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庶女到後妃︰妃子不善 第6章 是朕

作者 ︰ 絕版紫色

算計得真好啊,這個時候讓我能動,那麼我一定會本能地追出去。

只是,如今我都已經追出來了,還能怎麼樣?

一咬牙,再次徑直跑出去。

他走很飛快,我只瞧見李公公,緊緊地跟在他身後小跑著。我跑上去,不管他听不听,我都必須追上去。

「皇上!」我大叫一聲,明顯瞧見他的腳步一滯,卻依舊沒有停下,還是飛快地出去。

外頭,北齊的宮人們個個驚恐地看著我們,卻是誰也不敢說話。

我沖上去,攔在他的面前,心瘋狂亂跳著,瞧著他,大口喘著氣。

一切都太不可恩議了,不是麼?

我出現在韓王的房里,他卻突然來了。

可,他一個人來,瑤妃呢?我還以為,瑤妃會引他一道來。

我定定地看著他,他也終于停下了腳步,瞧著我。

我只想問,你信麼?這一切……

可,這句話,就這麼梗在喉嚨口,怎麼也說出來。

不知為何,委屈地哭起來。那種害怕而慌張的感覺越來越甚,我終于知道這是為何。原來,我怕他不信我。

不信我……

就是這麼簡單。

從出宮的那一刻,我便只是害怕這個。

我以為,等張陵的事情解決,我與他之間,便不會再有間隙了。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他一切,我可以,做完完整整的桑梓。

原來還是我想得太天真了。我只是不曾想到,瑤妃和青陽,會利用韓王來害我!

他卻只是猝然閉了眼,不看我淚流滿面的樣子。

啟了唇,一字一句道︰「守城的侍衛說,你是自己坐了馬車出來的,拿了皇都守將的令牌。」

心頭狠狠一震!

呵,我早說過,瑤妃有能力將此事做成是我自己出來的樣子。卻不想,竟然是這樣!

皇都守將的令牌,顧卿恆的令牌。

他現在是御林軍首領,皇城內外皆歸他管啊,不過一塊小小的令牌而已。他給誰都是奇怪的,唯獨給我不奇怪。只因夏侯子衿最是清楚顧卿恆和我的關系。

我千算萬算都想不到,她們,連卿恆也一並算計了!

出宮,只要一輛馬車。侍衛認識我,卻不會認識我身邊的宮婢。所以,青陽才要穿了宮婢的衣服進宮去,是麼?從未想過,原來這次,我竟是大大方方從宮門口出來的。

咬著唇,夏侯子衿過景泰宮去,卻發現我不在,他只要稍一打听,便知道我出了宮,還來了驛館。

他甚至都不需要,誰引著他來。

然後,一切的一切,都變得那麼順理成章。

指尖一顫,她們又是如何拿到顧卿恆的令牌的?

抬眸瞧著他,顫聲問︰「卿恆呢?」

我才是她們的目標,卻要將黑手伸向顧卿恆,我縱然再恨,如今又能怎麼樣?夏侯子衿的眸中一痛,咬著牙開口︰「現在你還只想著他麼?呵,要做你的幫凶,他自然要付出代價。朕倒是想問問,你希望朕給他如何定罪?私放嬪妃出宮,還是直接給他按上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

我忍不住一個踉蹌。

通敵叛國?

呵,我來看韓王,北齊的王爺,那麼是否我,也通敵叛國了呢?

頹然笑道︰「皇上是這麼認為的麼?那麼您又如何看臣妾和韓王?臣妾與他清清白白!」

「是麼?這麼說,你根本不在乎他?」他瞧著我的目光,忽然變得犀利起來,大聲道,「來人!」

「皇上。」兩個侍衛急急沖進來。

他卻不說話,大步上前,「唰」的一下抽出其中一個侍衛腰際的佩劍,轉身大步朝韓王的房間走去。

我嚇了一跳,他做什麼?

「皇上!」李公公也嚇得白了臉,猶豫了下,終是追上去。

我朝他跑去,他瘋了麼?殺我可以,哪里動得韓王啊!

那時候,是他自己說的,若是韓王死在天朝,北齊和天朝必然開戰!那麼如今呢?他忘了麼?他忘了麼!

他如何能,自己持了劍,沖上去?

