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握緊了雙拳,千綠過慶榮宮去,想必,便是給千緋出主意的吧?這又讓我,愈發地覺得千緋月復中的帝裔真的有異。
站了會兒,便听初雪在身後喚我道︰「娘娘。」
轉了身,見她朝我走來,將手中的玉佩遞給我道︰「娘娘您瞧瞧,用這條流蘇可以麼?」
接了過來,細細瞧了一眼,很精致的流蘇,明艷的顏色,中間一顆剔透的碧玉珠,陳色很足。芳涵上前來,看了一眼,突然開口問︰「這條流蘇哪里來的?
我一怔,不明白芳涵為何突然這麼問。
初雪似嚇了一跳,忙低了頭,支吾著道︰「是奴婢從庫房找的。」
她的話音才落,便見芳涵大步上前,抬手甩了她一掌,厲聲道︰「景泰宮的庫房從來都是我管,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流蘇。在娘娘面前,你還敢說假話!」
芳涵的口氣,我已經听得出來,這條流蘇根本不是我景泰宮的。那麼……
瞧著面前宮婢驚慌失措的臉,心里隱隱地,已經知道了些許。
初雪猛地跪下道︰「姑姑恕罪,奴婢只是……只是……」她低看頭,一時間倒是說不出話來。
我輕笑一聲,又仔細端詳著玉佩下的流蘇,走上前,半蹲子,開口道︰「初雪,本宮以為,你的手藝很是不錯啊。本宮之前竟還不知道,原來你做的流蘇這般好看。」
她的身子一顫,頭低得愈發往下了,咬著唇道︰「娘娘,奴婢是……是……」
「是怕本宮庫房里的流蘇皇上不喜歡?」我接過她的話,冷冷地開口,「真是難為你想得周到。給。」將手中的玉佩給她。
她哆嗦看看了我一眼,不敢伸手來接。
我笑道︰「皇上此刻便是本宮寢宮休息,本宮給你這個機會,讓你去,親手將這玉佩交給皇上,如何?」
「娘娘!」她驚呼一聲,朝我磕頭道,「娘娘,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一時間鬼迷了心竅,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我斜睨瞧著她︰「你這是做什麼?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宮怎麼了你。將這條流蘇送給皇上,不是你一直想的麼?如今本宮給你這個機會,你怎的又不去呢?」
一旁的芳涵看了我一眼,卻是沒有說話。
初雪顫抖著身子,重新低下了頭,搖頭道︰「娘娘,奴婢……奴婢不去。」
「不想,還是不敢?」
「不……不不,娘娘,奴婢真的知錯了!」她又磕頭道,「求娘娘饒過奴婢這一次。」
直起了身子,我重重哼一聲道︰「記得你剛來景泰宮的時候,本宮就和你說過,在本宮身邊做事,千萬不要出差錯!只可惜,你似乎沒有听進去。還有一點,本宮要告訴你,你可能還不知道,這玉佩可不是皇上的東西!」
她果然是,想用自己的手藝去吸引夏侯子衿的目光。她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猛地,又想起初進宮的那一晚,撞見如夢的夏侯子衿的事情。那時候,他便是不相信如夢是踫巧出現在那里的,他口口聲聲說她是故意打听了他的出去,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如夢已死,當日她究竟是不是蓄意,我也無從查證。可,目光落在底下的宮婢身上,我沒想到的是,如今這樣的事情,居然發生在我的宮里。發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呵,她以為,我是傻子麼?
