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擒韓王……
此刻,我腦子里唯一能反應過來的便是,哪個韓王?!
「 」地從床上跳起來,沖至外頭,顯然,帳內的人,都滿是驚訝。
夏侯子衿低頭朝那士兵道︰「人呢?」
「回皇上,馬將軍隨後便會押送到營地!」士兵的話里,掩飾不住的得意。
听夏侯子衿又問︰「何以肯定那人是韓王?」
是啊,世人皆知,韓王一直戴著面具上戰場,天朝應是無人見過韓王的真面目,他們,又是如何確定的?
聞言,那士兵依舊低著頭,聲音中無一不是興奮︰「回皇上,韓王在皇上生辰的時候曾經傷過右臂,所以這一次,不會有錯。」
右臂……
我只覺得心猛地一沉,眼前的景象模糊起來,身子晃了晃,無力地倒下去……
好痛啊,哪里都痛。
指尖一顫,我驚呼一聲︰「先生!」
猛地跳起來,誰的手伸過來,按住我,柔聲道︰「三兒,做噩夢了麼?」
我才看清,是顧卿恆,他守在我的床邊。
此刻,我也再管不了其他,急急抓住他的手,問道︰「韓王呢?韓王在哪里?」邊問著,邊掙扎著下床,欲往外面跑去。
「三兒,別去了!」他大聲叫著,一把從後面拉住了我。
身子一震,為何,別去了?
回眸,顫抖地看著他。
他不敢看我,只低了頭道︰「皇上下令,處死了。」
「什麼!」雙腿一軟,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我。
眼淚,終是滑出來,咬著牙問︰「為何,這麼快?」
他的神色黯然,低聲開口︰「聰明如你,如何會不明白?大戰當前,臨軍斬殺他們的主將,于我軍,必將士氣大增,而北齊,則是致命的一擊。三兒,北齊,必亡。」
他說,北齊亡了,那麼,他便是亡國之將,是要被處死的。
亡國之將.處死……
不!不!不可以!
「皇上呢?我要見皇上!我要見他!」
即便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如何會不知?從上林苑那一次,他就應該已經猜出來了,韓王其實就是太子,那麼,以他的智慧,不會不知道,戰場上青陽與蘇暮寒互換了位置。可,那士兵說,被俘的人,曾經傷了右臂……
那麼,夏侯子衿,又豈會不知?
那是我的先生,是我的先生啊!
他故意,不在我的面前提及半句有關蘇暮寒的話,是想阻止我求情,是麼?
心口狠狠地疼起來,我怎麼到了此刻,才反應過來呢?
「三兒。」顧卿恆擔憂地喚著我。
我不想去想蘇暮寒究竟是怎麼回到了北齊大軍中,他為何回去的理由,我清楚著。就為了承燁的一句話。
咬著唇,推開顧卿恆,搖頭道︰「卿恆,不要管我。」
「三兒……」
瞧著他,低聲道︰「如果你還是那個關心我的卿恆,就不要管我,好不好?」
他的手微微一顫,終是,緩緩地,緩緩地,放開了我。
轉身,一步步朝外頭走去。
我要听他親口說,听他親口說,此事是不是真的。
帳外,風好大啊,沙迷了眼楮,望出去,到處是模糊的一片。
仿佛走了好久啊,才瞧見那頂明黃色的帳子。他刻意不讓我在他的帳子里,是因為愧疚麼?是怕看見我,怕我問起他為何麼?
這樣想著,雙手不自覺地緊握著。
感覺誰自我的右側走來,我不想回頭,卻有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女子的聲音傳來︰「檀妃,本宮知道是你。」
檀妃?呵,這個稱呼,已經離開我好遠,好遠。
我還是檀妃麼?
