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一早便從東方的山坳里噴薄而出,那麼柔和、純淨和明朗。翠綠的山林在朝陽中,顯得那麼清明柔美。霧靄輕饒,如漫舞的少女的裙裾輕揚。青綠的樹枝在清新的微風中搖擺。晶瑩的露珠在太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大地升溫的霧氣如輕煙在飄蕩。收割機在田野如戰車似地奔突。收割機經過的田野,留下荒蕪的草茬;草屑和灰塵在收割機的後面飛揚。李秋生計劃的醫院今天可是動工了。今天是開工的第一天,盡管房子已經承包給了別人,但第一天放樣所有人的紅包、煙以及放禮花、爆竹擺酒都是不能少的。而且那些趨勢的人都買來了鞭子,給他的工程助威,但那些放了鞭子的人,一包煙以及宴請他們也是必須的。泥工師傅拿著三角尺,不斷地看著圖紙,在縱橫交錯地拉著紗線擺放著。房子的工程很大,有上千畝的地方。這也是李秋生實施創建腦癱兒童和福利院的開始。他望著這麼壯闊的場面,既興奮,又擔憂。興奮的是,他的計劃終于破土動工了,他希望盡快把這家醫院建成,能夠使那些可憐的腦癱兒得到治療,早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但他也深感憂慮的事,就是資金的投入太大,而且,很大一筆資金現在還根本沒有一點著落。更何況,房子建起來之後,還要進購大量的醫療設備,還要聘請專業的腦癱專家和一大批醫務人員。這都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可是,這筆資金的來源在哪里?去貸款嗎?但金融部門會同意嗎?因為,你對腦癱兒童都準備做無賞治療啊!哪來經濟來源還賞?哪一家金融機構那樣傻啊?是不是自己太異想天開了呢?當李秋生想到這些,心里憂慮重重。他非常害怕事情就此流產啊!他不害怕舉債,問題是沒有地方有債可舉啊。他站在工地上,望著那些放樣牽線的師傅和民工,還有另一邊挖掘機在挖土填平地基的挖掘機,他仿佛陷入了重重危機之中,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頭腦有問題?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一種醫學界稱之為狂想癥的病態之中?他不光白天在工地上或是在家里,都是那麼憂煩不已,就是在晚上,他也陷入了嚴重的失眠狀態。他總是半夜起來,踏著月色或是走進沒有星星和月亮的漆黑的夜色中,站在清涼的被收割過後的田坎上。這時,何香已在縣城,家里只有母親、兒子和舒潔芬。他們都已進入夢鄉,只有他,輕手輕腳地下樓走向那幽深的夜色。他總是避開燈火通明的街上,走在自己屋後的田野上。汽車從前面的公路上轟隆著川流而過,如一條不息的夜的河流。夜色都被汽車的轟隆聲震得顫抖著。李秋生望著這茫茫夜色,心里十分沉重。夜色越來越深重,而且,涼意也在漸漸加深。李秋生雙手抱住臂膀。李秋生真正感到了力不從心,他想到過放棄,因為他有時候感覺,自己所做的這個決定,似乎走下去,前面是萬丈深淵啊!他自己身敗名裂、傾家蕩產不要緊,可是,他有母親、有妻兒老小啊,他賭不起啊!也許回頭是岸啊。但是,當他想到放棄的時候,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戴家的女兒、小妹以及所有腦癱兒童的奇形怪狀的影像,和那些孩子無助的目光。他想,他能放棄、他能無動于衷嗎?那是自己的責任啊!這時,他忽然發現他的肩膀上披了一件衣服。他轉過身來,他突然發現舒潔芬站在他的身邊,他感激地望了舒潔芬一眼。舒潔芬自覺地靠到李秋生的身上,李秋生默默地拍了拍舒潔芬︰「你怎麼還不睡啊?」舒潔芬幽幽地說︰「秋生,你有什麼心思啊?這幾晚我總是看到你心思不定,滿臉憂愁,我想你應該是遇到了為難的事情,你能和我說說嗎?」李秋生顯得十分淡然地對舒潔芬笑了笑說︰「哪里啊,我是睡不著想出來走走。」舒潔芬知道,李秋生心里肯定有事,只是不想讓她知道而已,或許,他認為,對她說了也不能起什麼作用,不如干脆爛在心里。但舒潔芬憐愛地看著李秋生,柔聲對他說︰「秋生,你心里有事認為說出來我無法幫助你解決,或許我根本不能起什麼作用,但你要知道,說出來讓我听听總是比你一個人悶在心里強。或許說不定,還能給你出出主意。」李秋生望著舒潔芬沉思了一會,便對舒潔芬說︰「潔芬,我可能將會傾家蕩產,我,只怕將對不起我的家里人。」舒潔芬看到李秋生說得這樣嚴重,心里不安地說︰「秋生,到底怎麼了?好好的你怎麼說這樣的話?你把心思說出來啊?或許我沒有能力幫你解決,但幫你出出主意也行吧?」李秋生看著遠方,風,吹得荒草沙沙作響,灰蒙蒙的天空,雲層像霧一樣在翻滾。他看不清前面到底將會發生什麼,但他知道,他行走的是一條多麼艱辛與坎坷的道路啊!李秋生確實是不想說出來的,但他看到舒潔芬那雙關愛的目光,便對她說︰「潔芬,本來這件事在沒有成功之前,我是不想對別人說的,就是他們幫我搞建築的人,也不知道我是在修醫院,他們還以為我在擴建公司。我是準備辦一個腦癱兒童醫院,想給那些腦癱兒童提供無賞治療,可是那需要一筆多大的投資啊?我不知道這筆資金從哪里入手啊?我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狂想癥?居然做出這樣一個狂妄的計劃,原以為,實現起來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真正運作起來是那樣的艱難!」李秋生搖著頭感嘆道。舒潔芬也陷入了沉思。她沒有想到,李秋生竟然想要弄這麼大一件事情。那樣的事情是她無法想象的啊。而且,還要免費給腦癱兒童治病,那今後醫院怎麼能夠運作啊?就是那些專家和醫務人員的工資都不是一個小數目呢!叫她怎麼能給李秋生出注意呢?她也陷入了沉思之中。過了很久,舒潔芬試探著說︰「你可不可以和康部長說說呢?你和他關系不錯,而且你很多事情都是他幫的忙,或許他幫你出出主意,比你想破頭要來得輕松?」李秋生望著舒潔芬,深思了一會,覺得其實有一定的可行之處,但他也不敢妄加肯定。第一,康部長很忙,他未必有時間來關注自己的事,再說,康部長也只是一個清官,他能有什麼辦法讓自己的醫院運作起來呢?但既然舒潔芬給他提到了康部長,自己何不試試呢?她便對舒潔芬說︰「潔芬,你先回去休息吧,讓我好好想想。」于是,舒潔芬便向家里走去。李秋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陷入沉思之中。直到雞鳴時,他才慢慢地走回家。