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切,阿切,——阿切!」
走出法庭,師浦江還沒見著陽光,就首先扎扎實實地打了三個噴嚏。他也不是不習慣這種鼻腔排泄,其實,三個連環式的噴嚏打法是他師家三代祖傳的。凡師家的男兒,噴嚏不能連續響三聲的,八成不是正宗的,說不準他老娘就會被人瞧不起。
可是,今天的噴嚏打得就是怪,因為打完之後,他感到很不解氣,很不暢通。要在往常,三個響嚏之後,全身筋骨舒展,該是何等的愜意!今天是怎麼了?看看頭頂上的天空,太陽軟綿綿的,不太有氣力,一陣風吹來,也是不陰不陽,沒點兒定性。走著走著,他又捂住鼻子了,因為接下去他又是三聲︰
「阿切,阿切——阿切!」
奇了怪了。真是不通氣。師浦江前前後後想了想,總覺得事情不太美妙。或許在看守所里待了這兩個月,待出毛病來了,身子骨也沒以前硬朗了。對了,他覺得事情是不太順暢。你想,既然是偷稅漏稅而不是殺人放火,既然是判了緩刑,證明自己對社會並沒有什麼危害。那麼,他為什麼得在看守所里蹲上兩個月呢?他對法律也不是一竅不通,即便自己以前沒有上過法庭,听到過看到過的也不少呀。哪個被判緩刑,特別是像他這類經濟方面問題的,不是早早就在外面候審的呢?可他師浦江,堂堂的綮雲市數一數二的地產巨子、商界巨富,竟然會被人如此耍弄,成為綮雲公檢法的犧牲品,真是窩囊。
還沒走多遠,前面就閃過一個人影。那人的腦袋朝這邊歪了歪,就定住了,一直等他過去。
走到跟前,才覺得這人眼熟。「不認得我了?我是市公安局的榮富陽呀?」榮富陽笑眯眯地道。
「榮局長,你好你好!」師浦江趕忙上前握手,道,「在里面蹲了兩個月,腦子都不靈光了,眼楮也不好使了,你榮大局長,我怎麼能不認得呢!」
「怎麼樣?事情總算了結了吧?」榮富陽邊問邊掏出煙,給師浦江遞上一支。
師浦江道︰「算我晦氣啊,榮局長。綮雲歷史上第一個因為偷稅漏稅受到法律制裁的,竟然是我師浦江,而且還是一直就與公檢法關系很好的師浦江,你說我冤不冤?」
「此事說來話長。」榮富陽慢悠悠地道,「你剛才不是說你和公檢法關系很好麼?就是呀,我們也覺得你這人很好,對綮雲的城市建設貢獻很大,人緣也不錯呀,公檢法有誰跟你過不去?我告訴你,根本就沒有。」
「是嗎?」師浦江道,「那這次為什麼專揀我開刀呀?」
「噓!」榮富陽忽然用手指按住嘴唇,悄悄地道,「我跟你透露一句,你可別瞎傳出去,傳出去可對我不利啊,我這人其實也膽小。」
「不傳不傳,我保證不傳。」
「本來啊,你這事一開始就沒事。都是新上來的兩位市領導,急于想抓出政績。他們說我們綮雲這些年經濟發展很快,但稅收與經濟發展的步子嚴重不符,是稅收工作沒有做好。後來查了查,就是許多企業偷稅漏稅,其中就包括你們綮江房產。俗話說,槍打出頭鳥。誰讓你們綮江房產名氣那麼大,招牌那麼亮呢?這麼,他們就拿你當典型,對你下手了。」
「這事我也知道,樹大招風,我也沒轍呀。」
「我說的不光這些。」榮富陽繼續用手按了按肥唇,道,「後來你夫人小韓不是四處在為你活動麼?公檢法的人又早就和你熟悉的,誰不給面子呀?大家都同意了,說把你保釋,不管將來判還是不判,判重還是判輕,先讓保出去再說。反正你這又不是刑事案件,又不危害社會,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