冷笑一聲,回眸看她,狠狠地甩掉她的手,冷聲道︰「走開,本宮現在沒空和你說話。」
語畢,又朝前走去。
她追上前,攔在我的面前,開口︰「那信,是你寫的。除了你,沒有人那麼清楚當日張陵夫婦闖禍一事。你很謹慎,沒有署名。可是本宮去你寢宮比對了你的字跡,那是騙不了人的。」
我不語,想繞過她走。她卻還是攔著,語氣咄咄逼人︰「你說本宮救了皇上,你什麼都可以給本宮。呵,本宮不要你什麼東西。你現在不是什麼大宣公主麼?可以,回你的大宣去!」
她的手上一使勁,一把將我推開去,我收勢不住,冷不丁地朝後退去。撞入一個懷抱,听顯王的聲音傳來︰「淑妃娘娘!動手的時候請先看清她是什麼人!」
我沒想到顯王會突然出來,吃了一驚,他將我拉至身後,直直地看著面前的女子。
我知道,他向來,不喜歡姚淑妃。
姚淑妃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輕蔑地開口︰「王爺以為她真的是大宣公主麼?」
我心下冷笑一聲,她以為,是夏侯子衿編出來的麼?
顯王還要說話,我上前,取出金印,朝她道︰「本宮難道還有假麼?」
明顯看見姚淑妃的臉色都鐵青了,她是真沒想到我還能拿得出印鑒來的。半晌,突然上前,捏住我的下顎,厲聲道︰「易容麼?真正的公主呢?」
「淑妃!你不要太過分了!」顯王實在听不下去了。
我譏諷一笑︰「不信,那便叫本宮的皇兄來鑒定鑒定,本宮究竟是真是假!」語畢,抬手抽開她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姚淑妃還想追上來,卻被顯王攔住了,听他的聲音傳來︰「怎麼,淑妃娘娘是知道了公主將成為皇上的妃子,心里嫉妒了麼?呵,也是,我天朝後宮,還沒有哪個女子的身份,比淑妃娘娘還尊貴的。不過本王以為,很快,便有了!」
「你……」姚淑妃被他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咬著牙,其實,當初為了救夏侯子衿而對她說的話,不是我不想履行。只是今日,我滿腦子都是蘇暮寒的事情,我實在沒有精力去管別的。
一氣之下,竟真的,將自己徹徹底底變成了長芙公主。
倒像是,她姚淑妃,被我擺了一道。
夏侯子衿的營帳,御前侍衛都已經認識我,誰也沒有攔著我。我沖進去,李公公見是我,明顯嚇了一跳。小聲道︰「公……公主,皇上歇著,皇上他……哎,公主……」
我不管他,徑直闖進去。
他是真的歇著,听聞我進去,才睜開眼楮。李公公忙上前,欲開口,卻見他揮手,示意他下去。
李公公終是什麼都沒說,乖乖的退了下去。
他知道,我為何而來。
走上前,只問一句︰「真的?」
他看著我,毫不猶豫地回答︰「真的。」
兩個字,將什麼希望都打破了。
我以為,我與他並肩作戰,這份感情已經不一般。然……
我還是錯了。
縱然我可以理解他和瑤妃的過去,他卻無法理解我和蘇暮寒的過往。
伴君如伴虎,我如今,才是深有體會。
頹然退了一步,轉身,听他叫︰「阿梓……」
我冷笑︰「皇上叫誰?我是長芙啊。」
走到外頭,听見他追出來的聲音。我沒有停下腳步,听他喝道︰「給朕站住!」
他想,用天朝皇帝的身份,來壓我。
我不听,他怒道︰「你這是什麼態度?」
停住了腳步,沒有回頭,只道︰「皇上以為,我是什麼態度?」
顯王和姚淑妃,听見了響動過來,顯王訝然道︰「皇上,發生了何事?」
他不理會,只朝我道︰「你為了韓王,想和朕翻臉麼?」
聞言,姚淑妃的眸中閃過一絲訝然,隨即,便是滿滿的得意。此刻,她一句話都不說了,就等著,看好戲。顯王也是吃驚不小,他定是想不通,我如何又與韓王扯上了關系。
我回身,開口道︰「您是皇上,您怕我和您翻臉麼?」
他的臉色愈發蒼白了,咬著牙開口︰「朕不動你,是看在宣皇的面子上!」
我笑︰「我皇兄的面子?那我替皇上贏得如此一個大捷,為何皇上卻可以一點面子都不留給我?您要殺他,哪怕留給我看他最後一眼!沒有我,您能殺得了他麼!」
說著說著,哭了。
他不知道,蘇暮寒在崖底,還想著為他求解藥,還想著要廖滸來醫治他的毒。他倒是好,抓到了,二話不說,直接殺了!