我情急之下,回頭朝身後的侍衛道︰「還不快上去攔住皇上!」

侍衛怔住了,面面相覷。

听夏侯子衿冷笑道︰「現在到底誰是皇上?都愣著做什麼?給朕拉住她!」他只說著,卻並未曾停下腳步。

我心下大吃一驚,加快了步子上前,卻听得身後的腳步聲重起來。而後,有手伸過來,狠狠地將我拉住,一人道︰「娘娘,得罪了。」

「混賬!放開本宮!」我掙扎著,可,哪里抵得過他們的力氣。

我如此拼命地想要攔住他,是否在他看來,是因為我在乎極了韓王?可,他哪里知道,我只是,不想讓他犯錯,不想讓天朝與北齊開戰啊!

這些,夏侯子衿,你都明白麼?

北齊的宮人都上來欲攔住他,卻他氣勢洶洶地上前,誰也不敢硬攔。

眼看著他已經沖進房內,我突然急得大叫︰「青陽!」

李公公錯愕地回眸瞧了我一眼,呵,真好呢,我徹徹底底叛國了……

外頭,傳來晉王的聲音︰「發生了何事?讓開!」

我只覺得身子有些癱軟,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這時,只听屋子里傳出兵器踫撞的聲音。我只覺得渾身一震,是啊,我怎麼忘了,方才我是怎麼出來的?青陽,就在房內!

可,懸起的心愈發地緊繃著,胡亂抓住侍衛的手臂,大聲道︰「還不快上去!皇上身上有……」猛地緘口,不,我如何能說皇上身上有傷?

「娘娘!」

回眸,見晉王急急沖過來,一腳踹開了按住我的侍衛,急道︰「發生了何事?」

此刻,我也來不及解釋,只道︰「王爺,皇上在里面……」

里頭的聲響已經很大,相信我只要如此說,聰明如晉王,定是明白了。

他的面色一擰,順手抽了另一個侍衛身上的劍,飛身過去。

我瞧見,夏侯子衿好似被狠狠地震了出來,晉王大吃一驚,忙伸手接住他的身子。

「皇上!」李公公驚叫著沖過去。

里頭傳出青陽的聲音︰「青陽無意傷皇上,只是皇上該明白,檀妃娘娘自個兒來,與我們王爺無關。您是天朝的皇上,我們王爺卻不是您的臣子。今日您若是一定要傷我們王爺,青陽如今勢單力薄,也是無可奈何的。只是皇上該清楚,您這一出手,意味著什麼?皇上難道真的要為了一個女人,讓兩國不睦麼?」

微微松了口氣,如此听來,夏侯子衿應該沒有傷了韓王。

夏侯子衿猛地回頭看向我,我只覺得渾身一震,听他冷聲道︰「回宮!」

「皇上。」青陽從屋內走出來,將手上的東西遞給他,道,「這是娘娘落在王爺床邊的東西。」

我定楮一看,果然是夏侯子衿口中的令牌!

他重重哼了聲,自是沒有伸手去接。李公公遲疑了下,伸手取了過來。

直到晉王扶著他大步出去,我還依舊反應不過來。我瞧見,青陽嘴角一抹勝利的笑意,我終是忍不住,吱著牙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走上前,壓低了聲音道︰「青陽還能為什麼?青陽是北齊人,自然是要幫郡主的。如今郡主來了,你們皇帝身邊,自然只能剩下她一個。而王爺……」她說著,回眸看向韓王的房間,又道,「你于王爺,不過是一片鏡花水月,待王爺回國,一切都不過是曾經。」

我一怔,見她已經直起了身子,高聲道︰「收拾東西,回北齊!」

只听一人道︰「青陽姑娘,王爺不是說……」

他的話未完,便被青陽打斷了︰「王爺那邊我自會交待,現在王爺臥病,一切皆由我說了算,去收拾!」

語畢,她已經不看我,轉身進了韓王的房間。

我的身後,傳來侍衛的聲音︰「娘娘,請娘娘回宮。」

呵,怕這是我最後一次,听聞他們喚我「娘娘」了吧。回宮之後的事情,還誰知道呢?

起身,朝外頭走去。

「娘娘,娘娘……」晚涼沖上來,拉著我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啊?」

發生何事,已經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的。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和晚涼說了。頹然搖搖頭,拂開她的手,朝前走去。

「娘娘……」晚涼還想追上來,已經被身後的侍衛攔住,听他們道︰「請夫人留步吧。」

路上,拼命地回想著發生的一切。

將矛頭指向了我和顧卿恆,倒的確是瑤妃所為了。

上林苑顧卿恆冒犯她的那一次,她還記得那樣牢。那時候我便覺得,她不會如此善罷甘休的,卻沒想到,她真的出手了。

只是,可惜了。我和夏侯子衿費盡心機要將皇都守將的位置留給顧卿恆,卻被她這麼一攪和,全亂了!

