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氣，呼氣……蘇亦凌有些任性地讓自己整個人隨意地靠在葉景辰的身上，離別的傷感讓她顯得有些虛弱。
也許並不是這樣，也許葉安平的離開只是一個引子，真正讓她覺得傷感的，應該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拋下的感覺。
幸好，葉景辰的手很溫暖，一下下地輕拍著蘇亦凌的背部，用一種讓人安心的頻率。蘇亦凌微微眯起眼楮，輕盈的呼吸聲響起。
昨夜坐在傅雪嬈床前，那樣的睡姿實在是難受得厲害啊，更何況還有那一個仿佛惡魔的利爪一般的噩夢，用盡力氣地糾纏她。
冷漠而悲涼的聲音，朝她一次又一次地說著「再見！」
該死，蘇亦凌從來沒有這麼無力的感覺。感覺自己只是如來佛手里的那只猴子，怎麼折騰都不能改變自己被把握的命運。
迷迷糊糊之間，蘇亦凌感覺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扶著，一個黑色的陰影從上面壓下來，接著便是額頭溫柔而濕潤的觸感。
意識到什麼，蘇亦凌「呃」地呻-吟了一聲，仿佛很自然側頭瞥過臉去
葉景辰的唇輕輕一滑，從蘇亦凌的額頭，滑到了她的眼角。
「凌凌，我還在……」葉景辰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輕柔之間卻帶著一絲蠱惑，若不是蘇亦凌咬著牙關，憋著眼淚，此刻她或許在哽咽或者發抖。
是啊，至少葉景辰還在！
蘇亦凌從來不曾比這一刻更慶幸這句話是真實的，身旁的這個人是真實的。呼吸，溫度，聲音，都是真實的。
依然不願意醒過來，哪怕所有的人都知道蘇亦凌沒有睡去。
「凌凌，我會照顧你，替我自己，替紫奴……用兩個人的心。」葉景辰的聲音不輕不重，在蘇亦凌耳畔里輕喃的時候，卻能讓她听的清清楚楚，「所以，夠了，忘記他吧。」
夠了，忘記他吧
沒有人可以活在回憶里，一切是應該向前看的，蘇亦凌當然知道！
一顆眼淚，還是從蘇亦凌的眼眶里涌了出來，滾燙而溫熱，在春天明媚的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
葉景辰俯身吻了它。
黑暗里，那個男人朝著蘇亦凌揮揮手，溫柔一笑，輕輕地道一句︰「再見。」
蘇亦凌淚流滿面，卻只是「嗯」地應了一聲，然後努力揚起嘴角，也朝他揮揮手，道一聲︰「再見……哪怕在夢里，也不要再見。」
陽光明媚，蘇亦凌從屋子里走出來，看到那一抹紅色的身影正朝著自己笑得歡快。那樣燦爛的笑容，仿佛連天上的陽光都要比下去了。
真讓人難以相信……太醫說的話。
「呵呵，亦凌小美Ren，太陽都曬到了，你才知道起來啊。」傅雪嬈挑釁地瞪眼看她，眨眉逗眼之間，滿臉輕浮與歡快。
蘇亦凌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回嘴應著︰「哎，本來已經睡夠了，看著你，又犯困了，真是。」
傅雪嬈不以為意地搖搖頭，愉快地歡笑出聲︰「既然如此，亦凌小美Ren，我們可好一起再去睡睡……可以抱在一起，取暖嘛。」
蘇亦凌「啊」地叫了一聲，裝作十分認真似的上下打量著傅雪嬈，然後十分厭惡似的搖搖頭，一字一頓地清晰開口︰「你？還是省了，我爬有動物的味道……狐狸的味道。」
「怎麼這樣說啊？」傅雪嬈可憐兮兮地看著蘇亦凌，明亮的眼楮里好像要滲出水來。
蘇亦凌「哼」的一聲，撇過臉去，才不會中了傅雪嬈的計謀。
「奴才參見公主。」開口的是一個老太監，一副奴顏婢膝的樣子，說話動作卻是得體大方，一看便已經是宮里資深的下人。
審時度勢，溜須拍馬，估計都不在話嚇。
「什麼事兒？」蘇亦凌這會兒正與傅雪嬈逗得歡快，無論是真的歡快，還是夾雜著謀者偽裝，這樣被打擾著，總是不爽的。
傅雪嬈「呵呵」一笑，輕閉了嘴唇，卻感覺一道強勢的眼光向自己投射過來，銳利得仿佛要刺向自己的匕首。
蹙眉一愣，傅雪嬈轉過頭去，眼神恰好與那個身著白衣的宮女對一個正著。
是她？是她
意識到那個是誰，那些刻意忽略的記憶全都開始洶涌地冒出來。還沒有好透的手心此刻居然隱隱有痛覺傳出來——葉安平，自己本來已經當她是朋友了吧。
雖然，只是朋友。以後也只是朋友！
那邊站成排的宮女們眼神忍不住往傅雪嬈這便瞟著，一會兒抬頭，一會兒又低頭，羞澀的模樣，倒是招人憐惜。
傅雪嬈卻感覺臉色越來越差，瞥過頭去，眼神卻一直找不到落點，猶豫了一陣，終于還是放在了蘇亦凌身上。
「回公主話，這些原來都是安平宮的伺候丫頭，既然安平公主遠嫁魅靈國，奴才便領著分給各個宮里。第一個，便想著亦凌公主這里，是不是缺人，才將她們都領了來，讓亦凌公主看看。」老太監笑嘻嘻地俯下腰身，眼楮里卻滿是精明的光。要在這宮里生存，見風使舵的本事萬萬是不能少的。
一代帝王一代臣，新君登基，他寵著誰，溺著誰，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可要分一個門清。其中最最上面的，當然數亦凌公主。
「選一個？」蘇亦凌輕喃一聲，順著老太監的手勢看去，一個個宮女都怯怯地看著自己，眼神里卻已經帶上了懇求。
只有一個例外！
那個叫小環的宮女此刻冷漠著一張臉，看蘇亦凌的時候沒有任何表情。
蘇亦凌想到葉安平的離開，想到小環跪著懇求自己。自己卻是如此沒用，根本無法阻止任何事情……一股無力的感覺立刻將蘇亦凌包圍了。
「那，就她吧。」蘇亦凌伸手一指，選中了小環。
小環微微一愣，沒有任何表示。
「是，是，亦凌公主說是她，那便是她了。」老太監笑得殷勤，然後小跑著過去，一把將小環扯出來，還不忘在小環身旁輕聲呢喃，「還不快一點出來，以後在亦凌宮，可要好好伺候著。」
小環低著頭，乖巧地應了一聲「嗯。」
蘇亦凌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卻感覺自己的肩膀被輕輕一旁，一個欣長而柔軟的身體馬上貼了上來，「亦凌美Ren，我不喜歡她……不對，我討厭她！不要讓她呆在這里。」
傅雪嬈嘟嘟嘴，說話的語氣仿佛是撒嬌。只是蘇亦凌卻敏銳地听出了他聲音里的厭惡。
可是。
「她是安平的人，安平都走了……」蘇亦凌呵呵一笑，回頭朝著背後的身影瞥一眼，悠悠然開口說著。
傅雪嬈微微一愣，又重重地「哼」了一聲，冷冷開口︰「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