一絲機會,都不給我。
「你放肆……嗯……」他捂著胸口,神色痛苦。
「皇上!」
眾人驚呼一聲,姚淑妃忙扶住他,低聲道︰「皇上千萬不要動怒。」
李公公跺著腳道︰「哎喲公主,您就少說兩句!」
姚淑妃瞧我一眼,很快扶了他進去。李公公忙跟了進去,馬上又出來,說要去找周逾常。
我咬著唇,他有這麼多人心疼著,可憐我的先生,身邊還剩下什麼人?
想著,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顯王站在我的身後,半晌,才道︰「公主是否弄錯了,死的,是韓王,不是北齊的軍師。」
我想起來了,那時候,夏侯子衿說我師承北齊的軍師。那麼,我對韓王這般在意,倒真的不合適了。
轉了身,幽幽地開口︰「韓王,才是北齊真正的軍師,也是,本宮的師父。」
顯王「 」了一聲,忙追上來道︰「公主此刻的樣子和戰場上相差甚遠。公主也太婦人之仁了。」
我頹笑著︰「王爺不懂。」
我和夏侯子衿,和蘇暮寒之間,他不懂。
連著靶羋,前線連連捷報。
元光四年十月,北齊終于劃入天朝版圖。
這便印證了當日夏侯子衿在朝堂上的話,北齊敢犯天朝的邊界,此仇,他銘記于心。如今,算是雪恥了。
听聞,北齊皇帝在天朝大軍攻破北齊京師的那一日,從城樓上一躍而下,血濺當場。
亡國之君,必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對他,我一點都不同情,相反,還隱隱地,帶著恨意。沒有能力的人,是沒有資格做一國之君的,我從來,都這般認為。
自那日爭吵過後,我與夏侯子衿,已經靶羋未見。
姚淑妃也不再來找我,她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所以,我如何,她已經不會再來管我。
十月初八,班師回朝。
夏侯子衿留下顯王和陳將軍、馬將軍留下處理原北齊疆域的事情。
坐在馬車里,一句話都不想說。
顧卿恆跟在我的馬車邊上,透過飄忽不定的窗簾,瞧著我。我刻意不去看他,我只是不知道,此刻,我還能說什麼?
前面,是他的馬車。
姚淑妃與他同乘一輛馬車。
伸手,掏出身上的金印,仔細端詳著。印鑒是真的,而我的身份,又究竟算不算真?呵,說起來,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姚淑妃說,要我回大宣去。
可我,真的可以去麼?
就算可以,去了,我又能做什麼?
緩緩地,緩緩地,閱了雙目,握緊手中的印鑒,咬著牙。
這一戰,我失去了蘇暮寒,失去了夏侯子衿……
還能有什麼,比這更悲慘的呢?