呵,那麼,連千綠那一出戲,都白唱了。

瑤妃啊瑤妃,我真不知她究竟是真傻,還是假傻!她如果真的愛夏侯子衿,如何要做這樣的事出來?

夏侯子衿……

小心地掀起車簾,前面的馬車行得飛快,我亦是不知此刻的他,究竟是何想法。

緩緩撫上胸口,這里,很疼很疼。

想著,眼淚又是會流下來。

也許,從小到大,我都沒有這麼哭過吧。

是麼?是因為真的愛了。

我與他,在一起這麼久,也從來未曾,好好地審視過自己的感情。可是今日,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才猛地發現,我最在乎的,還是他。

在乎他信不信我,在乎他是否會魯莽地傷了韓王,在乎天朝和北齊的戰爭…

那都是為了,他的好,不是麼?

終于到了皇宮,我下車的時候,瞧見一抹縴細的身影過去。晉王扶了他下來便听得一人道︰「皇上,您回來了。」

夜色正濃,我看不清那女子,卻也听出來了,是瑤妃。

听夏侯子衿道︰「你怎的在此?」他的聲音里,緩緩掩去了怒意。

我只覺得心下一緊,瑤妃開口道︰「皇上,臣妾擔心您。」

他卻道︰「朕沒事,你先回宮去。」

「皇上。」瑤妃上前拉住他的手,不過片刻,驚道,「皇上怎麼了?手這麼冰?」

「朕……」他才要開口,便見一人急急跑來,待近了,我才看清,是全公公。看來,太後也是知道此事了。

全公公朝他跪下道︰「奴才參見皇上。皇上,太後說,請檀妃娘娘。」去熙寧宮?果然啊。

看來太後要連夜,審我。

晉王的眸中閃過一絲訝異,才要開口,便听夏侯子衿道︰「正好,朕也一道過去。」他看向晉王,開口,「二弟先回去。」

「皇上。」他上前一步扶住他,低聲道,「臣也一起去。」

他卻是將手抽了出來,輕笑道︰「不必了。」

晉王怔住了,到底是停留在了原地。他已經大步上前,瑤妃忙追了上去,喚他︰「皇上,臣妾也一起去。」

我听見他低聲道︰「熙寧宮不適合你去。」他還在意瑤妃和太後的過節啊。不知為何,听見了,心里難過。

瑤妃的聲音听起來真開心啊,她笑著抱住他的手臂︰「皇上在,臣妾不怕。臣妾一心,都在皇上身上。」

她說看,刻意朝我看了一眼,眸子里,全是挑釁的味道。我真恨不得上前搧她一個耳光啊,這樣的女子,太陰險了。

我真的無法想象,她會是夏侯子衿心里,那美好的拂希……

「娘娘,娘娘請。」全公公過來對著我說。

我才回神,點了頭,抬步上前。走過晉王身邊的時候,听他輕呼一聲「娘娘我朝他一笑︰「本宮沒做。」

語畢,也不再看他,徑直朝前走去。

躲不了,那麼只能面對了。

熙寧宮里,一片寂靜。

我們進去的時候,只瞧見太後,還有那跪在下面的小宮婢。我認出來了,就是白曰里,太後遣去請瑤妃回宮的那個。

眾人上前行了禮,太後不滿地瞧了瑤妃一眼,卻到底是沒有說話。夏侯子衿上前坐了,瑤妃卻並沒有坐,只是乖巧地站在他的身側。

太後回眸瞧著我,我看出來了,她多失望啊。

「太後——」

她猛地轉了身,冷聲道︰「跪下!」

這一次,她沒有沖過來掌摑我,她連下馬威都不準備給我了。我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遲疑了下,終是跪了。

听太後又開了口,話卻不是對著我說的︰「你將听到的話再說一邊,說給皇上听听。」

「是。」邊上的宮婢哆嗦著,開口.「今日太後遣了奴婢去請瑤妃娘娘回宮,我們回來之時,遇見了檀妃娘娘。瑤妃娘娘便說了韓王傷重的話,還說……說韓王為了救娘娘,傷的右臂怕是不好……」

她越往下說,聲音顫抖得越是厲害。還不時往我看幾眼,好像我會突然沖過去打她一般。

呵,我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實話。至少到現在為止,她還沒有添油加醋。狠狠地握緊雙拳,那宮婢嚇得不輕,轉身朝我磕頭道︰「娘娘,奴婢句句屬實,娘娘不要怪奴婢啊……」

我冷笑著,現在最怕的,不就是這樣的實話麼?

