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凌跑得很快,她感覺自己腳下都生風了,呼呼地往著亦凌宮的方向沖刺……她告訴自己沒有在逃避什麼,更談不上傷心難過。此刻自己之所以會感覺眼楮里不停地冒著熱氣,只是因為跑得太快,讓這凌厲的秋風吹痛了眼楮。
這是她身體的反應,實在沒什麼的大不了的……蘇亦凌這樣安慰自己。
耳邊嗡嗡地響著,隱約听見葉景辰的聲音伴著風聲傳來。
「凌凌,凌凌……」
還有他輕易而急促的腳步聲。
一瞬間,蘇亦凌覺得心底傳上一陣安心的感覺。
那種傷感的情緒卻變得更加強烈起來,強烈到她很想發泄出來——人總是這樣,難過的時候有一個人陪著,便會想著把那些難過吐出來。
如果連一個陪著的人都沒有,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大多會顯得很安靜,只是是憋著,憋著,然後將那些傷心和難過長成一個毒瘤,讓它留在自己的心口。
蘇亦凌越跑越快,仿佛要將這些情緒都在奔跑之間,隨著這凌厲的秋風逝去!
葉景辰依然跟著,卻不是很緊——她需要一個人跟著,但不許要一個人抓了她,那不是她要的。
除了對感情的選擇,葉景辰其他的方面都想給蘇亦凌自由。
亦凌宮。
「公主?太子殿下?」小喜看到蘇亦凌和葉景辰追跑著進來,當然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假裝很自然地笑著,連連朝他們安了一個身。
蘇亦凌停下腳步,此刻已經看不出她剛才的神態,眼眸里的情緒也好像消逝了一般。她只是安靜地冷著一張臉,淡淡地朝小喜開口︰「小喜,弄一桌菜,將上次父皇讓人送來的‘女兒香’全都拿出來。」
小喜微微一愣,抬眉朝蘇亦凌身後葉景辰瞥一眼,仿佛是詢問他的意思。
葉景辰站在蘇亦凌身後,幽深澈亮的眼眸若有所思,英氣的眉宇之間含著一絲猶豫小喜便沒有胡亂行動了。
「小喜,你怎麼還不去!」蘇亦凌見小喜遲遲沒有行動,仿佛耐心全失一般,明亮的眼眸里散著一絲火,聲音也一下子提高了許多。
這樣的蘇亦凌,小喜很少見過……以前的公主刁蠻任性,從in馬上摔下來之後變得有些慵懶而隨意,貓咪似的,什麼事情都是懶洋洋的,好像都不太放在心頭。
當然,蘇亦凌自然是聰明,好像許多事情都是知道似的,絕不能小看,但是大多時候蘇亦凌不會表現得太明顯,也不會用命令的語氣和下人說話,說話也是平緩的,仿佛大一點聲就覺得太累了一般。
「是,是,公主。」小喜感覺自己微微顫抖了一下,整個人好像被震了一般驚嚇著,不再踟躕,小喜朝著葉景辰瞥一眼,連忙著急地小跑著離開。
微微一愣,蘇亦凌朝著小喜的背影淡淡一笑,仿佛有趣一般地轉頭,明亮的眼眸驕傲地笑成一條線,朝著葉景辰開口道︰「太子哥哥,你看,我還是很有威嚴的吧?」
「是,凌凌。」葉景辰輕應一聲,連忙蹙眉上前將蘇亦凌拉住,半蹲下來,對上她的眼眸,表情仿佛十分緊張,猶豫著朝她開口詢問著,「凌凌,與我說,你……還好吧?」
蘇亦凌「呵呵」一笑,揮揮手示意自己沒事,只是嘟嘟嘴,有些任性一般地開口︰「其他沒事,就是忽然想喝酒,太子哥哥,你可要陪我,不醉不歸!」
「凌凌!」葉景辰當然知道她糟糕的情緒來自哪里,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提高了一點兒音量,又叫喚了她一聲,仿佛寄望著她改變主意。