我一直以為,我是幸運的,卻原來,根本不是。
他的身子未痊愈,隊伍不敢行得太快。待到皇都的時候,已經是十月二十三了。
滿朝文武都出來迎接,遠遠的,排場好大啊,從城門口一路排出來。待隊伍過去,山呼「萬歲」的聲音幾乎有些震耳欲聾。頗有地動山搖之勢。
顧卿恆扶我下了馬車,瞧見他與姚淑妃已經從前面的馬車上下來。
太後與眾人忙迎上來。
所有人,皆下跪迎接聖駕。
太後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身子,眼眶微紅,哽咽地開口︰「皇上瘦了。」
他淡聲說著︰「讓母後擔憂了。」
太後忙搖著頭,抬手拭去眼角的淚,笑道︰「哀家听到皇上的好消息,心里高興著。」
她說著,目光越過眾人,朝我看來。明顯朝見她的眸中微微一驚,我遲疑了下,終是上前道︰「長芙給太後請安。」
太後尚未開口,便听夏侯子衿道︰「母後,這是大宣的長芙公主,此次得勝公主功不可沒。朕也打算,在三日之後,迎娶公主為我天朝貴妃。」
他的話音才落,太後身後眾嬪妃的眸中皆露出驚愕的神色。我瞧見千緋和千綠,也站在後面。千緋的眸中,全是憤怒。而千綠,卻是多了一層探究之意。其他的人,更是紛紛竊竊私語起來。大約,都是在猜,我這個大宣公主究竟是什麼時候走在了夏侯子衿的身側。
姚淑妃咬著牙,此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自是不好如何。她姚淑妃要是的母儀天下,所以,如何把握分寸,她還是知道的。
太後怕是不明白我為何成了大宣的公主,此刻听夏侯子衿說出來,也是忍不住詫異。
我望著他的背影,他突然說,要封我為貴妃。我那時候的話,原來,他還記得。
獨留下四妃之首的「貴妃」,便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留給我的。如今,他當著滿朝文武說出來,雖然未下聖旨,卻已是昭告天下了。
這時,一位大人出來,開口道︰「皇上,此事請皇上慎重考慮啊!她一個他國公主,如何有資格一來就封為貴妃?」
他的話音才落,便听徐將軍輕蔑一笑道︰「楊大人久居皇都,自是未曾見過公主在戰場上的英姿。此次大勝北齊,公主功不可沒,本將軍以為皇上給公主的,並不算過分。」
聞言,他身後的眾位將軍紛紛符合著。
那楊大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而他之後,也再沒有人敢站出來說一句話。
畢竟,他們沒有經歷過戰場,是不會明白在戰場上的滋味的。
太後的臉色也不是很好,此刻倒是也不說話。她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我的身後的顧卿恆身上。只見她的眸子一緊,伸手指著他,厲聲道︰「來人,給哀家將他抓起來!」
我大吃一驚,便听得已經有人過來,押住了顧卿恆。
忙月兌口道︰「太後這是做什麼?」
她卻是冷笑一聲,開口道︰「此事是天朝的事,不該是公主關心的。他顧家意圖圖謀不軌,哀家又豈會放過他們!」
「太後,您說什麼?」顧卿恆顯然也是猛吃了一驚,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之人。
我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什麼圖謀不軌?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猛地,又想起那時候,問及夏侯子衿宮中刺客一事,他卻含糊地說,此事要等回了皇都再處理。我問他刺客是誰,他卻也不肯告訴我。
而現在,我終是驚呆了,難道說,那些刺客的幕後主使,竟是顧大人麼?
心狠狠地沉了下去,太後厲聲道︰「把他給哀家拉下去,打入天牢!」
我嚇得不輕,才于開口,手臂卻被夏侯子衿狠狠地拉住了。我咬著牙欲甩開他的手,卻見他神色一變,朝我擰眉。我知道,他是想我,不要說話。
可是,卿恆……
回眸,他直直地瞧著我,卻也是,朝我微微搖頭。
他也,要我忍著。
咬著唇,叫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帶走,我……我于心何忍啊!