听男子沉沉的聲音傳來︰「繼續說。」

宮婢嚇得不輕,哭道︰「奴婢瞧見……見娘娘臉上全是擔憂……」

我承認,在听到瑤妃提及韓王的傷勢之時,卻是有過擔憂之色。我以為,那該是人之常情啊,不是麼?

夏侯子衿重重哼了聲,開口道︰「所以,就算朕說晚上過景泰宮去,你也還是忍不住要出去探他!」

「臣妾沒有!」拼命地搖著頭。

太後深吸了口氣道︰「檀妃,你真叫哀家失望!」她終于轉身,朝我走來,伸手捏住我的下顎,皺眉道,「你忘了哀家對你說的話,你什麼都忘了!」

搖著頭,不,我沒忘,我什麼都沒忘。

太後收回了手,才要開口,便听一人進來,朝她道︰「太後,那宮婢還是不肯招供。」

宮婢……

我猛地吃了一驚,朝晨!

回頭,大聲道︰「你們把朝晨怎麼了?」

不過一句話而已,招供?呵,我自然知道他們想她招供什麼!朝晨也被帶去了驛館,卻又先我一步被帶回,是麼?我只覺得有些驚恐。

只听太後冷聲道︰「那就繼續打,打到她肯說為止!」

「太後,太後……」我嚇得上前抓住她的衣袖,求她道,「求您不要打,臣妾求您了!」

我知道,外頭那些人,一定會狠狠地打她,一定會的。

她們不過爭對我,卻要連累我身邊這麼多的人。

太後只冷冷地看著,朝外頭道︰「傳令下去,狠狠地打!」

我突然間氣憤不已,大聲道︰「太後難道想屈打成招麼?」

「放肆!」她怒得看著我,「你敢這麼跟哀家說話!」

人都要被打死了,我還有什麼不敢的!

仰起臉,太後如果想打我,便打吧,我只求,留下朝晨的命啊!

太後上前了一步,忽然听得一人道︰「太後,韓王派人來請辭。」

瞧見太後的眸子微微一緊,而夏侯子衿卻是哼了一聲。倒是瑤妃開口問︰「王兄要走了麼?」

我吃了一驚,現在是晚上了,不明天走麼?

外頭之人道︰「韓王說明日一早便啟程,怕是明日太早,不好來和皇上太後說,故此晚上來了。」

太後頓了下,開口道︰「哀家知道了,你去回話,就說皇上已經歇下,明早,皇上會親自相送。」

「是。」外頭之人下去了。

我突然覺得黯然,怕是韓王到走的時候,還不知道今日發生的事情呢!青陽定是會瞞著他。

太後看了我一眼,回身,朝夏侯子衿道︰「怎麼韓王真的喜歡她麼?哀家看,皇上不如送給他。」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停留在瑤妃的身上。

是啊,北齊送了一個女人給天朝,天朝也送一個,多公平的事情啊。

瑤妃的臉色慘白慘白,急道︰「這怎麼可以,她是皇上的妃子,這樣有損……有損皇上的顏面。」

太後哼一聲道︰「皇上尚未臨幸過她,隨便給她安插一個身份送出去便是,對外自然可稱,檀妃病逝。只要韓王高興就是了。」

「太後……」瑤妃驚愕地看著她,繼而又轉向夏侯子衿,「皇上……」

我也直直地看向他,真的要如太後說的,把我送給韓王麼?

他忽然起了身,朝我走來,我猛吃一驚,身子不自覺地往後靠。他的大手已經伸過來,狠狠地扼住我的下顎,咬著牙道︰「這是你希望的麼?」

怔了下,搖頭,還是搖頭。

還不明白麼?那怎麼可能是我希望的!

