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日,如莫紫棋所料,那不知名的商號果然整日店里空空如也,冷冷清清,虧了幾千兩銀子,此時那商號的老板氣得跳腳,面上閃過一絲猙獰,這件事一定和仟伊大東家那個賤人月兌不了關系,否則這些天怎麼會一個客人都沒有,全跑到仟伊那去了?!
想到這兒,喊了一聲「路管家!」只見一個帶有絲絲白發的老者快速走了過來,「老板請吩咐」那老板揚起他那肥胖惡心的肥肉,露出一抹讓人看一眼就反胃的猥瑣笑容,「去御閣找個殺手,給他一百兩銀子,讓他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把那仟伊的老板嚇得屁滾尿流,但別弄死,我看他還敢不敢跟我作對。」說完,自以為是的哈哈大笑起來,卻不知自己的死期將至。
絳羽閣忙碌了整天的人全都陷入睡眠中,偶爾還有輕微的鼾聲,黑暗中,躺在黃梨花木雕花床上的莫紫棋驀然間睜開雙眼,一雙美眸閃著點點寒芒,精光灼人,不多時,院子里傳來一道窸窸窣窣的聲音,聲音很輕,但一直都不間斷,很像某種軟體脊椎動物爬過發生的痕跡。
「小姐,似乎有聲音?」睡在腳踏上侍夜的竹箬揉著惺忪睡眼,打著哈氣,迷迷糊糊中她披衣坐起,黑暗中,莫紫棋對她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然後她站起身來,站到窗邊去。皎潔的月光灑在窗欞上,泛著白玉般的光芒,窗外,一股濃重的腥臭味在空氣中漸漸彌漫開來,讓人有一種聞之作嘔的感覺。
莫紫棋的視線隨著發出惡臭的地方望去,忽然間,她的視線猛然間微微收縮,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她的視線中,一道碩大的黑影順著牆角正往內室爬來,它的頭不斷地撞擊著木門,想必過不了多久木門就會被撞開。那是一條巨大的蟒蛇,看著足足有五六米長,身子有水桶般粗壯,此刻的它正猙獰地吐著猩紅蛇信子,口中冒出一道黑色氣體。
那惡臭,就是大蟒蛇口中吐出的黑色氣體,莫紫棋眉頭緊蹙,眯了眯眼楮,目光尖刻如刀,她的視線掃向死角隱蔽之處,那里,似乎藏了一個人,一個等著看她笑話的人,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上次那個隊長沐雨吧?莫紫棋黑白分明的眼楮里跳動著危險的光芒。
嚇唬她是嗎?莫紫棋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冷笑,她就那麼光明正大地推開門,走了出來,與其被撞開到時候弄髒內室,還不如光明正大地在院子里將其處理掉。可憐絳羽閣里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能夠處理這條大蟒蛇的人,唯有自己。
此時,莫紫棋深切感覺到,一定要找個機會,尋個懂武功又忠心的丫頭留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比如今晚,「小姐!」竹箬急得直跺腳,她也看到了大蟒蛇,當時就被嚇得手腳發涼,小姐怎麼就推門出去了呢,莫紫棋視線死角的某個陰影處,某個人正悄悄地躲著。
莫紫棋猜的沒錯,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上次那個神秘男子的下屬沐雨,他心中暗道,既然主子將這件任務交給他,那他必須給辦的漂漂亮亮的才行。前幾日他才鎩羽而歸沒能找到那個女子,但是極度不甘心的他又接到一個任務,所以很快帶著蟒蛇卷土重來。