可我也知道,太後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要帶走他,我此刻若是執意要與她頂撞,最後苦的,一樣還是顧卿恆。只因我現在的身份,太後是不好將我如何。而卿恆不一樣,他現在,是疑犯。
終于,回了宮。
太後借口將我叫去了熙寧宮。
要淺兒退了下去,她背對著我,好久好久,都不曾說話。
我只在她身後站著,亦是不說。
又過許久,才見她回身,看著我道︰「你的耐心都去哪里了?今日在大庭廣眾之下,如何那般忍不住?哀家要拿下天朝的人,你頂嘴?縱然你是大宣的公主,又如何?」
此刻,我卻不再害怕了,望著她,咬著唇開口︰「當日太後不是懷疑臣妾的字與前朝太子的字跡相像麼?不錯,臣妾的確師承于他。」
她未曾想到我會突然說起這個,一下子,怔住了。
聞听我說「師承」二字,她的臉色終是變了。明顯瞧見她的雙手已經緊緊地握拳。
我接著說︰「他即是北齊的韓王,不過如今,他已經死了。臣妾最敬重的先生,已經死了。臣妾身邊親近之人,唯有顧副將,他是臣妾的親人。太後以為,臣妾今時今日,還能忍得住麼?」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不是麼?
太後的眸子驟然緊縮,厲聲道︰「胡說!你還有皇上!」
夏侯子衿麼?
呵,他在瞞著我殺了蘇暮寒的時候,便應該知道,倔強如我,是不會原諒他的。
抬眸瞧著她,我低語著︰「沒有先生,便沒有今日的我,太後您明白麼?皇上他……他是天下人的皇上……」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也,要不起。
「我只求太後,可以放過顧副將。太後,求您了!」跪下了,朝她磕頭。
重重地磕著,如果她能饒過顧卿恆,那麼我做什麼,都願意。
蘇暮寒已經不在了,我若是再失去顧卿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不能再承受得住。
太後卻不說話,我只瞧見她站于我面前的鞋子。
依舊磕著頭,再疼,我也不在乎。
顧大人是怎麼回事我不管,可是顧卿恆我了解,他絕不可能作出背叛夏侯子衿的事情來。
又不知過了多久,才听太後開口道︰「這件事,要等徹查了之後,哀家才能給你答復。你且先起來吧。」她說著,彎腰來扶我。
怔了下,顧大人真的,涉案了麼?
有些吃驚,我當真,沒有瞧出來。
太後轉了身,開口道︰「哀家讓淺兒帶你下去休息,如今你是公主,哀家安排你住在……」
「太後。」我打斷了她的話,開口道,「我還是希望住在景泰宮。」
她怔了下.回頭道︰「這……怕是不妥。」
我開口道︰「檀妃是病逝的,不是麼?那麼,將她空下的宮殿給我住,也不會有別人敢說什麼。」
太後遲疑著,終是點了頭。
淺兒帶我出了熙寧宮,幫我叫了鸞轎,恭敬地開口︰「公主真的不必奴婢送您去麼?」
我搖頭,此去景泰宮的路,我比任何人都熱,還用得著誰送呢?
落了轎簾,鸞轎便起了。
我長長地嘆息一聲,閉上眼楮靠在身後的軟墊上。從半掀起的窗簾透進來的風,涼涼的,令我的頭腦愈發地清晰起來。
想起顧卿恆,心里不免又揪起,我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顧大人會與此事扯上關系。繼而,又想起千緋和千綠來,那桑家姐妹月兌身倒是及時。顧大人入獄,她們竟是沒有被牽連。
不過有千綠在,我自然也不會感到驚訝。
鸞轎行了一段路,突然停下了。我怔住了,才要問怎麼回事,便听得有人的腳步聲走過來。
吃了一驚,慌忙掀起轎簾。
夏侯子衿冷峻的臉色映入眼簾,怪不得,轎夫們沒有一人敢說話,原來,是他來了。我瞧見,李公公遠遠地跟在他的後頭,也是不敢上來。
咬著唇看著他,多久了,他不曾主動來找過我。連著話,都沒有一句。
他只盯著我看,看了好久好久,才突然轉了身,大步朝前走去。我吃了一驚,尚不知他是何意,卻見李公公慌忙跑上前來,朝我道︰「公主請下轎吧?皇上請您過婪湖去。」
我一怔,呵,有他這個樣子請的麼?