他大笑一聲,直起身子道︰「很好,朕如你所願。削去檀妃封號,打入冷宮。」很短的一句話,被他淡淡說完。

而我,只覺得心口疼得無法呼吸。

他便是這樣,得不到的東西,也不會拱手讓出去。所以,才不會將我送給韓王,就算在冷宮住一輩子,他也不會,放我離開……

「皇上。」瑤妃欣喜地喚了他一聲,嘴角彌漫著得意的笑。

她要的,不就是將我從他身邊趕走麼?就如青陽說的,她來了,夏侯子衿身邊,必然只能有一個她。

第一個是我,第二個,便是姚淑妃、接著千緋、千綠……

只是,我該謝謝她吧?如此看得起我,除掉我,用了這麼大的籌碼。

青陽那麼心疼韓王的人,連韓王,都用上了。可真不容易。

我喃喃地道︰「皇上終是不信臣妾……」

他的身子一晃,我本能地欲伸手扶他,他卻自己撐住了桌沿。听太後道︰「此事到底是丑事,對外宣稱,檀妃冒犯了哀家便是,皇上說呢?」

他似是走了神,听太後問,才猛然回過神來,低咳一聲道︰「母後說的是。」

「太後,太後,那宮婢說,有話要說。」外頭有人喊著。

我只覺得心頭一震,吃驚地望出去。

太後開口道︰「帶進來!」

兩個太監,拖著朝晨上來。我瞧見,她的身上,已經被打得不成樣子。到處的傷口,到處的血。

「朝晨……」我撲過去喚她。

她幽幽地睜開眼楮,瞧見是我,嘴角艱難地一笑,伸手,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氣若游絲地開口︰「娘娘,奴婢……奴婢什麼都不……不會說,奴婢不會冤……冤枉您……」

滿是血的手,從我的掌心滑落。

這就是她要進來說的話,這就是她要對我說的最後的一句話。

「朝晨,啊——」我瘋一樣地抱住她的身子,我放聲痛哭起來,大喊著,「救她!快救救她啊……」

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朝晨,朝晨……

「拖下去!」太後怒道。

「是。」那兩個太監上前來,我拼命地抱住朝晨的身子,不讓他們帶走她。

他們伸手上來,用力地板開我的手。我哭著,掙扎著,可終究是沒能抓住朝晨的手。

晚涼走了,朝晨死了。

呵,我如今才真正體會到當年蘇暮寒的話來。

一入宮們深似海,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

身子一晃,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听夏侯子衿開口道︰「來人,送她去冷宮!」

我不知道究竟是誰進來了,一面一個拉住我,將我拖出去。我想掙扎,只覺得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的,感覺眼前全是渾身是血的朝晨。

我只覺得心頭鈍痛,失聲叫道︰「朝晨……」

猛地坐起身來,外頭強烈的光照進來,本能地閉起眼楮。

早上了,第二天早上了。

感覺好硬的床啊,低頭瞧了一眼,才見,床上,只簡單地鋪了一層被褥,很薄很薄。睡上去,幾乎沒有感覺。眼淚卻是止不住地涌出來,朝晨,朝晨……

心里一遍一遍地喚著她的名字,可惜了,她再也听不到了。

緊緊地咬緊牙關,只覺得渾身顫抖不已。

這時,听得有人進來的聲音,吃驚地抬眸,見瑤妃淺笑著進來。

胡亂擦了把眼淚,我警覺地看著她,冷聲道︰「你來做什麼?」

她笑︰「昨日你來的急,這里都沒怎麼收拾過。今日本宮特地叫人來收拾,呵,有了這次,也絕對沒有下次了。皇上已經下令,日後這冷宮,誰都不準踏足。違令者,斬。」

我只覺得心頭一震,見她朝身後之人道︰「去,給昔日的檀妃娘娘將院子收拾收拾,這里,一會兒來收拾,本宮與她,還有些體己話要說。」

「是。」她身後之人聞言,一一散了。

我冷冷地看著她,她與我,還有什麼可說的!