她終于震驚地抬眸看著我,我嗤笑一聲道︰「這可是姚妃的東西,難不成你還想討好姚妃?」
「娘娘!」她驚叫著。
我卻不看她,只大聲道︰「祥和!」
祥和很快便跑過來,我指著地上的宮婢道︰「將她拖下去,先關靜閉!」
祥和怔了下,芳涵喝斥道︰「愣著作何?還不快去!」
「是。」他這才應了聲,伸手將初雪拖下去。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
她叫,我也不會放了她。
我似乎隱隱地,有些理解當日舒貴嬪所為了。如果連著自己身邊的宮婢都管不住,那還真是失敗。
回神,見芳涵在我面前跪下道︰「奴婢請娘娘降罪,是奴婢識人不清,才會引發這樁事。」
我嘆一聲道︰「姑姑請起來吧。」她一開始就囑咐過,對初雪要留神。況且,今日若不是她,我還不知道這流蘇的問題。
有些奇怪地問她︰「可是姑姑,若是這真是給皇上的東西,憑這樣一條流蘇,皇上瞧得出不是宮中之物麼?」
她謝了恩,才起身,點頭道︰「自然。娘娘,宮中的流蘇,皆墜以兩顆珠子,上下各一。而這一條,卻只一顆。皇上必然是知道的。」
原來如此,初雪只放了一顆珠子上去。不過這珠子倒是好珠子,看來她是下了血本啊。只可惜了,他怎會因為這個就輕易動心呢?否則,也便不是他了。
只是,縱然如此,對于存了這樣心思的宮婢,我還是不會放過她的。
芳涵突然問︰「娘娘,您為何突然要初雪上流蘇?」
經她一問,我才猛地想起,要初雪去換流蘇,我原本就是要留下那條舊的。方才在里頭的時候,不便在夏侯子衿面前言明,不過既是宮里的東西,我也知初雪的不會隨意丟棄的。
尤其,她還以為是夏侯子衿的東西,她便更不會丟棄了。
可眼下,那條舊的流蘇,我還未曾拿到手。
才要說話,便听李公公突然大叫著︰「奴才在!」
回頭,遠遠地便瞧見李公公推門進去。隔得有些遠,我倒是未曾听見夏侯子衿的聲音,只是那李公公喊得也未免太過大聲了。好像唯恐誰听不見似的。
忙將玉佩交給芳涵道︰「勞煩姑姑再去換一條流蘇,想必皇上醒了,本宮去瞧瞧。」
她點了頭,拿看玉佩轉身便走。
我又不自覺地朝後院看了一眼,東西應該還是初雪手里,只要待會兒再去拿了。想著,便抬步朝寢宮走去。入內,見李公公正扶他起來,上前開口道︰「皇上要起了麼?」
他輕笑一聲道︰「朕未睡著。」
睡不著,定是想的事情太多了。
行至他的身邊,笑道︰「皇上有何心事?不過臣妾方才出去的時候,听聞裕太妃的病情好轉了,燒也退了。」
他的身影微微一怔,倒是沒有再問我有關裕太妃的話。只道︰「朕在想你那宮婢裝條流蘇的速度也太慢了,朕原本想等拿來了再起,卻不想一直等到了現在心頭微動,我忙道︰「哦,方才臣妾見您睡下了,便讓她先去外頭了一趟回來,所以耽擱了。」
聞言,他倒是也沒說什麼。
不一會兒,便听芳涵在外頭喚我。我出去,她將玉佩交至我手上,低頭一看,果然如她說的,流蘇上置了兩顆珠子的。
回身,將玉佩遞給他道︰「此事就有勞皇上了。」
他應著聲,將玉佩收入懷中,便起身道︰「朕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語畢,見他已經大步出去。心下不免一笑,虧得初雪還花了那麼大的心思去準備那流蘇。我將玉佩給他的時候,他甚至連瞧都未曾瞧上一眼。
出去的時候,見芳涵等在門外。我朝她道︰「帶本宮去見初雪。」
芳涵有些疑惑地看我一眼,卻不問,只點了頭道︰「是。」
她在前引路,我邊走邊道︰「昨日裕太妃在婪湖邊上與姚妃起爭執的時候,她的手上緊緊地攥了方才的那玉佩。這玉佩原本是太後送與皇上的東西,後又被皇上轉手送給了姚妃。本宮曾以為,是太妃潛意識里對太後也有成見,所以才會見了這玉佩發狂。卻不想,原來太妃並不知道這玉佩是太後送給皇上的。可今日,皇上卻說,這上頭的流蘇被人換過。本宮以為,太妃突然發狂,或許和那流蘇有關。」
芳涵的眸子一緊,低聲道︰「所以娘娘才要命人去換下那流蘇?」
我點點頭,頹然笑道︰「只是方才出了一些事情,本宮居然忘記了問初雪要那條換下來的流蘇。」
聞言,芳涵也為再說話。
二人進了後院,見祥和還守在那問用來關押犯錯宮人的房門外。而里頭的初雪,還哭著求他道︰「和公公,求求你去和娘娘說說,我真的知錯了……」
我微微皺眉,祥和回頭的時候瞧見了我,忙上前道︰「娘娘。」