然而,葉景辰這一套對蘇亦凌卻很不受用……葉景辰在蘇亦凌心底,就是那種絕對舍不得真正對付自己的男人,和她的那些師兄一樣,高聲叫一下,已經是極限了,絕對舍不得對自己做的更多,哪怕是踫她一下指頭,讓她記得疼,這樣的事情,他們都舍不得做的。
有了這樣的想法,在別人眼中還算有些威嚴的葉景辰,到了蘇亦凌這里,卻是不可能有一點兒懼怕。
「哼,太子哥哥,你若不陪我。」蘇亦凌這一刻的耐心非常不好,看著葉景辰的模樣,想著他與晏紫奴好像「自來熟」的樣子,便覺得一股熱氣兒冒上來,「太子哥哥,現在便給我走!別擾了我喝酒的興致!」
蘇亦凌徑直地站在原地,嬌小的身子挺的筆直,紅潤的嘴唇噘得老高,眼楮里的紅絲卻更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聚集起來的……就要往外沖了一般。
看著這樣的蘇亦凌,葉景辰重重地「哎」了一聲,終于還是妥協了。
湊上前去,葉景辰朝著蘇亦凌扯出一絲溫柔的淡笑。也許因為平時很少這樣幾近討好地笑過,葉景辰的臉上還顯得有些僵硬,卻還是將蘇亦凌看痴了。
「太子哥哥……」蘇亦凌有些不知所措地呢喃一聲。
葉景辰「嗯」地應了一聲,依然含著笑,然後又湊近了她,伸出手臂手,從後面將蘇亦凌環住,安扶一般撫模著她的發絲︰「凌凌,有我……我會陪你,一直陪你的。」
蘇亦凌低著頭,感覺自己好像一只受了傷的動物,蜷縮著身子躲在葉景辰的懷里,心底隱約覺得葉景辰的這句話有些深意,腦子卻是依然「嗡嗡」的叫喚,根本不能太多思考。
「嗯」地應了一聲,蘇亦凌點點頭。還一會兒,又帶著一絲瑟瑟地抬起頭,朝著葉景辰看一眼,臉上浮起了一絲笑容,要不是她眼底沒有被她完全壓下去的熱氣,也許連葉景辰都會被她騙了,以為真的是自己擔心過了頭,她什麼事情都沒有。
「太子哥哥,有你真好,今天,可正好陪我喝酒!」蘇亦凌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說罷,便就著被葉景辰環著自己的姿勢,隨意地將葉景辰的胳膊拉住,一點一點地往房間里面拽。
這樣拉扯的動作,兩個人的身體很自然地在踫觸之間摩擦,葉景辰忍不住身體微微一僵,只能呆呆地被蘇亦凌拉著,直直地往里面走。
「坐吧。」蘇亦淡笑地向葉景辰示意,臉上的神情仿佛是一副不醉不歸的模樣。眼底的熱氣好像也散去了一些。
隨著小喜推門上來,身後的婢女齊齊地端了一碟碟酒菜上來。花生粒子,雞柳肘子,五香糕……熱菜,冷菜,零食,糕點全都裝在精致的磁碟子內,小心地在原木桌子上擺成了花型。
葉景辰順著蘇亦凌的指示在椅子上坐下,眼神卻仿佛在蘇亦凌臉上長了釘子似的,從沒有離開過一會兒。
「小喜,怎麼酒還沒拿上來啊?」蘇亦凌抬眸掃視了一圈,卻是很不滿意地朝著小喜看,語氣里的耐心早已經消失了一個空。
小喜輕抿嘴唇,朝葉景辰瞥一眼。
「 !」地一聲響,蘇亦凌紅著臉,一揮手臂便將離她最近的那一碟子花生粒子掃落在地。
「嗆!」的一聲響,瓷碟子摔在地上,碎成了零落的許多塊,那些個顆粒飽滿的花生粒子,也在地上滾了幾圈,在地面上向四周散去。頓時,整個房間內陷入一片混亂。
「啊……」小喜驚嚇般向後退了一大步,臉色「唰」的一下,一瞬間變得十分蒼白。
「如果我沒記錯,我是‘亦凌宮’的主子。」蘇亦凌冷著一張臉,眼眸里好像也露著些寒光,讓小喜頓時覺得瑟瑟。