見我的樣子,她輕笑道︰「喲,這麼看著本宮作何?這一切,不是你自找的苦果麼?」

「柳拂希!」我咬著牙看她。

她倒是沒有多大的驚訝,緩步上前,直直地瞧著我,啟唇︰「知道了本宮的身份又如何?皇上不也一樣知道,重要的是,皇上愛著本宮,這便夠了。」

我猛地起了身,開口道︰「可你不愛他。」

「胡說!」她尖銳著聲音叫,「本宮若是不愛他,如何會選擇回來他的身邊!」

我冷笑︰「你若是愛他,就不會與青陽唱這出戲。你該清楚,此事若是處理得不好,皇上顏面無存,他是天子,你要他情何以堪?你若是愛他,冤枉我也便罷了,卻不該冤枉顧卿恆!皇上要將皇都的兵權交給他一事,你不會真的不知道!」她被我說得怔住了,半晌,才咬著牙道︰「真看不出來,皇上都將你打八冷宮了,你還能說出在的話來!」

是麼?我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

對他,我心里,責怪自然是有的。怪他,不信我。

可是,我從來不是如瑤妃這樣,為了所謂的愛,什麼事都能做之人。

見我不說話,她又道︰「本宮告訴你,別以為就憑你能走進皇上的心中。他以前,只愛我,日後,也只會愛我!」女子說這話的時候,雙目變了赤色,語氣咄咄逼人。

她在我面前,和在夏侯子衿的面前,完完全全的兩個人。

不過我忽然覺得放心了,她表里不一,總有一天,會原形畢露的。夏侯子衿不是傻子,他定知道。

嗤笑一聲,我開口道︰「我只是好奇,你當年不是被封了公主和親北齊麼?如何又會……」我不相信她真的嫁給了北齊皇帝,北齊皇帝絕不會送一個自己的妃子來給夏侯子衿,否則,他也不會費心思,讓她裝成她的妹妹。

妹妹……

心頭一顫,難道說……

她瞧著我,冷聲道︰「當年我與皇上兩情相悅,只可惜太後抵死不應這門親事。還用盡辦法將我從皇上身邊拉走。哼,封為公主和親?我也是到了北齊才知道的,拂搖可憐我的這份情,代我入宮。只可憐她福薄,入宮不過一年,便疫了。如果沒有拂搖,怎麼會有現在的我?」

果然是因為如此。

可是我不明白︰「既然如此,為何你不回來找他?」她完全可以回來啊,她居然沒有那樣做。

她冷笑著,開口︰「我回來?回來作何?再讓太後趕我一次?呵呵,你看現在,不是挺好的?」

我才是怔住了,原來主動向韓王引薦的人,根本不是她爹,是她自己!呵,如今夏侯子衿是天朝的皇帝,那柳老爺定是巴望著把女兒嫁過來,有這樣好的機會,他又何樂而不為?

她又道︰「我只是沒想到,回來對付是第一個人,居然會是你。」

心頭一驚,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又笑︰「呵呵,你覺得日後在後宮,還有誰能與我爭鋒呢?」她有夏侯子衿的寵愛,又是北齊郡主身份,是啊,誰能與她爭啊。

我苦笑道︰「只可惜了,你已經不是原來的拂希。」從夏侯子衿口中,我該知道,原來是那個拂希,是多麼的美好。怎麼可能是她這個樣子?

五年的時光,能改變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

她卻是道︰「那又如何?」

那雙眼楮,直直地看著我,眸子里,滿是輕蔑與不屑。

悄然握緊了雙拳,朝晨,我本該在此刻為你報仇。可,我還必須忍耐,我要忍著。

永遠不會忘記,那時候對她說的話,我還沒有給她一段好的姻緣,就讓她這麼去了。朝晨啊,你不要記恨我。

我不會忘記此仇的,一定不忘!

……

心里咬著牙,哪里都在疼著。

瑤妃轉了身,又道︰「你還不知道吧?皇上進封惜嬪為貴嬪了,呵,听說本宮還未來時,她就是憑借著與本宮穿一樣的衣服,彈奏一樣的曲子,才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如今本宮來了,就算進封了她貴嬪,又如何?」她又看我一眼,道,「本宮連你檀妃都能扳倒,還怕她麼?」

千綠,又進位了。

那怕是太後的意思,我已經失勢,所以太後才要急急再扶植一個上位吧。

心下冷笑,她扳倒我,不過是因為夏侯子衿對韓王的心存芥蒂。而她要想扳倒千綠,那便只能從顧卿恆身上下手。而這一點,她怕是還不知道。是啊,千綠喜歡顧卿恆的事,在後宮中,又有幾人知呢?只可惜了,這一次,她為了除掉我,連顧卿恆一並算計了。

恐怕此刻,千綠心里還記恨著。如今她沒有軟肋,我倒是想看看,瑤妃怎麼將她拉下台來。

除了千綠,後宮還有姚淑妃,她瑤妃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呢?