我揮手示意他把門打開,他點了頭,將門推開。突然間有光線進去,初雪本能地伸手擋住了眼楮,片刻,才放開來,瞧見是我,忙跪看上前道︰「娘娘,娘娘您總算來了。」她滿是淚痕的臉上,隱隱地,有了笑意。
芳涵扶著我進門,我還是第一次來這間屋子。
才發現,里頭地方不大,整問屋子是沒有窗戶是,只上頭一個很小的開口,關起門,里面就一下子暗沉下來了。我忽然想起上回,將晚涼關在了這里三日的事情來。心頭有些難過。
呵,目光又落在底下的宮婢身上,對著她,我卻覺得並不難過。
嘴角牽笑,我總來都是恩怨分明之人。
見我不說話,初雪又道︰「娘娘,您饒了奴婢這一次吧。奴婢日後定當還還服侍娘娘,必不敢再有他想。奴婢……奴婢不想離了娘娘身旁。」
她以為,我會罰她和晚涼一眼去外頭做粗使宮婢麼?呵,她又哪里知道,那事情,也不是誰都能干得來的。對于這些在我面前都敢耍花樣的宮婢,我從來不手軟,更不會再留她們在我的身邊。想必她也該知道那兩個因為多嘴而被我調去浣衣局的宮婢。
不過在那之前,自然要先拿回我要的東西。
伸手道︰「換下的那條流蘇呢?」
她怔了下,抬眸瞧了我一眼,朝我磕頭道︰「娘娘請擾了奴婢這次!」
「那流蘇呢?」我又問了一次。
她的身子微微一顫,隔了半晌,竟咬牙道︰「娘娘若是答應放過奴婢,奴婢再給您。」
一旁的祥和倒吸了一口冷氣,我景泰宮還從未曾有過宮婢敢如此和我說話的「放肆。」芳涵喝斥了她一聲,厲聲道,「誰準你這般和娘娘說話!」
她依舊低著頭,身子還是不住地顫抖著,顫聲道︰「奴婢懇請娘娘開恩!」心下冷笑,看來她還真是什麼救命稻草都亂抓了。朝芳涵看了一眼,示意她退下,我淡聲道︰「你想讓本宮怎麼放過你?」她猛地抬眸瞧了我一眼,眼底染過一絲欣喜,忙道︰「娘娘讓奴婢去浣衣局吧,奴婢心甘情願!」
皺眉道︰「可方才,你不是說還繼續留在本宮身邊伺候的麼?」
她臉色一變,忙又俯首道︰「奴婢……奴婢深知沒有福氣伺候娘娘……」
冷冷地哼了一聲,直直地看看底下之人。她也是個聰明之人,知道這樣的人我不會再用。她也算主動,自己開口要調離我的身邊,還主動說去浣衣局。
她是怕,我會要了她的命。
看來,如夢的事情,也在私下傳遞開了吧?
我想,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要人性命的。
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微微撥弄著手上的鐲子,我笑著問︰「初雪,你可曾識字?」
她許是未曾想到我會突然這麼問,怔了下,不明所以地搖頭。我朝芳涵看了一眼,附于她的耳畔輕言幾句,她從容地點頭,而後下去了。
初雪大約感到事情不妙,有些驚恐地看著我。
她到底是做過我的貼身宮婢的,出去了,免得說一些不該說的話。後宮看著我的人,何其多?我不得不小心,初雪啊初雪,你也怪不得我。
芳涵回來的時候,手上端了一碗藥。
「娘娘!」初雪驚叫一聲,本能地往後退去,搖頭道,「娘娘您不能這麼對奴婢!您……您不是要那流蘇麼?您饒過奴婢的性命,奴婢馬上拿出來給您!」
淺笑一聲︰「還從來沒有宮婢該和本宮做交易的。那流蘇,橫豎不過在蒂泰宮里,本宮難道還怕找它不出來?本宮又何必和你做這樣的交易?」
「娘娘!」她終于真正地恐慌起來。
我朝祥和看了一眼,沉聲道︰「壓住她。」
「是。」祥和點了頭上前,緊緊地將初雪壓在地上。
芳涵端了藥上前,初雪還要掙扎,奈何力氣沒有祥和大,什麼都掙月兌不了。她突然嚇得哭起來,緊緊閉著嘴巴,不肯松開。
我冷聲道︰「如今知道怕了?你放心,本宮沒有要你的命,只是怕你出去亂講話而已。」語畢,微微側了身。
芳涵已經上前,伸手用力捏開她的嘴,將手上的藥直直地灌了下去。
祥和放開了壓住她的手,她忙將手指伸入嘴中,欲吐出來,自然,已經晚了帶了芳涵出去,丟下一句︰「本宮如你所願,把你調去浣衣局,你可得好好干了,否則小心自己的命。」
浣衣局,在官人們的眼中,是個很可怕的地方。在那里做事的,全是身份最低下,很多都是因犯了錯被各宮主子罰去的人。所以,誰都不會憐惜他們,稍一不留神,打罵都是常有的事。命薄一點的,活不過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