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此刻的晏紫奴有一些異樣,好像有什麼心事一般。
但是,又是什麼事呢?
哎,既然完全沒有頭緒,蘇亦凌也不願多想,只是嬉笑地推了晏紫奴一下,嘟嘟嘴開口道︰「紫奴,一百環啊!這麼好的成績,你怎麼還不高興呢?」
晏紫奴「嗯」地應一聲,接著便慢慢地轉回頭來,朝著蘇亦凌點頭,艱難地揚起溫柔的淺笑︰「沒事,亦凌,別擔心,我很高興。」
只是……成績太好了。
風輕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兩個人身邊,白衣垂地,凌厲的眼眸對上晏紫奴的眼楮,指著不遠處此刻還未拔去的十支箭,語氣淡漠地悠然開口︰「晏公子的箭術實在讓人嘆為觀止……簡直不能想象居然是‘人’能做到的。」
晏紫奴看了一眼風輕揚,低頭緘默不語。
蘇亦凌卻立刻覺得不快了,猛甩一下袖子,抬頭間直直地瞪著風輕揚,眼神里燃著一般憤怒的火沖了上去︰「風——風,你這什麼話,紫奴厲害,怎麼?你輸不起!哼,你才不是‘人’呢,」
接下來的那個武考生終于上場
「呃,不是人?」風輕揚很快明白是蘇亦凌誤會了自己的話,心底掠過一陣有趣,偏偏他是一個懶得解釋的人,看著生氣的蘇亦凌,卻好像只是逗著寵物一般,並不開口。
蘇亦凌被風輕揚越看越火,拳頭已經握起。
「亦凌,別誤會了風公子。」晏紫奴已經恢復了平日的模樣,臉上仿佛泛著最溫潤的山泉,只看一眼便覺得全身舒爽,此刻,他急急忙忙地上前一步,順勢抓了蘇亦凌的手腕,將她往自己身後拉了拉,「我想風公子只是稱贊我的箭術,並無其他意思,亦凌別誤會了。」
說著話,晏紫奴淡笑地看著風輕揚,雲淡風清的模樣仿佛風輕揚是他的一個知己朋友,只是那空著的那一雙手,卻不受控制般在他的背後握成拳頭,緊緊地握著。
仇恨,壓抑仇恨!
風輕揚微微蹙眉,對眼眼前的男子,自己的感覺實在太怪異——一會覺得實在不值得一提,只是一個溫柔儒雅的男子,沒什麼殺傷力;一會兒又好像隱約從他身上感覺到凌厲的殺氣,讓自己都覺得恐懼的氣勢……到底哪一個才是正確的感覺?風輕揚越來越迷糊了。
「謝謝風公子的抬舉,晏某不甚榮幸。」溫雅一笑,晏紫奴朝著風輕揚伸手。
風輕揚卻遲遲沒有回應。
蘇亦凌終于有些看不下去了,眼眸里的憤怒又強了幾分,轉頭瞪了風輕揚幾眼,重重地吐出一句︰「風風,你真沒風度!」
風輕揚心底掠過一絲淡笑——他隱約覺得自己有點兒惡趣味了,每一次看蘇亦凌生氣的樣子,便覺得有趣,好玩,甚至覺得她如此生機勃勃的樣子,才顯得她身上好像泛著光,顯得她的與眾不同。
又頓了幾秒,風輕揚這才慢慢地伸手將晏紫奴的雙手握住。然而,風輕揚接下來吐出來的話,卻讓晏紫奴忍不住全身一顫。
「晏公子可听說過敵國魅靈的‘紫眸戰神’?」
倒吸一口氣,晏紫奴穩下自己的身子,臉上依然保持著笑容看著風輕揚︰「紫眸戰神?在下當然略有耳聞,不知風公子為何如此詢問?」
蘇亦凌轉頭看看晏紫奴,再看看風輕揚,總覺得的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十分得怪異。好像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東西在他們之間發酵。
紫眸戰神?紫奴?