這一次,若是沒有青陽,她也休想扳倒我。目光探向外頭,咋夜,北齊來人說,今日一早便啟程的。那麼此刻,想來韓王已經離開了。那麼如今的瑤妃也不過是,孤軍奮戰了。

她仰仗的,不過是夏侯子衿對她的憐憫,僅此而已。

我忽然想起千綠對我說的話,那個高高在上的男子,真能護的我周全麼?

這話,我如今,倒是真的想說給她听。

她不是當年的拂希,他也不是當年的世子了。

我不禁失笑,她有些訝然地看著我,我道︰「既然你想讓我們一個個從皇上的身邊消失,那麼你根本不該,留著我的命。」

她卻不以為然,開口道︰「你錯了,本宮之所以留著你的命,只是因為本宮清楚,只有你活著,皇上才能忘了你。」

她的話,說得我一震。

看來,她也不是糊涂之人。

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我看見夏侯子衿懷念她,看著他念著她的好。那時候,我便說,活人,是永遠爭不過死人。原來,她也懂得這個道理。

只是,她卻沒有想到,也只有活人,才會生出事端。

她睨視著我,一字一句道︰「你就一輩子待在冷宮之中,一輩子!呵——」她又笑,「或許不久的將來,會有人來給你做伴呢。」她得意地笑著,轉身出去。

做伴?呵,她指的是誰?

宮婢見她出去,才匆匆進來為我換了被褥,一句話都不說,只飛快地做完這些事,又急忙出去。

冷宮啊,多晦氣的地方,連著宮婢都不想多待一刻。

回眸,看了眼換過的被褥,雖然比昨天的好一些,卻也終究好不到哪里去。

站了會兒,扶著桌子緩緩坐下。

怔怔地,坐了好久好久。

轉而,想起景泰宮的宮人們,樹倒猢猻散,也不知道他們如今,怎麼樣了。夏侯子衿說,不準任何人來探視,芳涵呢?她又去了哪里?

是我,讓他們都失望了。

從袖中,取出當初進宮的時候,蘇暮寒給我的錦囊。

第一個,我本是看過的。

當日,我還不過是個小小宮婢,而千緋千綠也不過是小媛和美人。

那麼如今,時機算是成熟了。

小心地攤開那疊得整齊的字條,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鳳身傳言。

呵,嘴角淺笑,蘇暮寒他,總是那麼料事如神。我還以為,這個錦囊,我根本,用不到了。卻原來,待我住了冷宮,還能用上它。

我只要將這個消息放出去,一旦讓後宮的嬪妃得知桑府藏有風身,那麼所有人的目光,都會直對著桑家姐妹。如今她們一個是榮妃,一個是貴嬪,也是有足夠的資本去斗了。

當年關于桑府有鳳身的事情被顧大人壓了下去,如今已是無人敢說。可,一旦我說出來,此事不管真假,都會有人去信,去查。

而我,則是要借千綠的手,除掉瑤妃!

我要為朝晨報仇!

相信有顧卿恆一事,千綠對瑤妃也是恨之入骨。更有是,我將鳳身傳言放出去,瑤妃是什麼樣的人?她絕對容不下桑家姐妹!

何況,千緋還懷了帝裔啊,如果桑家真的有鳳身,那麼千緋一旦誕下麟兒,豈不是就是皇後了?

瑤妃。

咬著牙念著,斗去吧。

伸手將桌上的茶具拂落,只听「啪」的一聲響,瓷做的茶具被掉了粉碎。水殊四處滾落,暈開。

起身,行至一旁的櫃子邊,翻了翻,果然瞧見了火折子。吹著了,將我看過的錦囊燒盡。

那第二個,我想,不必看,我也已經猜中。

蘇暮寒考慮得那樣好,必然是等著桑家姐妹在後宮獨尊的時候,用來對付她們倆姐妹的。只是,他也是沒有料到,中途,會出現瑤妃。

我要端看看,如果這場斗爭,瑤妃勝出,那麼我便是徹底地敗了。只是千綠啊,我相信,她也不是泛泛之輩。

瑤妃已經動了顧卿恆,再將矛頭指向她最愛的姐姐千緋之時,千綠若是還不全力以赴,我便不信這個邪了!