咬著牙,我依舊不動。
李公公愈發急了,勸道︰「公主,請就下轎吧。公主,您要和皇上慪氣到什麼時候?」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這是在和他慪氣麼?我是怪他。
李公公被我一瞪,嚇得不敢說話了。
抓著轎簾的手微微收緊,半晌,落了簾子,沉聲道︰「起轎,去景泰宮。」
鸞轎,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外頭,除了人粗重的呼吸聲,再是听不到其他。
我知道,沒有夏侯子衿的命令,那些轎夫們,誰都不敢擅自行動。
又坐了會兒,一把掀起轎簾,下了鸞轎。
欲往前,李公公忙攔住我的面前,求道︰「公主請快些過去吧,您可別惹皇上動怒了。公主……」
我笑著看著他,問道︰「他怒了,會如何?也找人,將本宮也殺了麼?」
李公公被我說得一怔,待反應過來,已是臉色一變,驀地跪下道︰「公主胡說的什麼,皇上他……皇上他……」他結結巴巴的,居然一下子說不下去了。
不由得回頭朝婪湖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燈火闌珊。一抹明黃色的影,在湖心的亭子中,顯得愈發地耀眼。
李公公又小聲道︰「公主別和皇上賭氣了,快些過去吧。今日外頭的風可冷呢,皇上龍體剛好,可再不能吹痛了,否則,奴才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啊!」
心頭一痛,蘇暮寒的事情過後,我再也沒有關心過他。也不知他究竟過得好不好。
此刻听聞李公公說起來,不知怎的,只覺得一陣心酸。
遲疑著,終是抬步,朝婪湖走去。
身後的李公公似乎在長長松了口氣,卻是識趣得沒有跟上來。
走過去,沿著婪湖上的曲橋。
他背對著我坐著,听聞我過去的腳步聲,才緩緩抬眸,淺笑一聲道︰「過來。」
他的聲音淡淡的,仿佛我與他之前發生的事情,都是假的。仿佛我們之間,從來沒有過隔閡一般。
我怔住了,他卻伸手將我拉過去。
囤住我的身子,靠在我的身前,我才發現,他的臉頰冰冷一片。湖心亭四處全是水,風從哪里,都可以吹得上來。他卻喃喃地開口︰「那一日,朕還以為,來的人。是你。」
那一日?
我狠狠地一震,他是說,他獨自在這里坐得病了的那一日麼?
他抱著千綠,一言不發地抱著。
原來,他以為,來人,是我。
是了,那日,他發了高燒。在這里的時候,就已經燒得厲害了麼?
咬著唇,如今,又與我說這些,做什麼?
他抱著我的手愈發地緊了。
我深吸了口氣,卻是開口︰「皇上以為,我們還能回到過去麼?」早就回不去了,不是麼?
他微微一怔,卻是道︰「為何要回去?我們,一直如此,從未變過。」
「皇上真的以為,從未變過麼?」
「自然。」他說得篤定。
我譏諷地笑道︰「皇上是天子,自然是異常大度,什麼事情,都能很快就忘記。可是我不行。」
他卻不避諱,直接問︰「他的事?」
渾身一顫,雙手握緊,咬著牙道︰「我還以為皇上,會不屑提及呢!」
他卻是笑︰「朕說過的,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這一次,亦然。」
猛地,怔住。
一把推開他,直直地望著他。
說什麼?
他看著我的表情,卻是不惱,笑道︰「怎麼,不信麼?別人不認識他,朕如何會不認識?不過是抓到了一個戴著面具,而又傷過右臂的人。便說他是韓王,呵,朕也被糊弄了。」
終是,驚呆了。
他如何是被糊弄了?他心里,明明清楚得很!
還不明白麼?他是想將計就計,借此放過蘇暮寒啊!
一來,有利于擊漬北齊軍心,大漲我軍士氣。二來,所有人,都以為韓王死了,那麼便不會再有人去為難蘇暮寒,所以,他才要急急下令斬殺麼?