「是,公主,奴婢這就去!」小喜這會兒完全不敢在猶豫,急急地小跑出去,不一會兒就帶著幾個丫鬟,端了好幾壇子酒進來。
幾個宮女連忙開始收拾低下的碎片和花生粒子。
葉景辰緘默地坐在一邊,並不開口。只是視線一直落在蘇亦凌身上,眉宇之間隱約含著濃濃的關懷與擔憂。
蘇亦凌大約也看出來了,卻並不願意太多理會。只是對著葉景辰輕笑,側著腦袋,用右手托了下巴,微抬眼眸,很是輕松的說到︰「太子哥哥可不要瞎擔心,喝酒只是一種興致,興致來了就喝,興致沒了,就不喝。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
蘇亦凌說的輕松,卻是虛偽的輕松。
葉景辰沒有揭穿,只是坐在蘇亦凌身旁,臉上浮起一陣寵溺的笑︰「凌凌說是興致,那就是興致了,放心吧,我會陪著你的。」
「呃……」蘇亦凌听著話,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感覺心底某一根弦被撥動了一下。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熱氣,又好像沖了上來,此刻正在她的眼眶邊上徘徊。
是感動嗎?
「公主,齊了。」小喜假裝若無其事地道一聲。然而,對于蘇亦凌剛才的動作,她仍然心有余悸。
「好,借著好興致,太子哥哥,我們今日不醉不歸!」蘇亦凌有些豪氣壯志地朝著葉景辰說一聲,借著更是沒有猶豫,直接過去,端了酒壇子過來掀開。
頓時,一股濃郁的酒香在房間里四溢開來。
兩只夜光杯擺上了桌,分別放在蘇亦凌和葉景辰的面前,幽幽的,散發著琉璃一般醉人的光澤,讓人移不開視線。
「太子哥哥,來,看我給你倒酒。」蘇亦凌笑笑地站起身子,看著葉景辰,左右扶著酒壇口,右手搭著酒壇底,然後將後面慢慢移上來一些
明明還沒有開始喝,蘇亦凌卻好像醉了一般,端著酒壇的手微微發抖。那些散著濃濃香氣的‘女兒紅’便被胡亂地倒了出來……卻只是一點兒進入了葉景辰身前的酒杯,大半卻是倒在了桌子上,又沿著桌子「滴答」「滴答」地往下落。
「倒歪了……」蘇亦凌輕喃一聲,有些自嘲地笑笑,臉上的笑容含著些苦味。
「沒事。」葉景辰站起身子,挑眉,示意旁邊伺候的婢女剛快拿布來清理一下。
蘇亦凌卻有點兒異樣,低頭愣愣地看著濕漉漉的紅木桌面,卻好像一面鏡子似的,借著從窗外透射進來的光亮,在那攤酒水內看到了……狼狽的自己?
為情所困?
開玩笑……怎麼可能!
自己居然也會有今天!
記得以前看電視劇的時候,還覺得那些個主角真是白痴的厲害……哪有什麼大不了的嘛,只是一個與你毫無關系的男人,僅次而已。
可是,心底為什麼依然會顫動?
算了,算了,什麼都不要想了!蘇亦凌又是一陣苦笑,心里想著——喝醉了,大睡一場,其他的便什麼都不要管了……等自己再醒來,沒心沒肺的自己可能連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已經忘卻了。
如此想著,蘇亦凌手上的動作變得更瘋狂了。
「哈哈,太子哥哥,既然我不會倒酒,倒不如直接用壇子喝,豈不痛快!」說罷,蘇亦凌還不等葉景辰反應,便猛地一抬頭,端著酒壇子就往自己口里灌。
「不行!凌凌!」葉景辰神色焦急地沖上前去,伸出修長的手臂,直直地將蘇亦凌手里的酒壇子搶了下來,這會兒的動作便不是那麼溫柔了,仿佛是不容反抗似的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