他就不相信了,這位小姐會不怕蟒蛇!就算她是仟伊的大東家,說到底,她不過是養在閨中人未知的千金小姐,等她被嚇的精神錯亂,到時候就被打發送到鄉下,那麼這門任務也就完成了,如此,他就可以回去跟主子交差了,所以,此時的沐雨是滿含期待的看著眼前這場戲的,他非常期待那位小姐被嚇得屁滾尿流,驚聲尖叫。
但是,當他看到莫紫棋勇敢而堅定地推門而出時,他的眼楮瞬間瞪大,簡直難以置信,從他的角度望去,清冷的月光下,此時的那位小姐微微一笑,頓時若午夜曇花綻放,又如秋月露顏,不經意間,三魂已經被奪去了七魄,當那巨大的蟒蛇吐著猩紅信子,凶狠而猙獰地朝莫紫棋撲去,張開血盆大口時,第一次,沐雨竟然有種不忍心的感覺,他的手心捏出冷汗。
叫啊,快叫啊!只要她一叫,他就會收回蟒蛇的!然而,讓他失望的是,莫紫棋就是不求饒,此時的她淡然立在月光清冷的庭院中,神色冷凝如冰霜。蟒蛇距離她已經很近很近了,近的幾乎能一口吞了她!倏然間,莫紫棋自衣袖中取出兩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她身手利索,精準而迅速地射向蟒蛇的兩只眼窩。
只見兩道寒芒破空而過,帶起一道輕微的風聲。不出所料,那兩柄匕首全都精準地穿過蟒蛇眼窩直透後腦,最後是破腦而出,狠狠地盯在沐雨身側的那株大槐樹,匕首齊根沒入,柄部微微顫抖,似乎還有余力。凌沐雨瞬間驚呆了……如果換了光明正大的身份,他絕對會為莫紫棋拍案叫絕。
這手簡直太帥,太漂亮了!此時的蟒蛇幾不可見地搖晃幾下,最後,龐大的身軀重重朝地上倒去,濺起一地塵土,最後,永遠地閉上眼楮,沐雨張張僵硬的嘴角,心中暗暗贊道︰動作干淨利落,迅速精準,更難得的是她的動作柔美如行雲流水,非常富有美感。
難怪她能掌管仟伊這麼那的商號,也不怕巨蟒,原來竟有這樣深厚的武功,只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姐怎麼就學來這麼厲害的武功?「西邊牆角的那位,看完了嗎?需不需要請你吃蛇羹?」莫紫棋的視線淡淡射去,唇畔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沐雨頓時被嚇得渾身一個激靈,暗暗心驚,原來自己早已被人發現了。干淨利落的斬殺蟒蛇,還能一眼就發現自己,這姑娘……真的是養在閨中的小姐?閨閣里養出的千金真的會如此勇猛?勇猛!沐雨再一眨眼間,馬上收回自己的評價語。
眼前這姑娘一襲鵝黃色流雲紋百褶裙,骨架縴細縴瘦,現在的她看起來那麼精致那麼嬌貴,如弱柳扶風,似乎風一吹就倒,怎麼能用勇猛二字?可她的身手卻偏偏強悍到連自己都忍不住咋舌。沐雨覺得奇怪極了,時間怎麼會有將勇猛和縴弱結合的這麼完美的姑娘?這簡直就是奇跡啊。
不知為何,這位姑娘總是給他一種極為神秘的感覺,凌沐雨心底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這位身手不凡的姑娘,不會是主子一直在找的那位面具姑娘吧?不過,沐雨很快就打消自己這個荒謬的念頭,怎麼可能?這姑娘怎麼可能會是半夜出去閑逛之人?更何況主子都說了,調查方向要放在江湖、江湖,想至此,沐雨終于打消了將莫紫棋這件事詳細稟告給主子的念頭。
既然此事不成,那只能另找機會了。「這具蟒蛇就送于姑娘了,還請姑娘笑納!哈哈哈」沐雨一躍而起,身姿靈巧地在空中一翻,飛速躍上牆頭,朝著茫茫夜色中飛奔,莫紫棋本想追,但眼角余光注意到對方身邊還跟了四個黑衣人,她的腳步就頓住了。
她可以打過那為首之人,但其余四人一擁而上的話,自己就只有輸的份了,什麼時候起,自己這絳羽閣竟是任由對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了?真是想想都有些憋屈呢,莫紫棋眼底閃過一道淡淡的陰影,忽然,她嘴角凝了一絲冷笑,亦是從心底冷笑出來,今晚這事她就這樣生受了?怎麼可能?