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起來,望著面前的男子,哽咽地開口︰「皇上為何……瞞著我?」還讓我,誤會了他這麼久。
他卻是笑︰「你對他是真性情,只有借你的眼淚,才能讓所有人以為,韓王已死。你也知道,母後懷疑他還活著,朕也知道,母後找你談話,你定會提及他的事情。如此,也讓母後,安了心。朕若是一開始便說了,你太理智了,演不了這樣的戲。」
急急地開口︰「太後顧忌著他的身份,那麼皇上為何又願意放過他?」
他篤定一笑︰「只因朕有這個能力,贏得他。」
所以,不用卑鄙的手段,是麼?
哽咽著︰「我錯怪了皇上。」
他擰了眉,開口︰「該罰。」
「皇上要怎麼罰?」
他嘆息一聲,再次將我拉過去,心疼的撫上我的額頭,低語著︰「求了母後放過顧卿恆麼?」
——
他不提,我倒是忘了,我的額頭,還有傷。
感覺到了,他的手略微一顫,皺眉道︰「朕讓人去取藥膏來。」
我忙搖頭道︰「不必了。我只是想知道,顧大人真的想刺殺皇上麼?」
聞言,他的驟然斂起了笑意,冷了臉色道︰「怕還不是他的主意。」
我嚇了一跳,他既如此說,便是有了根據了,不是麼?
月兌口道︰「皇上何以如此肯定?」
他開口︰「朕送你出宮的時候,便已經部署好了一切。御林軍中的每一人都有人監視著。事發之前,有人瞧見十多名御林軍私下見過顧荻雲。後來,行刺你的刺客,無疑便是那十多名御林軍。呵,誰能說,這是巧合呢?」
怔住了,這樣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巧合。而且,還可以義正言辭地說,證據確鑿。
拉住他,急道︰「可,此事與卿恆絕對無關。我敢以性命擔保,卿恆他,卻對與此事無關!」
他點頭︰「朕知道。」
「那,皇上為何還要將他抓起來。」若不是他也同意,太後是不會那般做的顧大人最是疼愛這個兒子,心頭一驚,月兌口道︰「皇上是想,用卿恆逼迫顧大人說實話?」
他贊許地看了我一眼,開口道︰「也許這個辦法朕小人了一些。可,虎毒不食子,朕倒是要看看,究競是他背後之人重要,還是他的親生兒子重要!」
心頭一驚,拉著他問︰「皇上想怎麼樣?」
他卻是道︰「朕會想一個萬全之策。你放心,顧卿恆的為人朕清楚著,朕不會把他怎麼樣。」
「可是皇上,弒君,是要滿門抄斬的。」我只是怕,縱然他願意放過顧卿恆,朝中一些嫉妒他的人,卻不肯。
他的俊眉輕皺,低語著︰「此事,你不必操心。」
他說的,我自然深信。
他所有的話,我都信。
所以,當初,我問他,蘇暮寒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他說,真的。我會那般傷心。
卻原來,他正是想利用我的傷心,來放過蘇暮寒。
夏侯子衿,你的這份情,叫我如何受得起?
