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牙齒卻已經酸了,冬天衣厚,我再怎麼使力,也只如咬在棉花上,終于,我身子一軟松開了口,他目光深邃痛惜的看著我,手指輕輕自我的臉上撫過,「婥兒,婥兒……」
我輕輕抬手,慢慢的將他的手格開,淚水紛落中,我冷冷喝道,「滾開。」肋
他的手就那麼僵在半空中,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輕輕的笑了出來,臉上卻盡是苦澀,「紙包不住火,我知道那些事總有你知道的時候,可是,你終于還是到了我的身邊,我終于還是得到了你,即便你再怎麼恨我,我還是不後悔。」
我想哭想罵的,可是我卻笑了起來,臉上滿滿盡是譏諷,「這世間的事,如流水奔瀉,瞬息萬變,我今日被你擄來,焉知明日就一定還在你身邊,就如你當日布下那天羅地網的奪宮逼君大陣,還不是如鏡花水月般的,只剩了一場空夢。」
我並不知道當日我走後,凌御風和他之間到底又經過了怎樣的殊死爭斗,可是凌御風既然還能自由出宮,就說明葉子諾沒有成功,這個道理很簡單,不是嗎?
葉子諾的臉色頓時就一白,他默默的看了我許久,突然一把攥住我的肩膀,語氣里帶了幾絲恨意,「你還在愛他?」
他的手勁極大,直要將我的骨頭都要捏碎了般的,我絲絲的倒吸著冷氣,卻眼角微垂,倔強的不肯看他,我越是沉默他越是恨,死命的晃著我的身子,「是,是我設計讓你父親以為你將遭不測,這才去和匈奴人達成協議,可是凌御風做了什麼,他若是真心對你好,你之前會受那麼多的委屈迫害,我若不是痛心你受的煎熬,我也是可以站在一旁只要你幸福的,我也是可以的……」鑊
「說到底,這罪魁禍首,終究還是我,對吧,」我淒然問,「你們都沒有錯,都事出有因,所以,我的父親就是該死的,我娘也應該去自縊,而我,侯爺,我是不是應該為您的深情厚愛感激到涕淚交流,從此匍匐于您的腳下任您予取予求?」
許是我這番話實在太過尖利,葉子諾慢慢松開了手,他定定的看了我許久,方緩緩的後退了一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我付出了那麼多才能將你奪到我身邊,這一生,即便你恨我入骨,我還是會牢牢的將你留在身邊,絕不放手,」說完,他揚聲喚進早在門外候著的杏兒吩咐,「好好的伺候著,盯牢點兒,不能讓她尋死。」
說完,便足下沉重的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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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處,有冷風裹著雪花襲進,很快就有郎中過來,杏兒帶著幾個丫鬟沉默著圍著我忙活,我一動不動的任由郎中給我清洗臉上被簪子劃破的傷口,上藥敷扎後,郎中退下,杏兒便拉了把椅子,在我床前坐下,道,「夫人,很晚了,您睡罷。」
睡?
我忍不住就要冷笑,我還能睡得著麼?
一想到之前讓我備受煎熬,更差點為此而手刃凌御風的仇恨,竟不過是個可笑的笑話,一切的一切,竟都是葉子諾在翻雲覆雨,難怪當日他對我那樣的熱絡,難怪很多事他都知道得那樣的清楚,難怪他口口聲聲總要讓我跟他出宮,原來如此,原來,只是如此!
若,當年我沒有在十方庵外救過他,爹,您是不是就不必自刎了?
若,當初我沒有在慈寧宮里被他認出,娘,您是不是就不會自縊了?
若,當日我答應了跟他出宮,這後面的事,是不是就都不會發生了?
十方庵的老庵主說得對,因果因果,這一切都是因果。
可是為什麼,我種下的是善因,收獲的,卻是這樣家破人亡的惡果?
佛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麼?
呸!
我狠狠的啐了出去,娘一世信佛,焚香茹素,虔誠無比,道佛是世間萬善之首,定會保佑全家健康平安,一世安和,然而結果卻是,娘這樣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人良善人死了,那工于心計將他人性命視作蜉蝣的毒惡之人卻還活著!
我不服,我恨!
我恨蒼天不公,我恨佛祖無眼,我恨天下一切可恨之人,我更恨我自己。
若不是我當年瞎了眼救下了這匹狼,我的爹娘定不會落此下場,若是我當年肯听娘的勸告,收斂言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做個世家稱頌的賢淑女子,又如何能落入他的眼,埋下了今天這樣的禍根?
想著想著,不由大聲的笑了出來,淚水隨著笑聲流進嘴里,咸苦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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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並沒有趕路,杏兒說,葉子諾知道我才生產過,唯恐我身子受不住,命暫且在此住下。
我此時已經被從那個簡陋的小院子里挪到了一個裝飾華美精致的別院里,除了杏兒一步一離的跟著,別院內外更是有大批的侍女服侍,坐在靠窗的軟榻上,杏兒邊將至梅花心里摘下的花蕊撒進炭里取香,邊跟我說著話。
見我不理,她又道,「好幾個月了,衛遠侯爺到處在找夫人,趙爺找到夫人後給他去信,衛遠侯爺一得信就連夜飛馬趕來跟夫人相見,真是深情呢。」
她話音未落,我已經揚手將茶碗朝她砸了過去,喝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