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抬眸瞧了我一眼,輕笑出聲,大手,忽然握住我的手。我只覺得心頭一顫,他的手,恁的比我懷中的暖爐,還要暖呢?
臉上一陣燙,我不禁低下頭去。
他忽然開口︰「朕覺得好奇啊,你怎的會跑來這石洞里扭傷腳呢?」他看著我的眸子里,隱隱地閃現出異樣的光芒來。
我微微吃了一驚,只好道︰「不,臣妾是在外頭滑倒了,叫了宮婢扶臣妾進來的。」細心如他,外頭有明顯滑倒的痕跡,他縱然進來時未瞧見,出去的時候也定會看的。
「哦。」他淡淡應了聲,目光看向靠近洞口處。
我只覺得心下一驚,我們坐著的石頭,便是從那里搬過來的。那里,還清晰地有著原先擺放的痕跡。微微咬唇,叫了宮婢扶我進來,也是沒有必要要去搬動那石頭的。
心里思忖著,該如何應付他下一個問題。他倒是不再問,只調侃地笑道︰「人家姚昭儀受傷是為了救太後的駕,朕不知檀妃這又是為何而傷啊?」
一面慶幸著他不再深究我如何進來的事情,一面又覺得好笑。我自然,沒有姚昭儀傷的風光。只是,我能告訴他,我受傷是為了引顧卿恆出來麼?還是不慎,才滑倒的。
說起來,也丟臉。
「嗯?」見我不說話,他的眉頭微蹙,直直地瞧著我。
他在,等著我回答。
縱然我說我不小心滑倒扭傷的腳腕,可,這事情真的也太巧了,他難免會不信。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可,有些事,它偏偏就是這麼巧。
臉頰染起笑,我揚起小臉望著他,小聲道︰「臣妾就是想擋著皇上去儲良宮的路。」
他的眸中一喜,竟是問︰「當真?」
假也成真了,我拼命地點了點頭。
他大笑著,抬手拂過我的臉龐,開口道︰「這可不像你,朕以為,你可不是那種能以身犯險的女子啊。」
「因為皇上太聰明,臣妾若是使假,逃不過您的慧眼。」
事情都到了此地步了,沒了退路,那麼,怎麼厲害怎麼說吧。
總歸是,在原來的路上,越繞越遠了啊。
他這才怔住了。
瞧著我的目光依舊沒有移開半分,他的眼底,緩緩地,鍍上了一抹探究的味道。
他在思忖,在揣摩。
我也看著他,不逃避他的目光。
半晌,他才又笑︰「那朕告訴你,這一次,你輸慘了。」
他是要告訴我,縱然這樣,他今日,還是要過儲良宮去,不會真的留下來陪我。呵,覺得難過麼?
也許,有一點。
只,一點。
他是否,真的可以做到博愛,可以讓後宮的嬪妃雨露均沾?
可,他唯獨,不踫我。
嘴角的笑容依舊燦爛,我告訴著自己,用謊言去驗證的,一定是謊言。所以今日他的話,我不必去信。
只因在我的心里,一直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夏侯子衿,是一個多情的專情人。
多情的,專情人。
此話咀嚼著,真苦澀啊。
多情之人,怎專情?
半笑著,開口︰「那臣妾日後定不會,如此愚蠢。」
「嗯。」他飛快地應著,握著我的手卻是微微收緊,繼而又開口,「可是朕,喜歡你這樣。」
心頭一震,他說,喜歡……
薄唇再次輕啟,那兩個字,被輕柔地道出︰
「阿梓。」
他,喚了我的名字……
我驚得幾乎要跳起來,連著呼吸都變得紊亂不堪。猶記得那時,我要他喚我的名字,他抵死不願,說我的名字難听。可如今……
深吸了口氣,欣喜地笑︰「皇上為何不喚臣妾,梓兒。」
他叫我「阿梓」,真別扭啊。
他忽而沉下了臉色,僵硬地開口︰「朕不喜歡,和別人一樣……」他好似堵著氣,話語都夾雜了奇怪的味道。
他還記得我說的話,他還是不喜歡我的先生。
可,我依舊很高興。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我總覺得,和他處得久了,他就像一種毒藥,會滲入到我的生命里去。
「皇上……」晚涼不知何時已經回來,喘著氣道,「藥膏取來了,娘娘的鸞轎也已經侯在外頭。可要奴婢喚了公公進來扶娘娘出去?」
他低咳了一聲,似乎有些尷尬,回眸瞧了晚涼一眼,伸手道︰「先去外頭候著,藥膏給朕。」
晚涼忙應了聲上前,將手上的藥膏交給他,卻步退出去。
他蹲去,伸手幫我褪下襪子,我嚇了一大跳,忙俯身攔住他︰「皇上,您勞累了一天了,涂藥的事情還是臣妾喚了晚涼進來吧。」語畢,便要喊人。
他卻是笑︰「不必了,朕今日喝了你送的茶,神清氣爽呢。」
可我總覺得不妥,他是九五之尊,如何能做這樣的事?
腳不自覺地縮了縮,不想他握著,扯到了傷處,真疼啊。
襪子褪了下來,瞧見腳果處有些微微的紅腫了,幸好也不是那麼厲害。他回身取了一旁的藥膏,打開蓋子,手指方要伸下去,忽然見他的眉頭微蹙,復又猛地蓋上了蓋子,臉色瞬息變得有些難看。
「皇上……」我不解地看著他。
他卻是猛地回頭,目光落在那盒藥膏上,開口問︰「這藥膏從何而來?」
我只覺得一驚,順著他的目光瞧去的時候,才猛地想起,這盒藥膏,不就是顧卿恆送來的那盒麼?
可,我怎能說是顧卿恆給的?只能胡亂答︰「是御藥房取來備著的。」
卻不想,我的話音才落,他猛地起了身,再不看我一眼,只大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