蘇亦凌蹙一下眉頭,低頭細細地思索。
「沒有什麼,」風輕揚的聲音幾乎沒有起伏,冷冰冰的,帶著一股渾然的傲氣,「在下只是覺得晏公子百步穿楊,決絕天下的箭術與傳說之中的‘紫眸戰神’可以一較高下,都是常人難以到達的境地。」
晏紫奴輕抿嘴唇沒有開口。
然而,風輕揚此刻卻顯得格外的多言︰「我記得,雖然魅靈是蠻華至敵,上一代紫眸戰神‘紫重樓’可是我幼年心目中的英雄,現在亦然。」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也只有風輕揚敢如是說。敵國的將軍,那個曾經殺了不知道多少蠻華子民的男子……他居然敢說他是英雄!
「紫重樓?」晏紫奴呢喃著這個名字,腦子里浮起的容貌已經模糊得厲害,可是小時候的那一種依賴與崇拜,現在依然忘卻不了。不知不覺見,晏紫奴便開口道了一句,「我也是……幼年的時候。」
父親,何曾不是自己心目之中的英雄。
兩個男人的眼眸在空中相撞,惺惺相惜的感覺一閃而過,卻很快便晏紫奴藏在心底的恨意打破!
風輕揚見他低了頭,好像在回避自己的眼神,蹙眉思索了一陣,淡淡開口︰「接下來最後一場,希望晏公子不吝賜教。」
「不敢當。」
曲終,人散。
蘇亦凌站在一旁,終于什麼都不再想。只是,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見風輕揚終于走了,才悠悠然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紫奴,你們戲演得很假。」
晏紫奴愣了愣,低頭看著蘇亦凌一臉無趣的樣子,還不停地打著哈欠,眯著眼楮像就要睡著的貓似的,忍不住寵溺地看著她寵溺一笑︰「我知道。」
當然很假,對一個仇人和顏悅色,總會不自然。
「呃……」蘇亦凌此刻被晏紫奴耀眼的笑容看眯了眼楮,臉頰有些發紅,神情有些呆呆然。
恰好此時,葉景辰沉穩的聲音從上位傳來。
「第二場比試到此結束,前二十位進入最後一場。」一字一詞清晰響亮,直直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
「咚」的一聲響,又一陣鑼鼓敲起!
晏紫奴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急急地向蘇亦凌湊近一步,低頭,表情有些焦急︰「亦凌,下一場,你不要參加了。」
「為什麼?」蘇亦凌覺得有些困頓,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听著晏紫奴的話,心底掠過一陣驚訝,皺眉連忙問道。
「亦凌,你練武幾年?」晏紫奴眼神里滿是嚴肅,看蘇亦凌的樣子隱約是滿滿的擔心。畢竟下一次是真正的腿腳比試了。
蘇亦凌「呵呵」一笑,眼眸明亮,抬頭回問︰「紫奴,那你呢?」
晏紫奴也不隱瞞,認真地答道︰「從出生能走自現在。」
頓了頓,晏紫奴繼續勸說道︰「所以,亦凌這第三場可是真正的拳腳比試,打傷打殘的,也不不是沒有過……」
蘇亦凌伸手示意晏紫奴不必再說,然後笑眯眯地挑一下眉頭,一字一頓地笑語︰「我也是。」
晏紫奴蹙眉微愣。
蘇亦凌以為他沒有听清楚,笑盈盈湊上前去,再強調了一遍︰「我也是。」
「是這樣啊……」晏紫奴這下終于安靜了,淡笑地打量著蘇亦凌,微微點頭,「既然這樣,我便不阻止了,只是希望你能小心一點。」
蘇亦凌感覺自己耳朵有些發紅,不自禁地低下頭去,連忙應了一聲︰「嗯。」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太子殿下很擔心你。」頓了頓,晏紫奴又補充了一句。
蘇亦凌微蹙眉頭,一下子卻覺得不滿意了,抬起頭,朝著晏紫奴問道︰「我知道太子哥哥擔心我……那你呢?」
「我?」
「對,你呢?」
晏紫奴愣了愣,嘴角慢慢浮起一絲淡笑︰「我也是。」
蘇亦凌臉頰更紅了,心底卻非常滿意。嘟嘟嘴喃喃著︰「這樣呀,那我可真不能讓你們兩個太擔心才好呢。」
晏紫奴微笑。
斗武場的門開了又關……在第二場比試中落下的二十個人,低著頭,表情陰霾地走了出去,有幾個鐵錚錚的漢子甚至忍不住「啪嗒」「啪嗒」落下了眼淚,然而現實總是如此,毫不留情,他們已經失去了這次機會。
天空依然是遼闊而深藍。
「第三場比試,現在開始!」葉景辰一步一步從上位下來,貴氣盎然地坐上了那個劃成方形斗武場地外高台上的一張紅木椅子上。依然是比眾武生高一級的位置,從而顯示他的尊貴地位。
皇族的尊貴,必須在任何一刻都小心翼翼地呵護,萬不能有什麼差池。
在走過蘇亦凌身邊的時候,葉景辰輕輕地喃了一聲︰「亦凌,小心。」
聲音很輕,蘇亦凌卻還是听到了,連忙乖乖地應了一聲︰「嗯。」
應著話,蘇亦凌看著葉景辰的背影一步一步走上高位,一步一步離自己遠去。然後便看他一個人默默地坐在那一張紅色藤木椅上,表情冷淡而……寂寞。
「太子哥哥……」此刻,蘇亦凌站在原地,朝著葉景辰輕喃一聲,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太子哥哥看起來好像很寂寞,想著不顧一切地跑過去,陪他坐在高位,陪他說話,陪他聊天,掃去圍繞在他身邊的寂寞。
自己……怎麼會這樣想?