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夏侯子衿會如何對顧卿恆。

卿恆……

如今我自身難保,也救不了他了。

只希望千綠可以,替他出一口氣。

獨自坐著,一直到天黑。除了中途來送飯的,真的沒有任何人來。那送飯是,是個啞巴宮婢,整天蓬頭撲面的,穿得也邋遢。我想只是,冷宮這個地方,誰也不願意來吧。

就像瑤妃說的,夏侯子衿已經下令,不準任何人接近這里。

就連送飯的,也只匆匆地來,匆匆地走。仿佛我這里,有瘟疫一般。

明明一點胃口都沒有,可還是要拼命地吃,逼著自己吃。因為我還不能死,我要活著。

在冷宮,是不可能听到外頭的消息的,關于他的,她們的。

而我,只是在尋找一個機會,將那鳳身傳言傳出去的機會。

我知道,每月的月末,宮里會有一些宮人到冷宮,例行打掃。雖然,他們不過是偷懶走個場子,可是我只要有人,只要人多便好。

沒有什麼消息,能比在宮里傳得還快的。

如果日後,讓夏侯子衿知道,這樣的話,是從我這里傳出去的。那麼,無論是傷害了瑤妃,還是桑家姐妹,更有是千緋月復中的帝裔,那麼他定會恨不得跑來冷宮,親手殺了我吧?

他,舍得麼?

忍不住想笑,看他咬牙切齒的日子,早已經回不去了。

我忽然又想起蘇暮寒,我現在落得如此狼狽,他如果知道,會取笑我麼?當初,可是我自己要進宮來的。

還有卿恆……

呵,笑著,笑哭了。

掐指算著,現在不過三月中旬,月末還有十多天的樣子啊。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冷宮里,進進出出,就我一人。

到了第五日的晚上,外頭起風了。

我嚇得不輕,就怕又突然下起雷雨。

打雷,是我最怕最怕的。

蜷縮在床上,不敢睡著,裹著被子,背靠著牆壁坐著。

周圍好靜好靜啊,全是呼嘯的風聲。

外頭的月光很明亮,樹枝映在窗上的影子劇烈晃動著,看得人有些眼花繚亂的感覺。

坐了好久,都沒有下雨。只是風,一味的大。

我有些累了,微微閉上眼楮。

隔了會兒,仿佛听見門被吹開的聲音。我嚇了一跳,猛地睜開眼楮,瞧見一個人影從外頭進來。

不自覺地握緊了被子,那人已經越來越近。

周圍,龍涎香的味道漸濃……

不知為何,我忽然覺得鼻子一酸,多久不見了,真的是想他了。不然,何以在這個時候,仿佛瞧見他的影呢?

冷宮啊,哪里是他能來的地方。

他不信我,他恨我呢。

這時,外頭一道閃電劃破長空。整個房間,在一瞬間,閃亮了起來。

「啊——」我驚叫一聲,面前之人大步上前,緊緊擁住我的身軀,吸了口氣道︰「阿梓,是朕。」

我抬眸,男子的俊顏清晰無度地映入我的眼簾。

夏侯子衿……

顫抖地抓住他的衣襟,上面繁復的炫龍刺繡一把便模出來了,真的是他啊。

「別怕,朕來了。」他低囈著。

我顫抖不已地看著他,頃刻間,淚流滿面︰「皇上不是不信我麼?」

他緊緊地抱著我,低言看︰「你多聰明啊,你若是笨一點,朕還真的不信你。可是你那麼聰明,如何會要了顧卿恆的令牌明日張膽地出去?要出宮,且顧卿恆願意幫你,有很多種辦法,不是麼?朕相信,憑他的能力,偷偷帶你出去,不成問題。」

我怔住了,原來,他都知道。

「那卿恆……」

「他的令牌失蹤了,在出事之前,他就告訴過朕,就怕有人拿了他的令牌大做文章。」他低聲說著,隨即輕笑,「沒想到,還真被他言中了。」

令牌的事,一開始他也知道?

抬眸瞧著他,顫聲道︰「如果他一開始不說,皇上還懷疑我麼?」

「不懷疑。」他回得堅定,「那日朕舉劍沖進韓王的房間,你大叫著攔住朕。別人不知,只有朕知道,你不是想叛國,你只是怕朕引起兩國的戰爭。」

「嗚……」忍不住哭出聲來,用力抓住他的衣服,哽咽道,「皇上都知道,為何不阻止……朝晨……朝晨她……」

他擁著我,淡聲道︰「朝晨是朕的人。」

他的話音剛落,便听得一人的聲音從門口傳進來︰「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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