既然她拿黑衣人沒有辦法,那麼,如果這件事的傷害可以轉移呢?轉移到那未知商號的老板身上如何?說不定有可能是他去請人做的呢,畢竟,這條蟒蛇的尸體總是要處理的。「那人也真是的,怎麼不將蟒蛇給帶走啊,就這樣扔在院子里,可叫我們怎麼處理啊。」竹箬不悅地抱怨了一句。
「沒有帶走正好。」莫紫棋平靜地望著她,表情帶了一絲似笑非笑,「你家小姐我正有用處呢,而且,是極大的用處」「這蛇腥味如此重,有什麼用處?」竹箬表示非常不解,「找個麻袋出來。」莫紫棋嘴角勾起一抹邪惡的冷笑,莫紫棋將蟒蛇裝進防水麻袋里,黑暗中,她扛著麻袋朝夫人的松濤苑飛奔而去。
即使背著個東西,她依舊身輕如燕,身子如靈巧的狸貓,行走在黑夜中。一路上暢通無阻,莫紫棋翻牆而進,然後悄無聲息地模進內室。此時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是人一天中最疲憊也是睡眠最熟的時刻。對于莫紫棋這種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來說,這小段時間,也是最安全的時間。
莫紫棋悄無聲息地模進那老板的房內,借著淡淡的月光,她看到長得像頭豬的男人躺在拔步床上,此時的他睡的正熟,發出極大的鼾聲,而他的侍夜僕人就睡在腳踏上,同樣睡的跟死豬沒兩樣。莫紫棋平靜地望著熟睡的豬老板,她的表情帶了一絲似笑非笑,嘴角卻勾起一抹邪惡的陰笑。
是的,接下來她要做的事,可以說是非常邪惡,且惡心的,只見她點了豬老板的睡穴,然後小心翼翼地掀開淺藍色的錦被,然後將那條蟒蛇尸體放進床鋪的內側,與那老板並肩而躺。蟒蛇那猙獰而恐怖的雙眼正對著那老板,在黑暗中發出陰森的光亮,若是乍然醒來,只怕嚇都要被嚇死吧。
莫紫棋非常期待等明日一早豬老板醒來後會發生的事,只可惜,她是沒機會看到了。做好了這一切之後,莫紫棋正想轉身離開,不過她的腳步卻忽然頓了頓。因為她在將蟒蛇放進床內側的時候,竟然發現那里有一道小小的凸起,對機關暗器本就十分敏感的她瞬間就感覺到,這里,有問題!
模索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開啟機關,當莫紫棋打開暗閣的按鈕時候,床內側竟然露出一個小小的格子,而格子里竟出現了一把精巧的黑色鑰匙,以及一疊厚厚的銀票!莫紫棋對著那把鑰匙左看右看,卻怎麼都看不出究竟。不過能讓豬老板珍而重之地將它跟那麼一大沓的銀票放在一起,足以看出它的珍貴性了。
莫紫棋二話不說,直接就將那把黑乎乎的,奇形怪狀的鑰匙揣到懷里。先收起來再說,至于用途,以後自然可以慢慢探索,然後,她的視線落到那一沓銀票中。這疊銀票最低的面額是五十,最高的是一千兩,合在一起,竟然有十萬兩之多!這是什麼概念?是整整是十萬兩!相當于仟伊半年的利潤了。
莫紫棋嘴角勾起邪惡冷笑,她毫不客氣地將所有的銀票都踹進自己懷里,將其全部沒收了,連一張毛毛都不給豬老板留著,看著豬老板將那具蟒蛇尸體剛成小妾抱著,莫紫棋幾乎笑出聲來,這姿勢還是她擺出來的呢,真是非常期待明日清晨豬老板的反應啊。
莫紫棋抿抿翹起來的唇角,悄無聲息地退出正房,回到自己房內。黑暗中,一切歸于平靜,似乎什麼都沒發生。天漸漸破曉,淡青色的天空掛著的幾顆殘星漸漸消失,東邊,海平面上一輪紅日緩緩升起,晨曦初透,打破黎明的黑暗,迎來新的一天,大宅門里的下人都習慣性地起的很早,即使是豬老板的貼身僕人,那也是不能例外的。
今早的貼身僕人卻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滴滴答答的「雨聲」給驚擾醒的。那僕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他發現哪里似乎有些不對勁。因為他抬手擦臉的時候,發現臉上沾滿了黏稠的液體,而那液體竟然還有規律的一點一滴往下流。就著初透的晨光仔細一瞧,這一瞧,卻讓那僕人簡直嚇傻了眼!天啊,這是血!而且,她終于發現哪里不對勁了,是腥臭的血腥味,屬于蛇類那種特有的血腥味!血是從床上滴落下來的,那麼老板……
天啊!那僕人連滾帶爬地往床上奔去,然而,在看到床上那一幕的時候,他幾乎要暈厥過去了。此時,那張拔步床上到處都是鮮血,帷帳上,錦被上,腳踏上,地上……斑斑駁駁的濃臭鮮血幾欲令人作嘔。那僕人倒是忠僕一個,他雖然心中害怕,卻還是強壓住驚慌,伸手拉開幔帳,戰戰兢兢地朝里面望去。
這一望,簡直讓他雙腳踉蹌,兩眼發黑,幾乎要暈過去了。撩開幔帳後,第一個映入他眼前的就是色彩斑斕大蟒蛇那猙獰恐怖的腦袋,特別是那雙有著兩個血洞的眼窟窿。眼窟窿猙獰地睜著,汩汩地流著濃稠鮮血,似乎流了一夜不止。床上怎麼會突然多了這麼一條大蟒蛇?!怎、怎麼會這樣?而且、老板呢?!不對,應該說老板的頭呢?此時,掀開被子,老板的身子還在,但是腦袋哪里去了?難道是被大蟒蛇給吞了?