握緊他的手,俯身,抱住他,唇,貼在他的耳畔,輕言著︰「皇上,我該怎麼謝謝你?」
他亦是擁著我︰「永遠,在朕的身邊。」
點頭,狠狠地,點頭。
他對我的要求,從來只是這麼簡單。
活著,在他的身邊。
想起那時候,在軍營,與他大吵一架。如今想著,竟然覺得可笑。他還搬出了宣皇,我們之間,又真的干宣皇什麼事?我是氣糊涂了,否則,何以听不出他話里的意思。
他攬住我的縴腰,輕笑著︰「朕要風風光光的,娶你一回。」
心頭一暖,咬著唇道︰「這麼多事未處理呢,皇上怎的就想著這事?」
他卻是搖頭道︰「你的事,也重要,對朕來說,重要。」
「皇上,我曾經答應了淑妃……」
「阿梓。」他打斷我的話,開口道,「後位,朕從來不是為她準備的。」
我怔住了,隨即搖頭︰「不,她只說,要我離開皇上。」
明顯感到他的身子一顫,月兌口道︰「不可能!」
其實在看到姚淑妃的時候,他就應該想得到,是我找了她來的。既然他能想到我,必然也該猜中了,我與姚淑妃,私下有過交易。
未待我開口,他又道︰「朕的事情,不必你去低頭。這一次,朕欠她一命。朕可以給她榮華富貴,但是很多東西,朕給不了。」他抬眸看我,「如今你是長芙公主,只要你咬死這一事,她不能將你怎麼樣。」
這一點,我也知道。咬著牙道︰「可是,姚家不會忠心。」
「此事更不是該你去操心的。」
「可是皇上,南詔那邊,還不撤兵。」這才是我擔心的一點。
他沉了聲道︰「朕以為,他們在等。」
「等什麼?」月兌口問著,又自覺好笑,自然是,開戰的機會。
他卻仿佛不在意,只輕笑道︰「朕也在等,等著他們開戰。也省得朕去想法子引他們出手。」
我大吃一驚,天朝與北齊剛剛打完仗,天朝雖沒有傷了元氣,可,折損是一定的。如今再和南詔開戰,他怎麼還能這般輕易地說,正等著他們開戰呢?
「皇上……」
我喚他,他卻起了身,擁著我道︰「走吧。」
我怔了下,他推著我出來。李公公忙跟上來,急著道︰「皇上,可是回天胤宮了?」
他卻道︰「去景泰宮。」他頓了下,又命李公公去御藥房取藥膏。
我吃了一驚,急道︰「皇上也去景泰宮麼?」
他卻是道︰「有何不可?」他說著,拉了我上鸞轎。
轎子很快便起了,他抱著我,深吸了口氣道︰「朕從來,沒有如此刻這般安心過。」
抬眸看著他,見他輕輕笑起來,笑容滿足。
靠在他的懷里,我不免想起了安婉儀,想了想,終是道︰「皇上,安婉儀懷了帝裔了。」今日並不曾見著她,想來她還是被太後禁足在了凌濼居。
他怔了下,淺聲道︰「朕知道。」
他的話,倒是叫我怔住了。他知道?那麼便是太後說的了。看來安婉儀定是與太後說了原委,太後禁她的足,無非便是想保護她月復中的帝裔。
對夏侯家的子嗣,太後比誰,都要上心。
他突然將臉埋入我的頸項,呢喃著︰「可朕最想要一個,我們的孩子。」他說著,溫熱的雙唇印在我的頸項。
我被他說得一陣臉紅,心飛快地跳動著。
他攬住我腰的手,猛地收緊,將我的身子緊緊地貼上他的。我吃了一驚,咬牙道︰「皇上,這在轎子里呢!」
他狠狠地吻住我的唇,靈舍肆意地侵入進來,我忍不住嬌羞地哼出聲來。伸手狠狠地抓緊了他的手臂,他的俊眉微蹙,卻是不肯放開我的身子。
感覺出了,他身體的異樣。
我拼命隱忍著,他真過分啊,在這里吻我。
他睜眼看著我,很是得意的樣子。身子微微顫抖著,連著呼吸都漸漸地急促。
我咬住他的唇,他也不惱,還是很開心的樣子。
他的大手探過來,隔著衣服便要伸進入,力氣真大,我欄不住。
恰在此時,听得外頭傳來一個聲音道︰「什麼人,見了我們娘娘的鸞轎還不停下!」
我怔了下,那聲音是誰,我一下子,倒還真的沒听出來。呵,不過現下,我身邊一個宮婢太監也沒有,方才李公公,還被夏侯子衿派去了御藥房。此刻在外頭看起來,還真是連一點身份都看不出來。
夏侯子衿的面色一擰,外頭的聲音再次傳來︰「德妃娘娘在此,誰敢這麼大膽不下來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