蘇亦凌「哎」了一聲,好笑地搖搖頭。
「第一場,白丘和亦凌,入場。」站在葉景辰位置右下方的太監雙手捧著錦卷,一字一頓地開口宣讀。
葉景辰听著「亦凌」的名字,微微蹙了一下眉頭,伸手朝旁邊的太監揮了揮手。
小太監連忙「哎」地應了一聲,連忙俯身恭敬地跑上去,將自己的耳朵湊到葉景辰嘴邊。听著葉景辰一聲一聲的吩咐,小太監只是不停地點頭。
「明白了嗎?」
「奴才明白了。」
小太監朝著葉景辰諂媚一笑,這才跑下高位,朝著下面的人開口宣布︰「武藝切磋,點到位置,若照成重大傷亡的,嚴懲不怠。」
此話一出,下面的人立刻「咕嚕」「咕嚕」地討論開了——這規矩歷年來的武科舉可是沒有的,怎麼今年會有如此一說?
高手過招,步步驚心,怎麼可能還有精力這些顧忌。
然而,在場的人卻沒有人敢質疑太子的吩咐,皇權至上,大家明白。
風輕揚隨意地站在那里,一襲白衣在清風在微微揚起,顯得他翩翩公子氣質,倒讓人一下子想不到,他便是名滿天下的蠻華第一將軍風輕揚!
這會兒,他隨意地抬頭,眼神若有所思地看著此刻高坐在上位上的葉景辰。
「太子哥哥看來對我是一點半點的信心都沒有啊。」蘇亦凌听著葉景辰的命令,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用意,心底的感覺很奇妙,又覺得甜蜜,又覺得有些生氣。
甜蜜的是……太子哥哥果然是心心念念著自己的,害怕自己受一點兒傷害。生氣的自然是葉景辰過度的保護和對自己的完全沒有信心。
自己可不是什麼溫室里的小花,怎麼都沒人相信呢。
正想著,蘇亦凌便看到那個白嘟嘟,圓滾滾的「白球」已經滾進了斗武場,此刻正在活絡脛骨,還不停地用手握成拳頭,「咯吱」「咯吱」地壓著骨頭。
白球啊……真是一個很可愛的名字,也是一個很可愛的人啊。
舍不得,舍不得……可舍不得就這樣辣手摧球啊。
蘇亦凌慢慢走上前進斗武場地內,笑盈盈地看著那個人高馬大的白丘,竟然覺得他像極了自己養的那只獅子狗小白——也是這樣胖嘟嘟,白女敕女敕的模樣啊!
寵愛之情油然而生。
「那個,」蘇亦凌抿抿嘴,抬頭朝著白丘淡淡一笑,眉頭微挑,「你放心,我會溫柔一點的。」
白丘微愣了一下,終于明白了蘇亦凌話里的意識,豆腐一樣白女敕的臉上染上一絲陰霾︰「你個小子,小小個頭,居然剛如此張狂,看招!」
說罷,便揮舞著拳頭沖過來。
蘇亦凌站在原地,放松身體地深呼吸一口氣,只是睜大了眼楮,直直地看著向自己沖過來的「白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