葉景辰卻仿佛感覺一張清晰的笑臉展現在自己眼前。
驕傲的貓，趾高氣揚的樣子。雙明亮的眼眸里閃過的自信的光芒，那種耀眼的光芒，仿佛自己也看到一般。
微微地抿了抿嘴角，葉景辰臉上浮起一絲笑容。
「再倒一杯酒吧。」葉景辰朝著旁邊伺候著的小太監，悠然開口。
「是。」
朝著蘇亦凌的方向舉杯，葉景辰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一些，舉杯吞入口中，濃香在口腔里滿溢開來……算是為她慶祝。
俯身看著她，蘇亦凌倒依然鎮定自若，那種孩子氣的感覺淡去了一些，倒是濃濃的自信，讓她看起來氣勢儼然，雖然假裝男子，她的個頭實在太過玲瓏了一些。
「中，十環。」
「中，十環。」
「呼，」最後一箭射出，箭還未到達箭靶上，蘇亦凌已經迫不及待地轉過身來，朝著風輕揚瞥一眼，明顯地炫耀。
風輕揚先是微微有點兒吃驚，這會兒看著她對自己笑，又覺得淡然——最近的日子，她一再給自己驚喜。這會兒，又多了一個，那又何妨？
果然
「咚」的一聲，最後一支箭正中紅心。
「亦凌，九十八環！」
眾武考生的臉上此刻更多陰霾——處處藏龍臥虎，自己又是如何的位置？
蘇亦凌瞪大了眼楮朝風輕揚看，倒看他依舊一臉淡漠的樣子，好像完全不在意輸給了自己……真是又氣又惱！
「下一個，晏紫奴。」
蘇亦凌這才連忙轉回了身子，在紫奴走過她身邊的時候，輕輕地呢喃了一聲︰「小心。」
晏紫奴「嗯」地應了一聲，便直直地與蘇亦凌擦身而過了。
舉弓，抓箭……準備，晏紫奴閉上了眼楮，周圍一片安靜——嗤嗤的，他听到自己血液在沸騰的聲音，那是戰神的血脈，在他的身體里沉寂了太久，終于開始被主人放出禁錮，燃燒起來。
第一支，中！十環
第二支，中，十環
晏紫奴甚至弄不太清楚此刻射箭的是自己，還是另一個掩藏在他身體里的靈魂。但不，不管如何，現在外人看來，此刻的晏紫奴猶如神助一般。
他的動作明明看起來很僵硬，好像才剛學箭術不久，可是射出去的箭，卻好像被什麼東西控制了一般，穩穩地射中紅心……的中間！
「晏紫奴，一百……環。」連報數的侍衛都覺得不可思議了。
安靜，詭異的安靜。甚至已經听不見大家的呼吸聲了。
所有的人都有些呆了……一百環，即使是最刁鑽的側後位，也是十環！
怎麼可能會這樣？這是人能夠做到的嗎？
淡然如風輕揚，此刻也忍不住直直地盯著晏紫奴看——儒雅的外貌，溫柔的表情，輕柔的聲音，這個男子身上實在沒有太過凌厲的氣勢。
可是，為什麼在剛才的一瞬間，風輕揚感覺自己的心口顫抖了一下……隱約帶著恐懼的感覺，那是生物本能的對強大對手個敬畏。就像在森林里，狼遇到了老虎。
害怕，自己居然在害怕？
「紫奴，你好厲害啊！」最先反應過來的自然是蘇亦凌，她用崇拜地眼神看著和紫奴，隱約覺得自己對他的愛慕更深了啊。
箭術啊……她可是贏了所有的師兄們的大人物啊！今天，居然就這樣被人給壓下了……哈哈，果然不愧是紫奴啊！
然而，當蘇亦凌小跑過去拽住晏紫奴的手臂，嬉笑著的時候，卻立刻感覺到了他的異樣。
此刻，晏紫奴正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額頭上不停地冒著冷汗，身體顫抖得厲害……臉上的表情充滿掙扎，好像有兩個靈魂在他身體里拔河一般。
一會兒溫柔，一會兒陰霾！
「紫奴，紫奴，你怎麼了？」蘇亦凌表情焦急，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只能伸手用手背替他擦了額頭的汗，焦急地問著他。
晏紫奴猛然挑一下眼楮，凌厲的眼神直直地向蘇亦凌射來，仿佛一把凌厲的刀！那冰冷的眼眸完全不像是紫奴，仿佛是另一個人。
「你……」蘇亦凌心口一顫，蹙眉愣愣地看著他，覺得心口猛然抖動了一下。
「呃……」晏紫奴的身體又是一陣猛烈地顫抖，直到他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氣，這才慢慢地平靜下來，溫柔充滿了他的眼眸，低頭有些疑惑地看著蘇亦凌，輕聲地問一句︰「亦凌，怎麼了？」
蘇亦凌看著這個熟悉的晏紫奴，無奈地搖搖頭，嘆一口氣，想著自己一定是太過辛苦，剛才產生了錯覺吧——紫奴，怎麼會有那樣的眼神呢。
嗜血，強勢，好像在那雙眼楮眼底只有兩種人——死人與活人。
「沒事啦，告訴你，你滿環哦！」蘇亦凌很快把剛才不知道怎麼才會產生的錯覺抹去，笑笑地拍了晏紫奴的肩膀一下，開口道。
晏紫奴愣了愣，便轉頭朝著加鞭那里看去，果然看到十支箭，全部正中紅心。
然而，晏紫奴的臉上卻沒有一點兒喜色，只是表情有些愣愣地看著那些箭靶，然後低聲呢喃著，好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原來，這樣啊……我真的一百環啊。」
語氣里，隱約有些自嘲的意味。
蘇亦凌听得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