沒有注意到豬老板的腦袋被壓在蟒蛇身下的僕人嚇得幾乎要暈過去了,他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驚恐,一張口,尖銳的驚叫聲響徹整個府上空,「啊——!」
其實豬老板也確實運氣很背,之前他是被僕人那一聲淒厲尖銳的叫聲給驚醒的,但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如僕人一樣,他最先發現的是血跡。滿頭滿臉滿身子滿床的血跡……他簡直就像躺在一張血床上的尸體。這一發現簡直嚇得豬老板三魂去了七魄,再借著朦朧的晨光看到蟒蛇那猙獰的腦海,驚怒交加,豬老板很不爭氣地直接撅倒,重新跌回床上去。
那僕人嚇得半死,想去扶豬老板,卻誰知腳底下都是鮮血,他腳底打滑,直接一腦袋撞床上去,于是,他與豬老板一樣,也暈過去了。平時,院子里的事豬老板都是抓在手上的,再不然就是那僕人從旁協助。但是現在兩個人全都暈過去了,連一個主事的人都沒有,頓時,整個府就亂套了。
「查!給我查!好好的怎麼會有蟒蛇?!此事務必要徹查清楚!絕對不能放過凶手!」能夠悄無聲息地潛進府邸,而且將蟒蛇放到當家的床上,這是非常嚴重的事,若是對方不是放蟒蛇,而是直接亮利刃呢?只要一想至此,豬老板就氣惱無比,他原以為府里守衛森嚴,卻沒想到還會出這種事情。
豬老板一開始以為自己不過是做噩夢,但看到臘梅冬雪她們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出的伺候著,豬老板終于明白,這一切都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著…這一刻,豬老板心中百感交集。憤怒,驚恐,後怕,羞恥……無數的情緒在他心口匯聚,讓他心情忽上忽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忽然,他腦中一閃。那張拔步床里可是藏了十萬兩銀票的體己銀票,那可是自己這十幾年來一點一滴克扣下來的,絕對不容有失。而且,那暗閣中還有一把鑰匙,那可是能夠打開他寶藏的鑰匙啊!
「管家!」豬老板大聲叫喊,「老板,管家厥過去了,到現在還沒醒。」臘梅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汁過來,見豬老板掙扎著要起來,忙將藥碗擱置在桌上,轉身就去扶豬老板。豬老板一把推開她,急步就往內室而去。臘梅被豬老板的大力推的撞到在書架上,撞的她頭暈眼花,所以一時之間沒有跟上腳步。
豬老板此時急得不行,赤腳就往內室跑去。他的銀票,十幾年來積攢下來的銀票……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啊。內室里還未打掃完,血腥味依舊很重,下人們眼見豬老板光著腳進來,一個個無比震驚地瞪大雙眼。光著腳啊……老板這是瘋魔了吧?這、這也太驚世駭俗了吧!
他搖搖晃晃地跑到拔步床上,也顧不得面子了,只見他急切地按下開關按鈕,暗格緩緩打開,看著里面空空如也,連一張紙片都沒有……一瞬間,豬老板只覺得腦子一陣陣發懵,手腳冰涼,然後,他感覺到咽喉有些腥甜,一張嘴,嘔出一口血。「咳咳咳——」豬老板按住胸口,不住地咳嗽著。此時的他驚怒交加,氣得更是臉色煞白,頭暈目眩,那可是十萬兩銀票啊!十萬兩!
他攢下十萬兩銀子,容易嗎她?!可是,就這麼一個晚上,沒了,全沒了!豬老板攥緊拳頭,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整個人猶如在抽風一樣。
豬老板病倒了,這是意料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