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慕容寒的腦子一下炸開,所有的飄渺的思緒瞬間聚攏,喜悅與恐懼同時涌上心口,幾乎本能的瞪大眼楮看定司徒蕊。
——她,知道了?
司徒蕊依舊看著天上的星星,絲毫沒發現慕容寒的細微變化,天上的繁星落在她眼中,浩瀚寧靜。
不知為何,面對慕容寒,她更多的是一分信任和默契,即使她並不想承認這種默契的存在,但現在,她更想講心事和慕容寒說。
「那種感覺,就像我和耿爺之間的感覺。」她不經意間揚起嘴角,眼神卻是悲的,「那個人,叫耿穆元,對別人小氣摳門,對自己卻很奢侈。我都數不清他一天要換多少次衣服,有些衣服他穿一次就丟了。」
「可就是那個人,他會在別人都說我是殺人凶手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信我,也就是那個人,明明自己還受著傷,卻還要冒著生命危險來幫我,甚至還白白挨了一刀。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拌嘴,可分開的時候又想得厲害。」
說到這兒,司徒蕊忽然坐起,雙手抱膝,「你信嗎,那段時間我頂著臉皮厚的罪名死纏爛打的留在他身邊。就是怕分開,可後來……那些正派人士說我是妖女,說要殺我,他最親的人卷了進來,就在那天,他和她相認了兩天,她就死了。」
記憶如潺潺流水順著醉意涌上司徒蕊的腦袋,那些和耿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如同這滿天繁星,她努力的去記憶,努力的去保留,即使最終不得不遺忘。
「那種感覺,是沒有人能替代的,若沒有那天的廝殺,我想我也會在那個摳門小氣的人身邊放肆一輩子,終有一天等我們都懶得蹉跎了,就成婚。」
慕容寒沉默,一碗接著一碗的喝酒。
良久,他才道「後天,你不就實現願望了嗎?」
他與她的地久天長,他與她的心照不宣,他與她的生死相依,從後天開始,隔斷!
日後漫漫長夜,或許他只能抱著她的記憶入睡,終身隱藏在黑暗中,成為那個沒人知道的殺手,在萬人眼中廢物二少爺。
想著,他端起酒壇狂飲。
一切既然無法挽回,就讓他今日好好的醉。
司徒蕊任由慕容寒喝,冥冥中,她有些羨慕慕容寒的豪情,可她現在竟然半點提不起這樣的豪情。
而一些話,一旦說開就不想在隱瞞,「不是的,那個人,後天和我完婚的那個人,不是耿爺。」
短短一句話,司徒蕊分四次說完,語氣一如既往的輕松。
慕容寒手一僵,半壇酒就這麼從頭倒在身上,寒風一吹,醉意失去大半。
「我的耿爺,怎麼會忘記我和他的約定,可他忘記了,就算他將我和耿爺的過往背的多麼熟,他始終也無法做到面面俱到,而我……明明知道那個人不是耿爺,卻還是裝著不知道,一直這麼等著,天真的以為耿爺還回來見我。」
說這些話的時候,司徒蕊的一直很平靜,仿佛說別人的故事,就連最具感染力的口吻也是最平淡的敘述。
然而這平淡,在慕容寒眼中卻是極大的隱忍。
他懂!
他都懂!
可惜他什麼都不能說,若是以前,他還能過去將她攬入懷中,然後霸道的告訴她不許傷心,可現在,他是慕容寒。
生死門的慕容寒!
剛才的狂飲已經是一種失態,但饒是在強大的隱忍力,他也無法阻擋腦海中徒然響起的對白——
「耿爺,等咱們抽個時間去哪里看星星好不好?你看那里,如果晚上星星一定聚集在山峰之間,喝酒看星星一定會很有情調。」
「那里山峰之間相隔太遙遠,況且沒有落腳處,總不能咱倆站在半空中看吧。」
「那以後找到那種一線天的地方,咱們去看怎麼樣?」
「好。」
那之後,她想說的話是什麼?
思緒間,司徒蕊大大咧咧的走到慕容寒身邊,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不需要為我傷心,你不是說嘛,人活著就會有各種使命,我想耿爺也有使命,他不是派了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來陪我嗎?這就足夠了。」
慕容寒苦笑的搖頭,「你……不恨他嗎?你和他經歷那麼多,可他……卻騙你,或許一開始他就不是真心。」
司徒蕊搖頭,自顧自的看著星空「一個人若是對另一個人不是真心,怎麼會為他做那麼多。在我們家鄉,除了我的父母家人,很少有人這樣對我好,耿爺,是第一個,或許也是最後一個。與其說恨,不如說遺憾,我遺憾最終也沒能等到他,和他說一句我喜歡你,也沒能和他看這樣的星空。」
月亮白如銀盤,淺藍色的熒光照在司徒蕊的側臉上,勾勒出她圓潤的輪廓,慕容寒看定她,嘴角淺淺揚起,「是啊,很遺憾。」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活著的人還需要帶著記憶痛苦繼續活下去,二選一,我選前者。」良久,司徒蕊才淡淡的說道。
**
月夜如斯,而另一邊卻暗藏刀光劍影。
「咻——」
一人影如青煙般劃過夜空,月色和他們腰間的銀牌相輝相映。
「咻——」
「咻——」
「咻——」
四五道人影緊緊跟著第一個人身後,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同第一個人一樣的銀牌,不同的是,他們除了銀牌,腰間還別著精致的小盒子。
此時,茅草屋內,遲蚤目光炯炯的望著門外,對著燭光把弄著手中的竹筒,「東西,找到了嗎?」
他對著門外,語調極緩。
一個高個瘦子唰的從黑暗中涌出,手一揮,一個鐵籠子當啷落在他腳下,「這,就是你要的?」
遲蚤眼皮抬了抬,看了看鐵籠子里面憤憤不平的雪白之物,眼底一片冰冷,「這東西,你們抓了近半年?」
籠中那團白物似有所听懂,身子弓起,咧開嘴露出大板牙。
——丫的,抓猴威脅,卑鄙!
「說我們,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們,你知不知道這只蒼狼雪猿都難抓。」一個看似十五六歲的孩童憤怒的沖出來,對著遲蚤嘲諷「那你這半年又干了什麼?無非每天談情說愛,別以為有什麼了不起。」
遲蚤蹭的瞪向那個孩子,手中的竹筒 嚓一身斷裂。
那個高個瘦子似沒看到一樣,冷冰冰的道「東西已經給你找到了,那你是不是也該給我們個時間?陛下,可等不及了。」
「兩天後」
「哦?」
「兩天後,來取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